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已經把老人身體裡的脂肪都抽走了，剩下的就是皮包骨頭。

握著老太太的手，趙牧晨想起了兩年前老爺子走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握著老爺子的手，也是這麼一雙乾枯如柴的手，已經失去了生命溫度的手，他一直握著，陪著老爺子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現在，他再次握著這樣一雙手，心裡的感覺很複雜。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無論多麼偉大的生命，最後的終點都是一樣的。

章老爺子戎馬倥傯，一生經歷了舊中國的覆滅和新中國的成立，戰場上出生入死，集團上剛正不阿，在家裡慈祥而又溫情。老爺子的一生是偉大而又光榮的。

但是，老爺子走的時候，也是那麼的淒涼，枯瘦如柴，耗盡了生命的最後一口力氣，帶著對子女的無限期望和牽掛走了--

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了老太太。

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爺子走了，老太太就是章家最大的寶貝！

章家人都希望老寶貝能夠存留得久一些，更久一些，無奈生命已經到了這個坎兒上，老太太能不能挺過去，只能看上天的旨意。

“媽媽--我是牧晨，我回來看你了！”趙牧晨緊握著老太太的手說道。

章兗慧蹲在趙牧晨的身邊，緊緊地靠著他，雙眼盯著媽媽的臉，希望媽媽能有點兒反應。

這麼多天了，大家叫她，總是沒有反應。

沒住院的時候，媽媽總是念叨著趙牧晨，問：爲什麼牧晨這麼久不回來看我？打電話讓牧晨回來看看我--

“媽媽，你不是最記掛牧晨嗎？他回來了--媽媽，你睜開眼睛看看，牧晨回來了！”章兗慧也說道，她希望能夠有奇蹟發生。

“媽媽，對不起，我最近工作太忙了，沒回來看你，是我不對，媽媽，你看看我，我回來了--”趙牧晨握著老太太的手，不停地撫摸著，希望能夠喚醒老太太。

就在趙牧晨反覆撫摸著老太太的手的時候，奇蹟真的發生了！

老太太的手指居然動了一下！而且接著又動了一下！

“媽媽，你聽到我說話了，對嗎？”趙牧晨激動地說道，“我是牧晨，我回來看你了，媽媽！你要是聽到了，就再動動手指頭，睜開眼睛看看我--”

章兗慧看到媽媽的手指果然動了動，激動得熱淚盈眶！

媽媽終於有反應了！媽媽真的有反應了！

“大哥，媽媽有反應了，你快來看看！”章兗慧對著外面喊道。

歐小軍一個騰空躍起，從牀上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就來到了老太太的牀頭，驚喜地看著趙牧晨：“真的動了手指？”

“真的！”趙牧晨也激動地說道。

就在這時，老太太的手指果然又動了動！而且十分明顯！

老太太的中指和食指勾動了兩次，緊接著右手的五個手指都動了動，似乎要握起來！

“媽媽--”趙牧晨、章兗慧和歐小軍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喊了起來！

太好了！奇蹟果然發生了！

小玲馬上按了牀頭的呼叫燈，讓醫生過來檢查！

很快醫生就來了。對老太太進行了檢查。

一番忙碌之後，醫生吃驚地發現，老太太的大腦真的有了意識，心臟的跳動也更有力量的，心跳居然恢復到了正常的頻率！

太奇怪了！

“恭喜你們，病人的心跳已經正常了，大腦也有了意識，如果能夠進一步喚醒，病人很有可能甦醒過來！”醫生高興地說道。

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了，沒想到老太太的生命力有這麼頑強！

“真的嗎？”章兗慧不敢相信地問道。

“真的！你們多陪陪她，多和她說說話，讓她感受到家人的愛和溫暖，她的生存意識就會十分頑強，就有可能甦醒過來！”醫生肯定地說道。

“好，我們一定照做！”趙牧晨握著醫生的手說道，“辛苦您了，謝謝！”

“牧晨，你說的話媽媽最喜歡聽，媽媽最聽你的話！”歐小軍笑著說，“這些天我們一直守在身邊，每天都陪著說話，老太太就是沒有反應！你剛回來，說了幾句話，老太太就有反應了！”

“媽媽最疼你！”章兗慧也說道，“我打電話給你之後，就告訴她，你要回來了！估計媽媽已經聽到了，現在聽到你的聲音，媽媽的反應就很明顯了--”

“呵呵，媽媽對我太好了，把這麼光榮的任務給了我！”趙牧晨笑道，再次握著老太太的手，“媽媽，你可得給我點兒面子啊，早點兒醒來，這樣就能證明你是真的最聽我的話，是最愛我的，讓他們嫉妒去吧！”

章兗慧歐小軍被趙牧晨這麼一說，都給逗樂了！

只要媽媽能醒過來，她就算是最疼愛趙牧晨，他們也是最開心的了！

“媽媽，我還記得你最愛吃老京城的小籠包，您趕緊好起來，我去給你買熱乎乎的小籠包子吃！他們不讓你吃，他們都是壞人，我回來了，我肯定讓你吃，只要您喜歡，咱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趙牧晨說道。

保健醫生小玲聽了，也是抿著嘴笑。

老太太要是能再吃小籠包，那就真是偉大的奇蹟了！

如果老太太真能醒過來，她愛吃什麼，想吃什麼，都一定要讓她吃，能吃多少吃多少！

大家圍在病牀前，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小仲和簡潔一起去外面給大家買早餐。

趙牧晨去洗了一把熱水臉之後，順道打來了一盆熱水，他要親自幫老太太擦手擦臉。

看到他要幹這些，小玲馬上接過來，說：“首長，我來吧，這活兒平時都是我乾的--”

“呵呵，我來了，這活兒就屬於我了，你就先歇著吧！”趙牧晨笑道，“這些日子，真是累壞你了，辛苦你了！這樣吧，今天白天你先回家休息去，好好睡個囫圇覺，我看你都快變成大熊貓了！”

小玲還是個小姑娘，被趙牧晨這麼一說，還真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真那麼難看嗎？也難怪，天天守在醫院裡，吃不好睡不好，怎麼能不難看呢？

趙牧晨這麼說，小玲心裡就很感動。

章家人可是不會對她這麼客氣體貼的，所有的人都認爲她留在這兒陪著老太太是理所應當的。因爲她是老太太的保健醫生，關心和照顧老太太的身體，就是她的職責所在。

所以她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只有趙牧晨會對她說這樣的話，還讓她回去休息，這可是她不敢想的。

“我就在這兒對付一下就行了，老太太離不開我的--”小玲說道，“首長，您累了一個晚上，您回家去休息吧，這兒有我就行了！”

“呵呵，你這孩子，還挺倔，我讓你回去休息，你就回去休息去。我回來就是來照顧老太太的，醫生也說了，我說的話對老太太最管用，我現在就要邊給她擦手擦臉，邊和她說話--”趙牧晨說道，“你回去吧，趁著現在還不堵車，趕緊回家去，休息好了，換身乾淨衣服再回來--”

“這--”小玲還是不太敢，她很怕章家人，尤其是那個章兗梅，兇神惡煞的，要是發現她回去休息了，指不定回來怎麼說她呢？

“這什麼這？趕緊回去吧？你是怕我說的話不算數？”趙牧晨看著小玲問道。

“不是，不是--”小玲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是擔心老太太--”

“甭擔心了，有我在呢，隨時可以叫醫生--”趙牧晨說道，“走吧，其他人那兒我會解釋的！”

章兗慧和歐小軍也洗完臉回來了，聽到趙牧晨這麼說，章兗慧也附和道：“小玲，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覺，下午再過來--”

“嗯--”小玲這才點點頭，拿上自己的包，離開了。

“這孩子不錯啊，很負責任，盡心盡職的--”趙牧晨說道，“但人家還是個小姑娘，也得體諒體諒孩子不容易--”

章兗慧點點頭，她承認，在這一點上，他們章家人確實不如趙牧晨做得好。

無論什麼時候，趙牧晨都能想到其他人，都能關心身邊人的感受。

這或許就是他很會做領導的原因吧。

小玲走了，趙牧晨開始細心地爲老太太擦手，擦臉。

他擰乾毛巾，先給老太太擦臉。

老太太的臉很蒼白，鼻子上罩著氧氣罩。趙牧晨只能給她擦擦額頭和臉頰，邊擦額頭，趙牧晨細心地給老太太把額前的頭髮梳理好，邊梳理還邊說：“媽媽，你快點兒醒來吧，你這麼愛美的人，頭髮都凌亂啦，你得起來，我才能給你把頭髮梳理好，不然這個樣子確實不太好看啊！”

看著趙牧晨這麼細心，章兗慧很感動。

這些事情，本該是她這個做女兒的應該做的，現在卻讓趙牧晨做了。她覺得很慚愧。

她真的不如趙牧晨細心。他們章家三兄妹，都不如趙牧晨這麼心細。

在這裡守候了好幾天了，他們三兄妹就沒有親自爲老人洗過臉，梳過頭髮，這些都是小玲在做，他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現在看著趙牧晨如此細心地爲媽媽擦臉擦手，梳頭髮，他們才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

如果早點兒這麼做，說不定老太太早就醒來了！

愛，是最偉大的力量！愛，往往能夠創造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