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六號泳道（1）
杜宇居然在寢室裡。方木開門進(jìn)去的時候，他正斜靠在椅子上打電話，腳上還是那雙扎眼的嶄新的NIKE鞋，桌子上擺著半瓶啤酒。
杜宇注意地聆聽著電話那邊的動靜。幾秒鐘後，他把手機(jī)“啪”地摔在桌子上，抓起酒瓶大口灌起來。
方木關(guān)心地問：“你怎麼了？張瑤呢？”杜宇放下酒瓶，憋了很久似的，絮絮叨叨地說起來：“剛纔有人老給我打電話，通了又不說話。張瑤就起了疑心，非讓我說清楚。”
方木一笑：“也難怪，那麼晚了，再說又是平安夜，我要是張瑤也得問清楚。再說，你小子平時就不老實。”杜宇指天劃地地說：“我對天發(fā)誓，我絕沒幹對不起張瑤的事！”方木一笑，讓他接著說。
杜宇氣咻咻地說：“後來她就生氣要走，我拉她，這娘們兒劈頭就給我一個耳光。”杜宇摸摸臉頰，好像還在疼似的，“後來我也生氣了，沒管她，自己回來了。”
方木看看手錶，快凌晨4點了，“她呢？回宿舍了嗎？”杜宇沮喪地?fù)u搖頭，“不知道，她寢室的電話沒人接。我打了她的手機(jī)幾次，每次都被她掛斷了。”方木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估計還生你氣呢，好好哄哄吧。”杜宇沒有搭腔，罵罵咧咧地一伸腳，一隻球鞋飛向了屋角。
方木走到屋角把鞋撿回來，正要扔在杜宇腳邊，卻看著它愣住了。
這是斯科特·皮蓬的大“AIR”球鞋復(fù)古版，鞋身兩側(cè)是兩個大大的英文字母“AIR”，設(shè)計者非常巧妙地利用了A和 R兩個字母的變形。鞋身外側(cè)的字母“R”在鞋跟的部位，鞋身內(nèi)側(cè)的字母“R”稍稍變形後，縫製在鞋尖的位置，看起來十分協(xié)調(diào)。
也就是說，字母“R”稍作變形後就跟“A”是很像的。那麼，當(dāng)晚寫在右側(cè)的那個符號，會不會是“R”呢？qR？是什麼呢？
方木洗漱完回到寢室時，杜宇又在打電話，但張瑤已經(jīng)關(guān)機(jī)了。看樣子杜宇很擔(dān)心，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開口說：“方木，”聲音中竟有一絲顫抖，“瑤瑤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方木一愣，安慰他說：“不會，今天晚上到處都是人，不會有事。”杜宇站了起來，在寢室裡煩躁不堪地走了幾圈，又撥通了張瑤寢室的電話，鄧琳玥接的電話，張瑤還沒有回來，鄧琳玥答應(yīng)只要她一回來，立刻給杜宇打電話。
方木建議說：“要不，我們出去找找吧。” 杜宇騰地站起來：“不找！不慣她這臭毛病！”他大步走到門邊，狠狠地按滅了電燈，“睡覺！”
早上6點半，方木醒過來的時候，卻看見杜宇捏著手機(jī)，坐在椅子上，忙問：“你一直沒睡？”
鬍子拉碴的杜宇看起來憔悴了很多，他瞇縫著眼睛，衝方木點了點頭。方木披衣下牀：“走吧，我們先去食堂吃點東西，然後去找找張瑤。”
食堂里人不多，方木讓杜宇先找個座位坐下，自己去窗口買早飯。
方木端著托盤，路過兩個女生身邊的時候，無意中聽到其中一個女孩說：“真奇怪，這麼冷的天，游泳池裡幹嗎還注水啊？”
方木的腳步驟然慢了下來，突然，他把托盤往身邊的桌子上一放，撒腿就往食堂外面跑。
“R”是river的意思！左邊那個不是什麼“q”，而是大寫的“G”！水珠順著筆畫的方向流下來，所以看起來像中間帶了一橫的“q”！
GR！Green River！綠河殺手！
不管你是誰，不要死！方木飛快地跑向游泳池，到游泳池入口處的時候，看見鎖門的鐵鏈已經(jīng)被撬掉了。
方木拉開門，衝了進(jìn)去。面前是一個大大的游泳池，已經(jīng)注滿了水。方木沿著池邊向池水裡緊張地搜尋著，還沒走幾步，就看見深水區(qū)那邊似乎有東西在漂動。
水底有人！方木疾跑幾步後飛身躍入了泳池。池水冰冷刺骨，一瞬間，方木幾乎要窒息。他用腳探到池底，用力一蹬，浮出水面，看準(zhǔn)方向後，深吸一口氣，潛了下去。池水雖然污濁不堪，可是方木還是看見了：一個身著黃色毛衣、皮短裙、黑色高筒皮靴的女孩正站在池底，雙手微擡，低垂著頭，染成黃色的頭髮隨著池水漂來蕩去。
方木游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衣服，用力向上一提，卻提不動。他向她的腳下看去，一條粗粗的繩子把她的腳腕和排水口的塞子綁在了一起。他明白了，爲(wèi)什麼女孩看起來是站在池底。方木浮出水面，在口袋裡瘋狂地摸索著，找到軍刀，打開來，又深吸一口氣，潛下水去。
他一口氣潛到女孩的腳下，用力割斷了繩子，女孩的雙腳離開了池底，他抓住她的衣服，奮力向水面游去。方木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女孩拖到了池邊。
女孩雙眼緊閉，躺在池邊一動不動。方木顧不得歇口氣，用手在女孩臉上噼噼啪啪地打著，女孩的頭被打得擺來擺去。
醒醒，醒醒，求你了！他把女孩的上身拉起來，拼命搖晃著，一些水從女孩嘴裡冒出來。方木見狀，急忙把女孩扛在肩膀上，沿著池邊來回拼命地跑。有些過路的學(xué)生看到了泳池邊這駭人的一幕，都跑進(jìn)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行爲(wèi)幾近瘋狂的人。
方木頭上的水已經(jīng)結(jié)成了冰，褲腿和袖子也都凍得硬邦邦的。他渾身發(fā)抖，步履僵硬地扛著那個女孩來回奔跑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人在打電話報警，有人在竊竊私語，有人發(fā)出小聲的哭泣，有人發(fā)出尖叫。
方木對這一切都渾然不覺，腦子一片空白，只是機(jī)械地來回奔跑著，嘴裡反反覆覆地念叨著：“醒醒，醒一醒，求求你……”
終於，他沒力氣了，腳下一軟，癱倒在地上，女孩手腳攤開地躺在他身邊。方木喘了幾口氣，又撲過去，雙手交疊在女孩的胸口，用力壓下去，壓了幾下後，捏住女孩的鼻子，把嘴貼在她的嘴上用力吹氣。
幾個來回後，女孩還是軟塌塌的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方木咬牙切齒地重複著動作，感到臉上有熱熱的液體流進(jìn)嘴裡：“醒一醒啊，我求求你！”一雙手扳住了方木的肩膀，是杜宇。”
“算了，方木，別這樣，她死了。”
方木甩開他的手，又要把嘴湊過去。杜宇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向後扳，方木的手不甘心地向前伸去，一把抓住了女孩的頭髮。
兩個人都跌坐在地上，方木手裡攥著一個黃色的假髮套。地上的女屍露出黑色的短髮。杜宇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盯著女屍，幾秒鐘後，失聲叫道：“瑤瑤？”方木的心陡然沉了下去，他幾步爬到女屍身邊，朝她的臉上看過去。
雖然臉上曾經(jīng)畫了很濃的妝，可方木還是認(rèn)出她是張瑤。一瞬間，方木什麼也聽不到了。他看見杜宇撲在張瑤身上，拼命搖晃著她，大聲呼喊著；他看見圍觀的人羣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他看見泳池外有警燈閃爍；他看見警察們匆匆走進(jìn)來，向人羣大聲呼喝著。可是他什麼也聽不到，周圍的事物彷彿都變成了混沌的一團(tuán)。有甜腥的東西在胸口翻涌，胸膛憋悶得彷彿要爆炸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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