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想要力量嗎？”

吳凡的鼻翼上，一滴屬於白芷的鮮血，正緩慢的流進(jìn)他的嘴裡。血是鹹的，帶著一股鐵鏽般的腥味。吳凡垂下頭去，眉眼隱藏下碎髮的陰影下。他不被察覺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後他緩緩閉上眼，再睜開。

重新睜開的眸子，已經(jīng)沒有了少年本來的溫?zé)幔炊鴰е娘L(fēng)塵色。但這對眸子卻是亮的，彷彿秋夜裡的明星。纏繞在他手腳上的草藤，被看不見的利刃一根根切開。他面無表情的伸出右手，白色的靈力無聲的聚攏在他掌心上，凝聚成一把潔白如雪的長刀。

被切斷的草藤又無窮無盡的生長過來。吳凡揮刀，斬下。將洶涌而來的綠色浪潮從中斬開，再揮刀，更快的斬下。在這個過程中，他一步步緩慢而堅定的前行。無數(shù)的草藤在他面前被斬成兩截，瘋狂的再生長出來，卻又被幹脆利落的再次斬斷。他的眼瞳裡看不見漫天的草藤，他的眼裡只有白色的長刀。這是歸一流，在八大刀法流派中最囂張，最倜儻的歸一流。天下刀法，有掃、劈、撥、削、掠、奈、斬、突八式。歸一流只有斬！修習(xí)歸一流的刀客眼裡也只有他手裡的刀！前面是草藤也好，是山嶽也好，斬開就是了。

吳凡的最後一刀斬在大地上，或者不如說斬在地面的巨大光陣上。這本來是不可能的，光陣跟靈氣一樣，都是縹緲沒有實質(zhì)的東西，斬斷光陣，聽起來就像斬斷空氣一樣可笑。

但他斬斷了光陣。密集草根下的光陣，在他的刀下左右分成兩片，瞬間崩碎。光陣消散，那些瘋狂涌動的草藤像是發(fā)條用盡的木偶，一根根的垂落在地，隨風(fēng)微擺。西宗弟子掙脫出來，李薇上前扶住白芷，給她服藥。吳凡提刀緩步向前，柳林驚恐的大聲喘氣，把那匕首向吳凡一擲，轉(zhuǎn)身就逃。吳凡雷霆般躍起，匕首在他腳下飛過。他眨眼間追上柳林，揮刀斬下。

閃電似的刀刃靜止在柳林的頭皮上，而後緩緩擡起。他的頭髮被長刀的勁風(fēng)齊根摧斷，露出一條嶄新的白痕來。吳凡冷冷道：“饒你一命，滾！”柳林嚥了咽口水，不敢回頭，也不管那些四下奔逃的東宗弟子，心有餘悸的逃走了。吳凡手裡的白色長刀一點(diǎn)點(diǎn)消散，他再度閉合眼睛，眼瞳恢復(fù)了少年的神采。

“小凡子。”白芷服了藥，傷口止住血，聲音虛弱。吳凡走了過去，微笑道：“你怎麼樣？啊，別掐我啊！”白芷縮回手，只道：“你小子怎麼忽然之間變的厲害了？”

“秘密。”

“好你個小凡子，跟本小姐也敢有秘密？”

“芷兒，不要胡鬧。”李薇目光復(fù)雜的看了吳凡一眼，旋即展顏道：“多謝公子相救。”

吳凡知道她心有疑慮，也不點(diǎn)破，只道：“哪裡哪裡，咱們也算是一條繩上的蚱蜢，救自己罷了。”

李薇平靜道：“師門出了這般變故，咱們做弟子的不得不回宗門一探究竟。就不麻煩公子同行了。白芷，你替吳公子熬製解藥。”

白芷嘟囔道：“這可還沒滿七天呢。算了算了，便宜你小子了。”

李薇等人摘了衍羅果，來到一處平整的空地上。白芷手掌輕揮，一株株形態(tài)不一的藥材羅列在地面上，有花有草，有藤有果，有根有莖，五顏六色，直看得吳凡眼花繚亂。白芷再一揮手，一尊半人高的白鼎幻化出來。白鼎不知用什麼材質(zhì)打造，鼎面上銘刻著玄奧繁複的銀色花紋，白鼎形式古樸，看起來已有不少的年頭。白芷手託一隻玉瓶，揭開瓶口的封印，往那白鼎裡傾注。

一股帶著極淡綠色的液體，涌入鼎內(nèi)，奇異的是，那玉瓶不過三寸，其中液體卻源源不斷的流淌而出，足足將那兩人合抱的大鼎注滿了三分之二。綠波盪漾，一股令人神清氣爽的淡淡香氣，瀰漫開來。

“跟東宗注重?zé)挼さ幕鹧娌煌髯诎舅帲顮?wèi)看重的便是這熬藥的水。水的品質(zhì)不同，熬出藥液的成色，也會有很大的不同。”林無焱道。

吳凡詫異道：“天下的水不都是一樣的嗎？有什麼不同。”

“呵呵，幽谷深澗裡的泉水，跟江河裡的水，能一樣嗎？不同地方的水，所沉澱浸潤的靈氣也自然不同。一些奇異的水流，因爲(wèi)千百年來不斷的被靈氣浸染，甚至?xí)苌鲮`。譬如那西宗宗主熬藥用的九幽玄液。就是在靈榜上排名五十三位的靈。”

卻見白芷手臂揮動，操控著靈力將地面的一株長著七片葉子，名爲(wèi)的古伽草的藥材投入白鼎。旋即她伸手緊貼在藥鼎上，靈力噴涌，將鼎包裹，而後均勻沉浸入鼎內(nèi)的藥水裡。淡綠色的藥水在靈力的作用下輕微震盪，莫約一刻鐘後，一股紫色的液體，漸漸從古伽草裡析出，融入藥水之中。而那析出了藥力精華的古伽草殘渣，則是緩緩沉入了鼎底。——原來這所謂“熬藥”，並不用火，而是藉著精巧的靈力震盪，使藥材一點(diǎn)點(diǎn)析出其中的藥力精華。

在接下來的三個時辰裡，煉製解藥的二十七種藥材，被白芷一一投入藥鼎煉化，那吸收了諸多藥力精華的藥水，呈現(xiàn)出一股生機(jī)濃郁的斑斕色彩。白芷本來負(fù)傷，這煉化藥材又極爲(wèi)的耗費(fèi)心力，她支撐這三個時辰，臉色愈發(fā)蒼白。吳凡心有不忍，柔聲道：“歇歇吧。”

白芷輕笑道：“小凡子你不懂，熬藥是不能停的，這解藥喚作木神液，是高級靈藥，這裡的人只有我能煉製。”吳凡見著她臉上七分虛弱三分調(diào)笑的表情，心頭觸動，只道：“芷兒，謝謝。”

白芷故意板起臉，道：“沒大沒小，怎麼做小奴的，叫我大小姐。”她手掌發(fā)力，更加凝實精純的靈力源源不斷的涌入藥鼎，游龍般在斑斕的藥水裡竄梭。片刻後，一縷縷灰色煙霧升騰而起，消散在空氣裡。雜質(zhì)去除，藥水的色彩更加明亮，體積也極爲(wèi)緩慢的開始壓縮。藥水的提純，是比析出藥材精華更加耗時的工程。要將這一鼎藥水，最終壓縮成小小的一瓶藥液，只有對藥性瞭如指掌，並且能將靈力如臂指揮的修靈者，才能辦到。

日落月升，漫漫的四個時辰，流逝而過。藥鼎裡本來深深的藥水，只剩下極淺的一層，靜靜的鋪在鼎底。望著這層藥液，白芷的臉上卻是愁容展現(xiàn)，帶著幾分無奈道：“果然煉製高級靈藥，還有幾分勉強(qiáng)啊，小凡子，這木神液，煉製成廢液了。”

“廢液？煉製失敗了？”

“可以這麼說，二十七種藥材的藥力比例與搭配，要求的太過苛刻，稍有差池，就會變成廢液。”白芷一邊說著，一面操控靈力，將藥鼎裡的“廢液”收集，注入手裡的玉瓶。旋即飛快在玉瓶瓶口結(jié)下封印，不讓藥力逸出。吳凡伸手接過，在手裡端詳。“這廢液，或許仍有木神液的功效，也或許，”白芷略微停頓，道：“也或許變成了毒藥。”

吳凡一怔，但見那半透明的玉瓶裡，青色的藥液輕輕盪漾。誰也不知道，這是能令他恢復(fù)天賦的解藥，還是會置他於死地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