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爲，前往銀河系只是我一個人的決定？或者說，我能夠在沒有獲得支持的情況下離開南阿爾法星系？”

楊屹勉強笑了笑，等著楊光說下去。

“當時，不止是我，我們都認識到，只是依靠在南阿爾法星系裡創造出來的這些碳基智慧生物，根本無法反敗爲勝。關鍵就是，保守派不會給我們太多的時間，而我們顯然無法在智慧生物發展起來之前取得勝利。擺在我們面前的現實很殘酷，不管做了多大的努力，最終依然會遭受慘敗。當然，我們沒有承認與接受現實，不然我們就不是激進派。如果無法依靠我們創造出來的碳基智慧生物取得勝利，那麼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尋找更強大的生命，也就是更有效的工具。”

“那麼，你們是怎麼知道在銀河系裡有你們要找的生物？”

“我們不知道，至少當時不知道，但是我們沒別的選擇，因此我們只能冒險嘗試，哪怕成功的希望很渺茫。”

楊屹暗自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當然，這是我們的集體決定，因爲沒有太大的把握，所以只能讓我們當中的一個前往銀河系。”

“也就是你。”

“沒錯，我被選中了，哪怕這並不是我的目的。雖然是我最先提出疑問，也最先認識到南阿爾法星系裡的碳基生命沒有多大價值，但是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想過要離開南阿爾法星系，更沒有想過要去遙遠的銀河系。當然，這也與我們之前的嘗試有關，即我們沒有順利到達其他恆星系統的把握。只是，我更不願意離開衆多同伴，因爲我們有著共同的理想，而離開等於背叛，哪怕肩負著關鍵使命。其實，我們當中沒有一個願意離開，所以最終由集體表決來決定派誰去銀河系。”

“顯然，你很幸運，也很不幸。”

“可以這麼說，或者說不幸的成分更大一些。”楊光勉強笑了笑，說道，“要知道，只是前往銀河系的旅途就極爲漫長。你已經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也就肯定知道，像我們這樣的存在，在離開了恆星系統之後就將失去活力。哪怕靠那艘飛船上的先進設備，我的性命沒有什麼顧慮，但是對我們這樣的存在來說，失去活力跟死亡沒有任何區別，而且在甦醒過來的時候還要面對完全陌生的世界。簡單說，用你們人類的概念來理解的話，這就像從人間到地獄的旅程。”

“當然，你確實順利到達了銀河系。”

“我只是到達了銀河系，卻算不上順利。”

“是嗎？”

楊光長出口氣，才說道：“首先，到達銀河系的並不是我本人，而是一個載體，一個承載了我的個體意識的生命體。”

“什麼！？”楊屹猛的一驚，不敢相信的看著楊光。

“我已經說了，像我們這樣的存在，根本不可能離開我們誕生的恆星系統。只要我們離開誕生的恆星系統，在進入其他恆星系統的引力場之後，構成我們的所有要素都會立即、而且徹底的消失。對我們來說，就是死亡。關鍵就是，我們本身依附於空間，跟我們誕生的恆星系統是一個整體。如果把阿爾法星系比喻成爲一個生命體，那麼我們這些傀儡就是這個生命體中的意識，當然是衆多的意識。因爲受到這個限制，所以不管我們的實力多麼強大，我們也無法離開阿爾法星系，至少無法直接前往其他恆星系統。解決這個問題的唯一辦法，其實就是找到另外一個載體。只不過，這也意味著要捨棄很多東西，比如那種無與倫比的強大實力。”

“你是說，在到達銀河系的時候，你只是一個普通的生命體，或者說你擁有的只是一具普通的軀體？”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問題是……”

“問題是，我是在數百萬年前去的銀河系，而且到了太陽系附近，而當時的太陽系裡還沒有誕生智慧生物。事實上，那個時候的銀河系裡，也沒有其他智慧生命，至少沒有達到我們要求的智慧生命。”楊光稍微停頓了一下，才說道，“正是如此，我沒有被飛船的控制系統喚醒，仍然在沉睡。當然，這其實是我事先做的設定，即只有在發現了足夠發達的智慧生命之後，飛船的控制系統纔會把我喚醒。主要就是，承載我的意識的生命體極爲脆弱，壽命也極爲短暫，如果過早醒過來的話，那就很有可能在找到智慧生命之前死亡，而我顯然不應該爲此冒險。”

“然後呢？”

“顯然，我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到太陽系裡出現智慧生命，或者是等到飛船的控制系統按照預先設定好的程序開始運作。”

“什麼程序？”

“創造智慧生命。”

“什麼！？”

“簡單的說，人類不是由我創造出來的，而是由那艘飛船。當然，準確的說，是那艘飛船按照由我事先設定好的程度，在太陽系唯一適合生物存在的星球上，賦予了當時最有潛力的一種生物最基本的智慧。只不過，說是我創造了人類，或者說造就了人類，其實也沒有什麼錯，畢竟那是由我事先設定好的程度，飛船隻是在執行程序。”楊光稍微停頓了一下，才說道，“最關鍵的是，我吸取了在南阿爾法星系的教訓，或者說是在離開南阿爾法星系之後有足夠多的時間來考慮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並且找到我們犯的錯誤，最終找到一個正確的前進方向。”

“什麼意思？”

“其實，在離開南阿爾法星系的時候，我仍然處於清醒狀態。即便在沉睡狀態下，我的意識也存在，只是運行的效率低得多，無法跟情形狀態相比。所幸的是，漫長的航行所帶來的時間彌補了效率上的問題，讓我能夠想清楚很多問題，也讓我有足夠多的時間去尋找解決這些問題的辦法。”

“什麼問題？”

“很簡單。”楊光淡淡一笑，才說道，“我們在南阿爾法星系創造出來的那些碳基智慧生命爲什麼無法成爲戰勝保守派的工具？”

楊屹微微一愣，不大明白的看著楊光。

“其實，這個問題，在離開南阿爾法星系之前，我就想清楚了，至少知道我們在哪裡犯了錯誤。要不然，激進派的其他傢伙也不會把我的建議聽進去，更不會讓我搭乘飛船去銀河系。要知道，這艘飛船的價值不只是能夠進行跨恆星系統航行。它在創造者的遺產，也就是無法用價值來衡量的寶貝。”

“然後呢？”

“只是，當時我所想到的那些，其實都只是我的推測，無法證明，也沒有哪個願意去證明。”

“什麼推測？”

“我們對創造的智慧生物的影響，或者說限制。”

楊屹微微一愣，眉頭皺了起來。

“當然，來到銀河系之後，準確的說是在你們人類誕生之後，我才意識到，我從一開始就找對了方向。”楊光淡淡一笑，才說道，“很簡單，銀河系裡沒有傀儡，因此在過去的數十億年裡，銀河系中沒有誕生真正的智慧生物，更別說是智慧文明。雖然從理論上講，如果我沒有來到銀河系，那麼就算再過幾十億年也未必會誕生智慧生物，但是隨著人類的出現，特別是在人類通過自我進化成爲了智慧文明後，我才發現，我們對智慧生物的影響與限制實在太大了。就算我們能夠創造出智慧生物，可是在我們的限制之下，沒有一種智慧生物能真正的發展起來。也就是說，除了創造之外，我們對智慧生物的影響更多的是限制，而不是在幫助智慧生物進化到更高的層面上。那麼，在沒有我們限制的時候，智慧生物會不會進化到更高的層面呢？”

“銀河系裡沒有傀儡？”

“肯定有過，不過在我到來的時候就已經消亡了。至於是怎麼消亡的，我也不知道，至少我不是很關心。當然，肯定跟銀河系本身有關，畢竟銀河系實在太小了。此外，銀河系的傀儡也肯定出現了分歧，說不定同樣爆發了內戰。雖然沒有因此導致銀河系毀滅，畢竟以銀河系的尺度，在中心黑洞完蛋之後不可能分裂成爲兩個恆星系統，只會直接滅亡，但是這場導致傀儡全部滅亡的戰爭等於爲包括人類在內的，所有的生物騰出了空間，讓銀河系裡的生物能夠在不受影響的情況下自我進化。顯然，這是一種很特殊的情況，在其他的恆星系統裡面都不存在。”

“你是說，在人類進化的過程中，你沒有進行干擾？”

“沒錯，飛船隻是按照事先設定好的程序去創造了人類，也就是通過改變基因的方式讓猿猴進化出智慧，成爲真正的智慧生物，也就是你們人類。當然，爲了保險，我設定了好幾套改造方案，所以你們人類有多個人種。只是，最終結果都一樣，即不同的人種全都進化出了智慧，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而且基因上的細小差別所產生的影響都隨著漫長的進化過程而淡化。事實上，在你的祖父與祖母來到太陽系外圍，進入我所在的飛船前，我與人類從沒有過直接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