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聽著那道內勁雄渾的笑聲,洪嬌及端木廚子都不禁皺起眉來,實想不到爲何這晚竟要應付那麼多的事情,石重貴卻忽然站起身來,吸了一口長氣,跟著張口一吐,亦是如來者一般哈哈大笑起來,先前那一道笑聲中所含的內力,竟在一剎那間被石重貴的笑聲中和了,水天星及小春緩緩放下了掩耳的雙手,耳鼓中亦再沒有了先前的難受之感,而石重貴的笑聲甫起,樓外那人的笑聲卻倏然而止,過了半晌,石重貴亦停了下來,此時,樓外之人朗聲說道:“重貴賢侄,別來無恙吧?”石重貴亦回聲答道:“有勞知遠叔操心,石重貴不才,至今仍生龍活虎,逍遙自在!”
衆人聽後都不禁一愕,想不到剛走了個李碧峰,轉眼間劉知遠便已到來,劉知遠的名字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於晉帝石敬瑭在位之時,已是手握重兵,權傾朝野,及後由於雁門以北的吐谷渾部不願降服於契丹之下,酋長白承福帶人逃到了河東,由是者吐谷渾部盡歸當時身任河東節度使的劉知遠旗下,其後,契丹遣使來問吐谷渾之鼎,據說石敬瑭既不敢開罪手握重兵的劉知遠,又不能置契丹於不顧,最後終憂鬱成疾,於該年六月於屈辱中死去,及後石重貴即位,於數年契丹抗戰後兵敗,剩下來的劉知遠已成爲北方除契丹外的唯一霸主,離稱帝只是一步之差。
但他爲了捉拿石重貴,竟不惜紓尊降貴的親自到來,足見對這落難帝王的重視,而相信劉知遠能這麼快便到來顯得絕非巧合,水天星略一思索已明其理,劉知遠便一直都在追捕著石重貴,而到了附近卻失去了他的縱影,故此纔在城門設下關卡檢查往來之人,而石重貴在碧春樓的消息,若不是李碧峰傳開去的話,便應該是剛纔那些乘亂走掉的客人,但在場之中最感驚訝的,卻是趙匡胤及凌雪,他們二人造夢也想不到,在酒席當中的一人便是當年叱吒風雲,抗盡胡虜的出帝石重貴,趙匡胤眼見來者非爲凌雪而來,心下稍安,他一向便敬重石重貴的爲人,心中打定主意,先看清形勢,在有需要時便會助其一把。
只聽得“砰”的一聲,大門已被一股巨力震破,兩扇門倒在地上,卻見約二十多人甚有默契般在走進來後向兩旁列開,到了最後,一個衣飾華貴,頭上髮色黑白參半,年紀望上去五十有多,面容卻甚爲慈祥,渾沒那一方霸主的架勢,他一見到站在廳上的石重貴,立時快步向前,滿臉喜容,笑道:“石賢侄,爲叔找你可找得辛苦了!”對於他的熱情,石重貴卻沒冇太大的反應,只冷冷的道:“知遠叔遠道而來,卻不知所爲何事?”劉知遠答道:“我是來救你的!”
石重貴眼中精光一閃,向著劉知遠怒喝:“你受我大晉皇恩,官至河東節度使、太原留守,加侍中,我即位之時,對你更是裂土封王,禮待有嘉!但我大晉與契丹胡狗開戰之時,你竟按兵不動,於我大晉亡後,你又即向胡狗稱臣,現在千里召召的追我而來,還欲氣弄我到何時?”面對著石重貴的厲言相向,劉知遠卻沒有絲毫的愧色,想反眼中卻流露出很複雜的神色,嘆道:“賢侄,爲叔一向待你如何?”石重貴一怔,沒想到他會如此說話,昂首道:“有如子侄!”劉知遠又道:“那麼爲叔對契丹胡狗的態度一向如何?”石重貴一聽下氣又再往上涌,怒道:“當年我叔父在位之前,你亦曾勸他千萬不要以父事契丹,而我即位後,你亦曾多次進諫不能再臣服於胡狗之下,這與我的志願一直都不謀而合,但我便絕想不到,在我被杜重威出賣後,最需要幫忙之時,你竟會袖手旁觀,使我衆多子弟兵白白命喪於城牆之下!”
劉知遠對他的指責卻不理會,徑自說道:“現在契丹已攻陷了河北以北一帶,不日便會揮軍南下,賢侄與南方諸國沒有什麼交情,普天之下,能容得下賢侄者,唯我劉知遠一人方可做到,由於我急著把賢侄你找來,但又不能太過張揚,故此才於城門前設下搜查關卡,以便通知賢侄我正在找你。”水天星及,趙匡胤及凌雪等人聽得他竟把捉拿石重貴之事,說得猶如一個慈祥的叔父在尋找失散了的侄兒一樣,背上都不由得冒起了一陣寒意,石重貴冷冷的道:“知遠叔現在終於把我找出來了,未知是要把我當場斬殺,還是意欲活捉我向胡狗獻媚?”劉知遠概然道:“跟我走吧!爲叔會向契丹君主說情保你性命。”
石重貴忽地張手一揮,一股勁風從其手上急涌向劉知遠,劉知遠哪想到他會忽然出手,心中一驚下微感慌亂,向後疾退數步,略一定神卻看見石重貴那一掌原來並非攻擊,而旨在威嚇自己,只見石重貴豪情一笑,縱聲笑道:“枉你以稱王稱帝爲目標,膽子卻比耗子還要細小,專門耍著些鬼話連篇的技倆便欲縱橫天下?此刻回想,你當年阻我叔父臣服契丹,及後亦處處著我對抗胡狗,真意都是想我大晉與胡狗硬拼,而你便坐收漁人之利,我可說得對吧?”
石重貴越說越怒,向跟隨劉知遠而來的那些人一指,喝道:“狗奴之輩,手下又豈有能人?你們便給我一起上來,看看是你們的狗爪子利,還是我石重貴的命硬些?”就此神威凜凜的一站,那一股指揮千軍萬馬的帝皇之氣自然流露,水天星,趙匡胤及小春等人都不禁大爲心折,連即使己方人多勢衆的劉知遠,亦不禁爲其氣勢所攝而心底之中微有怯意,他本意原欲等候己方的大軍到來,佈下天羅地網才走進碧春樓內捕捉石重貴,但惟恐等得太久而被他逃掉,因此只好先行帶領伴隨在身邊的高手先行前往穩住石重貴,想不到的是以自己的巧舌利齒,竟也在兩三言間被石重貴罵了個狗血淋頭,心中殺意暴盛,心中已打定主意不再活捉石重貴,對於契丹方面便只要送上石重貴的頭顱便已足夠,原本慈祥的面容竟換上了猙獰的狡笑,正要說話,一把聲音向起說道:“且慢!”
劉知遠,石重貴,及廳上所有人都不禁望向了那揚聲之人,只見他年輕俊秀,卻原來是趙匡胤及時阻止了欲下殺令的劉知遠,只見他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去一揖到地,開口說道:“晚輩不知河東節度使劉知遠劉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劉知遠既不識他,但見他舉止談吐間有禮得體,想來乃名家將門之後,雖於盛怒間卻不失禮數,點頭笑道:“對,我就是劉知遠,客套話不說了,你的長輩是誰?”趙匡胤恭恭敬敬的道:“家叔乃江寧之虎楚秋生,晚輩是楚晚成。”
在趙匡胤開口向劉知遠巴結之時,石重貴及碧春樓衆人都不禁心生鄙視之意,就連本來對他印像不錯的張悅可及小春,都不由得心中一沉,心想此人的品格怎麼如此低下,喜好巴結權貴?但當聽到了他最後一句峰迴路轉,竟自稱是江寧之虎的子侄,都是大感奇怪,真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劉知遠聽罷呵呵而笑,說道:“素仰江寧之虎之名,想不到的是連他的侄兒也生得這麼一表人才,今天我們便只聚私誼,待我辦完正事,便好好的與老弟你喝一杯!”想來他正欲一舉稱帝,對任何人士大多采取巴結的態度,即使如趙匡胤此等小輩,只要有著聲名不俗的長輩,他也會著意結納,想來這種不區小節的態度,正是他能成爲一方霸主的主要因素,只見他伸出手來便欲扶起趙匡胤……
只見劉知遠的手甫一碰到了趙匡胤的衣服,趙匡胤竟雙手一翻,左右兩腕成虎爪之形,向劉知遠的雙手脈門扣去,石重貴等知道趙匡胤底細的人雖知道他在騙劉知遠,又哪想到他會忽然間就此出手,都是大吃一驚,而此一爪奇變徒生,劉知遠即使武功再高,恐怕也難以躲避,但就在趙匡胤以爲此招必中之時,劉知遠的竟像早有防備的雙臂疾縮,趙匡胤心中一震,微感詫異,但心思靈巧的他手上未有稍停,右爪隨即變招直揮,改爲抓向劉知遠的喉頭,劉知遠面色一變,喝了一聲:“好膽!”卻沒有與其硬拼,足下一點,已向後閃向兩尺,而他的隨從亦好像事先知道了趙匡胤會出手一般,左右兩邊人影一閃,已有兩人擋了在面前,趙匡胤眼見再難施展奇襲,遂向後踏開一步,笑道:“想不到權傾天下的劉知遠,果真如石兄所言,只懂躲在他人身後狐假虎威!但我好奇的是,我到底在哪兒露出了破綻?竟給你們識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