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語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話刺激到了鄭天奇了,讓他有這麼大的反應,她捏住手指,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我知道對你來說,人命不過爾爾,可是你知不知道那就是一個人的一聲生,要是以後你也遇上了什麼無可奈何的事情呢?”
這話讓鄭天奇陷入了沉思,他夾著煙想,這種事情他其實早就已經遇到過了,三年前的那天,傅子語離開他,那個時候他已經體會過了切膚的感覺。
所以如今面對她,纔會有那種深入骨髓的痛。
他低沉地笑開了,似是很篤定地說,“我已經遇到過了,所以還怕什麼呢?”
“鄭天奇,人總要給自己留點退路纔好,得饒人處且饒人,平心而論,我是受害者我什麼都還沒說,你也沒有資格……”
他猛地一下將搖頭扔到菸灰缸裡,俯身手指伸出來精準地掐著她的下巴,惡狠狠地說,“我沒資格管,是嗎?傅子語,你摸著你自己的良心說,這些日子我對你怎樣?”
最後一句,他有些咬牙切齒,傅子語努力將自己的視線聚焦,盯著面前面容模糊可是五官卻異常立體深邃的他,嗓音像是染上了十一月的天氣一樣涼,“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告訴我,魏輕嵐是你的什麼退路?爲了離開我所以先給自己找了一個後顧之憂?”
傅子語只是覺得自己的下巴像是被人擰脫臼了一樣的痛,彷彿那處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一樣,她忽地就笑了,還笑出了聲音,“鄭天奇,你是不是特別害怕我離開你啊?從頭到尾,好像除了我鬧著要離開以外,我的任何要求你都答應了,你……”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窗外的光清晰地穿過落地窗照進來,一地的清輝,可是傅子語卻看不清面前人的面龐。
相互靜默了好幾秒,傅子語繼續涼涼地道,“你貌似很久沒有回過鄭家了吧?姚青青纔是鄭家的太太不是嗎?難不成你可以爲了我做到和她……離婚?”
最後兩個字她幾乎是貼著他的耳骨說的,而剛在她下頜上的力道也驀地減小了不少,傅子語重新掙開他的桎梏,躺了下去,順便朝一邊滾了滾,離他遠了些,繼續說,“鄭天奇,我不過就是想要你放過魏輕嵐而已,你不用顧左右而言其它,而我……也會樂於知命。”
她是認命,要不然也不會和他周旋這麼久,從自己的強勢歸來,到現在的比他處處掣肘,傅子語付出了自己的身體和精力,這是她目前最寶貴的東西。
可是認命不代表她就會妥協,她是絕對不可能妥協的。
不管怎樣,無論如何。
鄭天奇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著她的身影道,“剛纔你講的話,我他媽就當你放了個屁,傅子語,鄭家大少奶奶的位置別說如今,就是以前你也得不到!”
她一愣,旋即笑開,“謝謝你的提醒,但是我想,我大抵也是不稀罕的。”
鄭天奇起身了,傅子語在他的腳步聲響起的時候還是撐起身子朝他的方向道,
“放過魏輕嵐,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她明顯地看到那道身影頓了頓,然後重新邁著比剛纔更加快的步子摔門離去,傅子語呼了一口氣躺下,心裡卻在打鼓。
本來還想和他說說路緘默的事情,看來只能夠找下次的機會了,一個魏輕嵐他都這麼大的反應,更加不用說路緘默是一個男人了。
他也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誰惹了他他就要別人加倍的還回來。
而且,本來今天晚上他就不是很高興,心情也不是很好,
傅子語閉著眼睛想,要是這樣能夠讓他厭惡了她也好,換種說法來看,就是她其實已經利用這個男人利用的可以了,只要研究室的工作一完,她的積蓄其實夠她吃一輩子了。
倒是撒手走人,是個很好的選擇。
而且她還會小提琴,走到哪裡都不愁會養不活自己,目前最關鍵的問題就是,她首先要從這座泥沼裡爬出來,然後找到葉曉曉。
今天本來就很累,而剛纔那一出之後,傅子語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躺下沒多久就入睡了。
……
書房。
鄭天奇只打開了一盞檯燈,半裝飾半實用的檯燈類型,燈光不算太明亮,也不是很昏昏暗。
他翻開的是一個筆記本,上面一頁一頁地全是線稿,關於房子的線稿。
細看下去,那一筆一畫,和這座別墅裡的某些放很像。
男人修長的指撫上去,心裡開始蔓延出無盡的心酸,他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會面臨這樣的境況,面對傅子語,他有的只是深深的無力。
手機就擺放在書桌上,是上來洗澡的時候放文件時順帶放著的,猶豫了半晌,還是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那邊很快就被接通,男人的嗓音不帶一絲感情,清清冷冷,像是春日裡山澗上順流而下的溪水,寒冷透徹,“通知下去,你之前安排的人手都取消。”
“……”
鄭天奇的視線還放在面前的畫本上面,一動不動,”嗯,那兩個人不要管了,由他們去。”
……
傅子語和鄭天奇冷戰了一週,其實也說不上是冷戰,本來他們的關係也就那樣,見不得光,以前是這男人天不怕地不怕,一點也不忌諱。
而現在,大概是把她拋之腦後了而已,在傅子語看來就是冷戰。
這天是週末,傅子語還在研究室裡待著,天氣已經很冷了,而爲了養護菌種,傅子語待著的這間屋子裡溫度有些低。
她剛剛觀察完手裡的東西放在兜裡的電話就響了,她接起,是銷聲匿跡了好久的艾瑞克。
她脫下手套出門,站在走廊上和艾瑞克通電話。
艾瑞克的嗓音聽起來倒是很是愉悅,甚至連言語間都帶著笑容,“工作進行的怎麼樣了?”
“就那樣吧。”
艾瑞克哼了一聲,明顯是不相信她的說辭,“你手裡這個項目算是最簡單的了,現在應該都已經完成了吧,你不
要看我們做的是藥物研究行業,可是更新換代還是很快的,知道嗎?”
傅子語心裡有些煩躁,她還正想說,藥物貌似有些問題,結果艾瑞克就繼續道,“這麼久都不聯繫我,看來你在國內的生活過的有滋有味啊。”
一被艾瑞克岔開話題傅子語連自己要說什麼都忘記了,忍不住譏諷道,“我哪知道您老人家在做什麼,怎麼敢貿貿然地打電話給你。”
聽著傅子語陰陽怪氣的語氣,他哼了哼,照樣譏諷回來,“好歹你可是我帶出來的,就這麼沒禮貌?”
“我用的可是敬語。”
說道這裡,傅子語不禁想起之前在網上看到過的一個段子,大概就是一人問你是誰,對方回答,你爹。然後那人又說,禮貌點,對方又回答您爹。
她不禁低聲笑了出來,艾瑞克在那邊氣急敗壞地說,“你在笑什麼呢?我好心打電話過啦,你就是這樣對待我的?”
傅子語望著窗外,走廊的一邊是落地窗玻璃,另外一邊是牆壁,她將手指放在玻璃上,不以爲然地道,“艾瑞克,你趕緊找個女朋友吧,要不然這種時候你總是找不到什麼人來消遣你,你說是不是?”
那邊罵了一句英文,傅子語不在意地笑了笑,轉而問他,“你的工作沒有問題吧,之前鄭天奇過來是給你的公司錦上添花了吧。”
他嗤笑,“你懂個屁,那是雪中送炭。”
“……嗯,都差不多。”她一本正經地回答。
艾瑞克哼了哼,似乎有些得意,“真的?”
“是啊 ,許久不見,你的中文水平又長進了不少,我這邊有個問題要先跟你說一下,我手中這個項目研究你是看過報告的,難道當時就沒有人發現裡面其實有個致命的缺點嗎?”
艾瑞克沉思了一下,正經地道,“什麼缺點?當時我只看了報告書,詳情都是直接將資料傳真給你了,而且有些東西也不是事先就可以看出來的,好多都是在研究過程中才能夠發現的問題。”
這個傅子語倒是明白的,她將手指收回,慢慢說,“我知道,可是當時風險預估的時候好像他們只看到了好處,對於藥物的副作用和壞處,那是說都沒說。”
這個傅子語倒是沒有冤枉他們,這個實屬工作上的紕漏。
本來再過個半個月不到藥物都可以準備發佈了,但是因爲這個缺點,傅子語現在都不敢跟江宏文說研究工作已經完成了。
艾瑞克擰眉問,“什麼風險?”
“當藥品配合著新藥升級之後可能導致一部分有其他極罕見特殊疾病的患者在服藥後器官衰竭致死,你說這算什麼風險?”
艾瑞克的神經也有些凝重了,忍不住就問道,“現在才發現?”
“嗯啊,我只能再重新看看了,反正藥物暫時是不能發佈了。”
“特殊疾病你歸類好了嗎?”
“像是心臟病,血栓這一類的,我們的藥物就成了禁藥。”她捏緊手指,緩緩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