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沒打算走啊,剛纔本宮有點睏意,是真的睡著了,”糀子半睜著紅寶石般的眼睛迷糊地說道,“放心吧笑笑,本宮沒啥特殊的事情就不回瑯琊福地了,會一直陪著你的。”古天笑用手指揉了揉糀子的可愛小腦袋,會心一笑。不久之後,從學(xué)堂大樓出來的古天笑和糀子便走完了寬闊漫長的林蔭大道,走出了東海書院的大門。
東海書院的院門氣勢磅礴,兩旁的深藍(lán)門牆參天而起,古天笑估計有三丈之高,連著門牆的精金制亮銀大門呈微翹的半弧狀直指天空,左右兩扇大門各雕有一隻振翅高昂的黑色雄鷹,栩栩如生似要衝天而起,而整扇大門四方中心都留有細(xì)緻有序的空縷之處,透過空隙可以從門外看到大門內(nèi)的秀麗景緻和巍巍壯觀的教學(xué)樓堂。古天笑站著書院門下,仰視著大門上龍飛鳳舞的“東海書院”四個金色大字,之後輕搖了搖頭轉(zhuǎn)身離去,接下來他要去的地方和這裡一比,真的是可謂天壤之別。
東海書院,建立在大吳皇朝商業(yè)大都赤壁城的中心腹地,也是這座雄城的象徵。現(xiàn)下東海書院沿街的商鋪宅樓早已不是萬金難求可以形容,而在這裡能有一隅之地更是世家豪門攀比殊榮的象徵所在,就連大吳皇朝想在這裡收購地盤也是舉步維艱的事情。雖然還未開學(xué),但沿街兩邊攤位商鋪早已蓄勢待發(fā),拉出了各類琳瑯滿目的賣戰(zhàn)橫幅,而稍遠(yuǎn)處通往城區(qū)交易中心的地方,早已人滿爲(wèi)患。
只是古天笑卻走進了一個偏僻不起眼的衚衕小道,漸行漸遠(yuǎn),慢慢離開了這片繁華之地。而隨著越走越遠(yuǎn),四周的景色也慢慢地變得蕭寂淒涼,氣味也開始渾濁不清,原本工整平滑地石磚路面變得高低不吭踉蹌起來,再走過一段區(qū)域,竟然已全都是爛泥坑地。
“笑笑,好重的臭味啊,你這是要帶本宮去哪裡?”肩上的糀子用小爪捂著鼻子十分嫌棄地問道。
古天笑擡起右手幽光一閃,通過靈戒琥珀在糀子身上施展了一個清塵咒,在糀子的周圍形成了一個簡單的除臭效果,然後說道,“糀子,不好意思,現(xiàn)在好多了吧,”之後又輕嘆了一口氣道,“雖然淡了很多...還是這個味道啊...”
古天笑第一次進行靈能轉(zhuǎn)換實驗,那是在被洛音千羽收爲(wèi)學(xué)生後的第二天。異變後的靈氣被洛音千羽以古怪的手法引入古天笑的氣海丹田,之後就是暴虐的靈氣衝破古天笑的丹田,在他的經(jīng)脈裡橫衝直撞並刺穿體外,古天笑就像是個四處漏氣的氣球全身開始飆血,看著就像是比凌遲還殘酷的酷刑...可是最可怕的還是,古天笑沒能昏死過去,因爲(wèi)洛音千羽要求他,無論多麼痛苦都要試著去引導(dǎo)那些異變靈氣,結(jié)果最後古天笑被裝入藥池裡時,已是眼神渙散茫然無知,就算清醒著,也只是在體驗?zāi)菬o以倫比的巨大痛苦。藥池裡的藥一定很珍貴,幾天後僥倖未死的古天
笑經(jīng)脈和傷口就痊癒了,只是那凌遲全身的痛苦對天笑來說依舊刻骨銘心,儘管他已經(jīng)很堅忍,但他畢竟還只是個六歲的孩子。洛音千羽在又一次檢查了天笑的經(jīng)脈身體確認(rèn)無事後,那天,她就是帶著古天笑來到了這裡。
“老師知道你很痛,這樣的情形沒有人會不痛的,你能忍耐下來,老師覺得你已經(jīng)很了不起,”洛音千羽頓了頓,換了種嚴(yán)厲的口吻又繼續(xù)說道,“但這還不夠,你要知道自己現(xiàn)在做的是什麼大事,你的痛,你的身體,只要你自己能堅持下來,老師就能用最好的療傷法術(shù)和最好的療傷聖藥把你救活,而每次給你治療,就有可能會有一位姐姐變得更老或是就此死去。但這都不算什麼,接下來你要看到的,纔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老..老師....那是什麼!”走過一段幽暗陰森的通道後,古天笑突然指著遠(yuǎn)處的一條邋遢黃狗驚慌失措地喊道,“洛音老師,那隻大黃狗叼的東西是...是...”
“是什麼,你看看清楚說。”洛音千羽只是平靜地說道。
“是...是個人的頭骨啊!好可怕...血...血漬...還在頭骨上,”古天笑有些慌亂地叫道,“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狗會吃人的頭骨!”
“那你再看看清楚周圍還有什麼。”洛音千羽按了按古天笑的肩頭,還是平淡地說道。
“嗚...嘔嘔哦...”古天笑突然一手捂嘴一手撐地曲身嘔吐起來,吐到後來只覺得胃都已掏空,幹黃的藥汁都被倒了出來。
只見不遠(yuǎn)處的泥地裡倒著一具殘缺不全的男子屍體,頭顱已被咬斷,脖頸被咬得參差不齊,鮮血直流,一手一腳早已不在,剩下的殘軀也是坑坑窪窪,乾癟的屍體上正杵著幾隻醜陋的烏鴉,尖銳的鳥喙不停地啄擊著冰冷的屍身,時不時叼出一塊血肉或是一截斷腸,而小腹早已開膛破肚,露出森森白骨及黃紫內(nèi)臟。旁邊的邋遢黃狗咬著頭骨似乎尤未盡興,悄悄地繞過鴉羣,咬住了剩餘的殘腿企圖拖走屍肉,只是在羣鴉的撲打下放棄了原本意圖,最終咬斷了小腿根,叼起血肉又溜到了牆角一邊。古天笑此時才發(fā)現(xiàn),那牆角下也有其它幾隻野狗,正呼呼有聲地啃著它們的“戰(zhàn)利品”,綠油油的狗眼不停地轉(zhuǎn)動著打量四周,似乎在警惕什麼。
“嗚嗚...”古天笑還在乾嘔,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撐地的左手有些怪異的觸感,古天笑艱難地直起身子,左手抓起那片幹膩的異物置於眼前,這次,古天笑真的是被嚇地魂飛魄散,只見手中所握赫然是一張早已封乾的人臉,雖然幹皺枯萎,但依稀可見是個女子,五竅空張,慘白滲人。
“嗚...嗚嗚嗚..老師,我們回去吧..這裡好可怕...嗚嗚...”古天笑剛看清眼前之物便立即甩去一邊,依靠在洛音千羽腳邊緊緊地抱住她
的大腿顫聲哭道,“老師,帶天笑回去吧,嗚嗚...求你了...我們回去吧...”
即使被靈氣爆體,即使承受經(jīng)脈寸斷之痛,孩子都沒有說一個求字,都沒有如此驚慌失措過。
洛音千羽輕輕地摸了摸古天笑的頭頂,輕聲說道,“天笑,不用怕,這些原本就是死物,鎮(zhèn)定一點站起來。”
古天笑漸漸停止了抽泣安靜下來,只是小手還是拽著洛音千羽的裙角緊緊不放,過了半響後,遠(yuǎn)處又傳來幾聲狗吠聲,不一會就又跑來幾隻大野狗,似乎是被血腥味吸引,一下子就衝到了殘屍邊,接著很快便瓜分了剩下的屍肉。又過得片刻,羣鴉呱呱叫了幾聲飛起盤旋在了小路旁的牆墩之上,羣狗也四散而去,而地上,只留下片片深紅血漬和點點肉屑。
“老師,爲(wèi)什麼這裡會有這麼多死人?”古天笑終於平靜了下來,也開始看清這裡的死人遺漬其實多不勝數(shù)。
洛音千羽輕聲說道:“或許是路過的窮人餓死在這裡,或許是被修士殺死的凡人被拋棄在這,也可能是裡面的‘東西’丟出來的死物。”
“修士殺害凡人不是死罪嗎?儒門的君子不管這裡的窮人嗎?還有裡面是什麼...”古天笑更加想不明白。
“修士在人前殺人確實是死罪,可在暗地裡殺幾隻螻蟻又有誰會在意。老師曾經(jīng)爲(wèi)了一家凡人之死屠了整整一個修仙世家,可事後想想又有何用呢,除了在一時一地能殺雞儆猴,可天下卻如此之大。儒門君子在仙門剛下山時確實被奉爲(wèi)上賓,也很維護凡人百姓,可現(xiàn)在仙朝江山大多已穩(wěn)定下來,儒門君子被排擠也是屢見不鮮。更何況‘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本就只是儒門聖賢書裡,一頁生動的場景而已。‘聖人無情,君子不救’或許還是某些儒門修士的標(biāo)榜所在,這些許瑕疵並不影響他們的大道根本。”說完,洛音千羽看著身邊孩子的呆滯表情,輕嘆了一聲,古天笑聽著似懂非懂,似乎陷入了沉思。
又輕輕撫摸了下古天笑的頭頂,洛音千羽說道:“這裡纔是開始,走吧,我們?nèi)タ纯囱e頭的東西。”說完一陣青光閃動,洛音千羽帶著天笑繞過了前方的污濘血漬,翩然落在了一座破壁高牆的牆頭,牆頭下是一片片廢墟一樣的舊街區(qū)。這裡曾經(jīng)也是一座世俗王朝的街頭小鎮(zhèn),只是地域位置夾在現(xiàn)在大都皇朝和大吳皇朝的夾縫中。而靈荒初期的那場仙人打架,這個小鎮(zhèn)街道無疑遭受了無妄之災(zāi)。只是儘管這裡是一片破敗的廢墟,但還是有活著的身影在廢石榻牆中進進出出,那些廢墟加上幾塊高石遮掩就是這裡的住房,或是在榻牆的底下就算是遮風(fēng)擋雨的屋子,而那些活著的人,兩眼無神,枯瘦如柴,有的腹部隆起,一身死氣,就是洛音千羽口中的“東西”了。
這裡,被上面的貴人們稱爲(wèi)“垃圾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