柳葉兒隨下墜落，打著旋兒落在頭上，伸手捻下攥在指間捻成碎末，妙星有些煩燥地靠在門邊，直到門內先走出了兩人，其中一人去牽了馬來在門前等待，待那銀面白底的長靴探出來，妙星吞嚥了一口唾沫，僵硬的朝前走了一步：“喂，你，你站住。”
江青頓了一步回頭。
“我娘不是淫、婦。”
江青微皺起眉看向角落陰暗中的那個小身影，弱小的身子，卻有雙出彩的大眼，在夜色中冉冉閃爍。
妙星篤定說，一字一句：“我娘沒有勾引你，你不要再找我娘了。”
江青滿臉複雜地看了妙星一眼，似乎受了辱，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妙星見衆人離去，便小小吁了一聲，不知她是攢了多少勇氣纔敢跟那人說話，方纔那人的臉色真嚇人，她真怕那人與大鬍子一樣將她打一頓。
妙星是女孩子，怕捱打，怕痛，怕丟臉。
往後幾日不再有人來拜訪。
奶孃留下的銀子花了七七八八，梅萼的身子好了些便又縫補織布補貼家用，妙星便趁機說：“娘，讓大鬍子走吧，我們不要人服侍，他個大，要吃好多飯，浪費糧食，星星長大了，也能幫娘做事了。”
梅萼知道她的心思，去了後院尋著了正劈柴的劉二，妙星因與梅萼同行，便壯了膽子：“大鬍子叔叔，你去別家幹活吧，奶孃不來，孃親沒有閒錢給你工錢了。”
大鬍子直起了腰，赤裸著胳膊，虎背雄腰，妙星看著害怕，一下子躲進了梅萼懷裡。
大鬍子眼睛盯著梅萼，眼神灼灼：“今年的工錢我已領了，夫人不用給我酬勞。”
梅萼被他看的頗不自在，卻又不好發作：“原來如此，有勞您了。”
妙星被攙了出去，心裡不高興，卻又不敢發作，只是奮力攥著衣角揉捏：“娘，星星不喜歡他，他……。”
梅萼搖頭：
“娘知道，只是這宅院的一草一木都不屬於我們，他留是不留，娘做不了主，你且忍忍。”
哪裡能再忍，妙星眼神飄忽，滿腦子都是以前的生活：“不如我們回鄉下吧娘。”老家有夥伴，有認識的鄰里，雖然只是貧困的小村子，但決計比這裡快活。
梅萼又搖頭，清亮的眸子裡有淚光波動：“星星，娘不想你跟娘一樣顛簸半生，娘想看著你過上安穩的日子……”
妙星垂著頭，目光閃爍：“安穩的日子？”依她看來，原先的日子已經算得上安穩，雖辛貧，卻不是寄人籬下，也無人欺負。
“娘會想法子的，不再讓你風雨飄泊。”梅萼輕撫妙星耳畔，藉以掩示自己的無措，前些日子突然見著了江青，那時以爲自己熬不過去，便將妙星託付給他，她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且毫無立場，只是奶孃那之後不再來，她已猜著了父母的態度，所以她只好拉下臉求他。熟料江青也不再來，也的確是她不知分寸，任是誰也無法接受，何況高傲如江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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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妙星看來，大鬍子這幾日就跟搭錯了筋似的，除了體力活，甚至會替她們做上幾頓飯，梅萼清洗衣衫時，還會湊上去要替她們洗衣服，與梅萼拉扯上一段時間，直到梅萼一臉無奈地站至一旁才作罷。
他很喜歡幫梅萼做這樣做那樣，梅萼經不住他的糾纏就隨他去。
除了這點，他對妙星的態度也有改觀，偶爾還會塞些吃食，小玩意什麼的給她，妙星心中陰影未散並不肯接受。
晨間，梅萼又在滾軸前纏線，妙星在旁邊看著無聊，便出去玩泥巴，一人在前院玩了許久，直到身子被罩在陰影中，擡頭便嚇了一跳，大鬍子又赤裸著胳膊，露出壯壯的肉。
“一個人在玩啊。”劉二打了一桶水，狀似隨便地問。
妙星含糊著應了一句，心中不甚舒坦，雖說做人不要太記仇，但大鬍子
對她的作爲，只怕她半世不忘。
“別玩了，將衣服弄髒了，你娘又得洗衣裳。”
妙星睨他一眼：“你不是愛幫我娘洗衣裳麼。”
劉二愣了一下，蹲下身體，一臉推心置腹的笑容，只是被鬍子遮住，只見著滿嘴臉的鬍子梭動：“嘿嘿，星星，我這段時間對你好吧？”
妙星撥弄著泥巴，有些不明白他的用心，老實說，大鬍子對她良善難道不是應該的麼？
“唔。”心中不領情，但含糊應付了過去。
劉二滿臉的鬍子梭的更是厲害：“那你喜歡我麼？”
妙星臉色一僵：“我還小呢。”
“不是不是。”劉二連忙否認：“我是說，你能不能在你娘面前替我說說話，我喜歡她。”
妙星手掌頓住，從腳底心向上突竄起一股怒意，讓她急火攻心差點吐出血來，將手上的爛泥巴狠狠丟了過去：“做夢！”
趁劉二還沒反應過來，便跳過去打他：“你是什麼東西，就憑你，想都別想。”在她心裡，沒人配上娘。
劉二攥住了她亂舞的手，並不生氣：“小娃娃不懂事，你當你娘還是富家小姐呢？她是世人口中唾棄的淫、婦，賤、貨，梅家不認她是丟不起這個臉，再說江青是什麼身份，要什麼女人沒有，會要她殘花敗柳之身？這偌大的逐月城若無人庇護你娘倆能活？我娶你娘，你認我作父，乞不正好？”
妙星喉中滑動，只覺得氣血涌動，卻隻字也迸不出，只能放聲飲泣，劉二也由著她哭，直到哭聲引來了梅萼，見著梅萼，妙星才找回自己的腳步，一頭撞進梅萼懷中如受傷的小獸、般嗚咽。
“她是在井邊玩耍不慎摔著了，估計是摔疼了，哭的很厲害……”劉二說。
“是麼？回屋娘給你看看。”梅萼心疼地抱起妙星，妙星隻字不說，只將頭埋在她頸間不肯擡頭，手兒緊握成拳微微發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