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曼若,剎那蓮花綻落
束帶當楓,秀骨清像描摹
古國宮殿,紅籌暖帳,香燭飄曳。
古剎剛剛下朝進來的時候,被嚇了一跳。
“溪蝶,你在做什麼?”
偌大的宮殿被佈置得像是新婚的婚房。
原本清冷的眉眼,瞬間柔和不少。
不知是因爲這溫暖的光,還是因爲屏風後的那個曼妙身影。
“古剎,你等一下。”
溪蝶的聲音從屏障後傳來,輕柔的像是一陣風,帶著春天的味道,吹入男人的心房。
古剎往前走了幾步,看到主案上擺著一壺酒跟兩隻杯子,還有兩隻寫著百年好合的香燭。
古剎盯著看了一會兒,然後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溪蝶,你怎麼把這裡佈置得像是個禮堂?”
而且,還是結婚用的禮堂。
古剎剛說完,屏風那邊就傳來了動靜。
“古剎。”
聽到聲音,他回過頭,只見不遠處;
薄薄細紗,婚服造型,緋紅醉人。
古剎雖是古國君王,但說到底,他還是個少年。
古剎的耳朵跟臉頰,霎那間都紅了。
“溪蝶,你這是做什麼?!”
“你看不出來麼?”
溪蝶笑瞇瞇的反問他。
她從來沒化過妝,打扮過,這一次,她略施粉黛,卻已是絕色佳人。
溪蝶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古剎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下,溪蝶看著他的反應,有點傷心。
“你……不喜歡?”
“不喜歡什麼?”
古剎覺得她這話問的有點奇怪。
是問他不喜歡這裡的佈置還是……她的這身裝扮?
“我是問,你不喜歡,我麼?”
“……”
???
古剎一貫都是冷漠清凌的樣子,可現在,他卻難得有發(fā)傻的表情出現。
溪蝶看到他這愣住的表情,心裡也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
“我問你,你是不喜歡我麼?”
“溪蝶,你喝醉了?”
“我還沒喝酒呢!”
溪蝶嘟了嘟嘴脣,有點不滿古剎的話。
古剎一臉無厘頭……
“可我現在看你好像就喝醉了。”
溪蝶拿起酒杯:“沒有,我還沒喝酒,但我現在想喝了?!?
古剎:“……”
“師兄,你陪我喝嘛!”
溪蝶以前就愛撒嬌,但不知道爲什麼,他們再重逢的時候,溪蝶對他撒嬌的次數就很少了,今天,好像讓他再次見到桃花谷那個小師妹了。
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水靈靈的。
一眨一眨,就好像會說話一樣。
古剎經不住溪蝶的熱情,只好拿起酒杯喝了幾口。
“不能喝太多,擔心會醉。”
這句話,是古剎對她說的。
溪蝶笑著搖頭:“我不怕!我還沒喝醉過呢!師兄你忘記了麼?之前我們在桃花谷的時候,師父最拿手的就是桃花釀。每次我們都趁著他不注意,偷偷地從最老的那棵桃樹下把酒挖出來,然後用柳樹綠芽你沾一點,我沾一點?!?
“嗯,我記得。如果被師父看到,我們會被兇的很慘。”
“哈哈,師父說是小孩子不能喝酒,但我們已經大了啊,所以我覺得,他就是心疼他的桃花釀!”
兩個人好像回憶起了在桃花谷的時光。
你一句我一句。
說著說著,溪蝶忽然就哭了。
“師兄,對不起?!?
這次她沒喊古剎。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師父……”
“又胡說什麼呢?”
古剎沒聽懂她的對不起,以爲她是想師父了。
“我知道你記掛師父。我已經讓人去找了,只是……”
“只是還沒消息對不對?”
“嗯……”
古剎,你怎麼能這麼傻?
師父在竇生手裡,現在又被侯贏看著,想找到他……怎麼可能??!
古剎見溪蝶低著腦袋,以爲她是擔心南無風,心裡難受,他心裡也記掛南無風,可他不知道怎麼安慰女孩子,在那邊乾乾的呆了半天,最後聽到她的抽泣聲,古剎心一下就揪起來了。
“溪蝶,你別哭啊……”
“師兄,我難受?!?
古剎,我心裡難受啊。
少年看著她,然後緩緩伸出自己的手。
“難受,就過來靠著哭。”
他從來沒有這樣主動的對她伸出過手。
溪蝶看著伸過來的手,骨節(jié)分明,修長白皙。
這雙手,可以寫字,可以潑墨。
可以練琴,可以練武。
古剎朝著她的方向,勾了勾小手指頭。
溪蝶就像是被牽住魂一樣,撲進他的懷裡。
“古剎,師兄,嗚嗚……”
古剎分不清她是在喊自己的名字還是在喊自己師兄。
就連溪蝶也分不清楚。
她哭了一會兒,然後擡起頭,吶吶的看著古剎,一雙少女清明的眼睛,因眼淚陣陣,所以楚楚可憐。
“古剎,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我犯錯了,你會怎麼做?”
“那要看是什麼樣的錯。”
如果是小錯,他責罰兩句會就不會再放在心上。
如果是大錯……
他會,視而不見。
溪蝶望著他,神情有點說不出的奇怪。
古剎皺眉:“怎麼忽然問我這個問題?你犯什麼錯了?是打翻了宮殿裡的琉璃花瓶,還是拔了我種的花朵?”
溪蝶搖頭。
都不是。
她如果犯了這樣的錯,哪裡還會用這樣的表情跟聲音問她。
溪蝶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再擡起頭來的時候,是笑吟吟的。
“沒有。你想多了,我只是怕我日後要是犯了錯,你會責怪我。所以我先提起問清楚。對了,古剎,這些日子你是不是很忙???聽說,其他小國對古國現在虎視眈眈,不少軍隊駐紮在古國邊界,嚇得邊界的百姓流離失所,自處奔波,這事是真的麼?”
古剎微微擰眉,好像不太願意說這事。
“這種事情,你不該打聽?!?
溪蝶楞了一下,然後有點傷心的問:“怎麼,你是怕我、怕我會泄露什麼麼?”
“不是?!惫艅x一點都不在意這個:“這些是男人該處理的事情,你是女孩子,就該在家學學女工,練練琴,再不濟,多複習一下師父教你的東西,才符合你?!?
溪蝶撇嘴:“你這是重男輕女,這樣不好?!?
古剎彈了一下她的腦袋:“蠢丫頭!你這個不會哪個不會,什麼都不會,到時候怎麼母儀天下?”
母儀天下?
古剎好像是一時高興說漏嘴了,他看到溪蝶迷茫的看著自己,表情變了又變。
“不是說要喝酒麼?怎麼喝了兩杯就不喝了?不喝了,就去休息了!”
古剎急忙的換了個話題。
他到底年輕,尤其在這種感情的事上,因爲不擅長,顯得多爲毛躁。
他把溪蝶剛剛喝過的酒杯拿起來。
“把酒杯給我,天不早了,去休息吧。”
溪蝶的寢殿就在他的寢殿旁邊,兩個人捱得很近,僅一牆之隔,猶如之前在桃花谷時親密無間。
少年已經站了起來,但他再邁步的時候,卻發(fā)現怎麼都邁不動了。
“蠢丫頭?”
“古剎!”
少年低下頭,看著環(huán)在腰間的手,耳根略略的有些泛紅。
“我不要回合歡殿!我要留下來,在這裡,陪著你!”
“我不要回合歡殿!我要留下來,在這裡,陪著你!”
這句話,大概是溪蝶這輩子說過最大膽,最大膽的話了。
古剎臉又紅又黑。
他想推開溪蝶,可溪蝶抱他抱的太緊,就算他用了力氣,都推不開她。
“很晚了,不準鬧!”
“我沒有鬧!我今年已過十四,師父說了,女孩子過了十四歲,就是及笄的年齡了。古剎,你別推開我……”
我,我想留下來陪你。
軟弱無骨的手來到自己的係扣處。
她輕輕一拉,身上的紅紗驟然落地,曼妙的身軀緊緊地貼住男人的後背。
古剎的背,驟然一僵。
“溪蝶……”
“古剎,我要留下來,你不要推開我,好不好?”
有人曾說過,一個男人,如果有一日做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君王,他依舊會牽著你的手,帶你坐上母儀天下的高位,那他對你,一定是真愛。
一夜春風。
古剎醒來的時候,下意識的手往身邊去探。
但身邊空蕩蕩的,沒有昨晚熟悉的觸感,觸到的,是一片冰涼。
古剎猛地睜開眼睛。
紅色的絲綢牀榻上,溪蝶不見了,只留下一把泛著銀光的匕首!
古剎把它拿起來,發(fā)現在這把匕首的底部,刻著一個侯字。
侯……?
這不是,月炎國公子的姓氏麼?
古剎瞇起眼睛,立刻從牀上下來。
“溪蝶呢?”
少年穿了一身白色的貼身褻衣,打開門,便問兩旁站著的侍衛(wèi)。
侍衛(wèi)面面相覷,然後回答古剎:“今天很早就看到溪蝶姑娘從寢殿出來,她說她要去廚房給王做點早餐,但現在我們還沒看到她?!?
“馬上召集宮裡所有人,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務必找到她!”
古剎舉起手中的匕首,身上的戾氣不是怨怒,而是擔憂。
那兩個侍衛(wèi)一看,雖然一臉迷茫,但他們可不敢忤逆古剎的話,趕緊跑去找人了。
“王,找不到溪蝶姑娘!”
“王,我們翻遍了宮中上上下下,都沒能找到溪蝶姑娘!”
古剎看著放在案前精緻的匕首,聽著下面一個接一個的彙報。
每一個都說找不到溪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