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還真是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許諾在心裡默默的嘀咕起來,直到見著厲寅北的身影都快消失在視線裡了,她生怕厲寅北會真的在車上乾等著自己,這麼一想,許諾便也跟著跑出去了。
出了急診室的大門,前面空隙的地方倒是整齊的停著一長排的私家車,不過那些車子上面早已覆上了厚厚的積雪,唯獨沒有看到厲寅北的那輛車。
許諾也不知道他車子停在哪個角落上,便漫無目的的又把附近邊上停車的那些地方都張望了一圈。
那雪倒是愈發下得歡快了。
一陣寒風颳過來,都還有積雪迎面飄揚起來。
偶爾有幾片飄進脖頸裡,隨即就融化成那一點冷水,自然是格外的冷徹全身。
許諾剛跑出來沒一會,便覺著整個人都快要凍僵掉了。
她又沒他的號碼,便想著周遭再張望下,實在看不到就回急診室那邊去。
結果,等她小跑到前面保安室旁邊的停車位那邊也看了一圈,都沒有見著亮起來的車燈。
他不是說到他車上等的麼?她還以爲他是嫌休息室那邊的暖氣不夠,纔要特意到外面的車子裡等的。
想必人家也就是隨口說說,是她太當真了。
許諾這般想道,這才轉身哆哆嗦嗦的往裡面急診室的方向那邊走去。
厲寅北的車子其實就停在急診室裡出來前面噴泉的側邊上。
先前許諾給許薇薇去掛號看病的時候,厲寅北和徐虎都在外邊等著並未進去。
未料到徐虎的老婆忽然打電話過來,說是兒子流感高燒著,車子在小區裡還沒開出來就把旁邊的車給刮擦到了,而且一時間又聯繫不上隔壁那輛車的車主把車子先挪出去點,徐虎老婆在電話那邊只是無比焦灼的催他快點回去。
徐虎向來都敬業的很,不過畢竟是寶貝兒子高燒還等著去醫院呢,他也知道就他老婆那蹩腳的開車技術,肯定是被旁邊的車子堵著開不出去了,眼下便硬著頭皮向厲寅北說道,“厲先生,真的很抱歉,我兒子發高燒了,這不——我要先回去帶兒子去醫院,您看我是先把您送回去呢還是——”
“先開到地鐵站那邊,待會我自己開回來吧。”厲寅北本來是想讓徐虎把許諾和許薇薇待會再送回去的,眼下既然徐虎家裡有事,他便沒有提口說這事了。
“恩。”徐虎一聽,這才如釋重負的掉頭開了出去。
話說他當厲寅北的專職司機這麼久了,他也知道自家老闆就是看著冷了點,其實爲人倒是很爽快的。
這麼一想,往日對厲寅北的那點嘰歪早就拋到腦後去了。
厲寅北等著徐虎上了地鐵站後,他自己便又開著車子去了粥店。
提著那兩份打包的粥下車時,連他自己都沒想明白怎麼好端端的會演變到連外賣的服務都跟上的地步了。
因爲許諾的辦公位置靠近門口處,今天下午過來開會時,不過是驚鴻一瞥的,他還是帶到了那個勉強算是熟悉的身影。
似乎正對著電腦屏幕在認真的打字。
一直等到會議結束後,他們那一行人出來後正要往電梯那邊走去,就見著許諾匆匆忙忙的跑進電梯裡,壓根沒有注意到後面剛從門口出來的衆人,一進去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轉身就把電梯給關了。
康嘉的吳文勝還有策劃總監一幫人此時正恭送著厲寅北他們出來的,本來正好看到前面的許諾進了電梯,李屏芳本來還有些得意的想著自己的下屬就是有禮貌,還特意跑出來給大家按了電梯,未料到下一秒就見著電梯合了上去。
倒像是專程出來搶電梯坐似的。
留下一幫人對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合上的電梯門面面相覷起來。
當然,不包括厲寅北。
之後下來在大廈前面的廣場裡碰到許諾時,見著她正費力的對著視而不見的出租車司機揮手起來。
他回想了下先前那次在急診室裡遇上的場景,便猜了個大概。
有些事情還真是有一就有二。
起先他不過是幫她搭個順路車而已,及至等她上車後,見著她裹著一身的寒氣往車上一坐,整個人都剋制不住的哆嗦起來。
是在風雪中停留太久的緣故。
惻隱這種東西,他以爲是很多年前就已經在他身上徹底消失的了。
尤其是成了華城的第一大股東後,在商言商,他關心的尤其只有利益兩個字。
其餘的卻是沒有閒情雅緻多花一分心思的了。
可是就在許諾坐進車內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改變了主意。
權當是可憐吧。
他心想著。
所以眼下居然還莫名其妙的坐在車上乾等著她出來。
醫院裡每幢建築之間都還有一排路燈照著,加之又是白茫茫的雪景,這個點了,附近又沒有其他移動的障礙物,其實視線並不比白天的時候差太多。
方纔厲寅北從急診室裡出來,他以爲許諾會立馬跟著出來的,未料到走了好長一截路,他一回身,只看到一片無比安靜的雪景。
其實是他自己腿長步伐又大的緣故,才這麼一會就走出了挺遠的路,只是他自己沒有察覺而已。
厲寅北也沒有停留,徑自就朝停車位那邊走去。
及至坐進車內,他正要發動車子,忽然就見著前方的急診室裡急衝衝的跑出來一個不起眼的身影。
他忽然間就停下來沒有發動車子,視線隨著許諾的身影在移動著。
周圍倒是寂靜的可以,便愈發覺著寒風呼嘯怒號的了。
許諾一邊張望留意著,走得並不算快。
等她走到最外面靠近保安亭那邊又折回來,都快過去十幾分鐘的了。
她本來也是穿著黑色的短裝外套,在外面逗留了這麼久,他這樣的角度望過去,見著她身上都已經覆上去零星的白點了。
他知道那是剛剛飄上去的積雪。
見鬼了!
厲寅北第二次在心頭暗罵了自己一句。
許諾折回來走了近一半的路程,忽然覺得身後有點動靜。
沙沙的,是腳步走動的聲響。
她正要扭頭朝身後望去,忽然就覺著一件大衣迎面而來蓋了下來。
這樣糊頭糊腦的,有那麼一剎那,許諾的視線都完全被覆蓋住,驟然之間她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醫院裡難道還有人公然搶劫行兇嗎?
許諾在驟然陷入黑暗下的條件反射下就冒出了這個念頭。
不過隨即她就察覺到那件外套還帶著暖暖的餘溫,顯然是剛從他人的身上脫下來的。
而且,許諾的視線隨即就重新恢復光明瞭。
方纔許諾扭頭時,厲寅北以爲她是看到了自己的,就是沒有料到她會忽然跟著轉身,他的動作偏又快得不可思議,結果厲寅北下車時脫下來的呢大衣便披反了方向。
原本披到許諾後背上的外套堪堪的披到了許諾的正臉上。
“厲先生,你剛纔去哪了?”許諾才一見著他,倒是立馬奇怪的問道,不過見著他也就是穿了套單薄的西裝而已,她說時便又著急的要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給厲寅北。
“你先穿著吧!”厲寅北開口說道。
“雪這麼大,還是到裡面去吧。”短暫的接觸下來,許諾也是知道著面前之人很難說得動的,眼下知道一時勸不了,她便開口提議道。
厲寅北當然也不願意在寒風中逗留太久。
許諾說完後,他便也大步朝裡面走去。
等走到休息室裡面了,許諾早已把厲寅北的外套脫下來遞給他。
“我不冷,你自己穿吧。”許諾乾巴巴的勸說起來。
這休息室裡的暖氣雖然沒有很給力,不過和外面零下幾度的溫度相比還是算暖和的了。
許諾這才進來沒一會,外套上的積雪立馬就融化成亮晶晶的水滴,而且不單外套上的積雪融化的溼漉漉的,其實許諾的臉上頭髮上都是溼噠噠的。
厲寅北依舊面無表情的看了眼許諾身上的外套,這纔開口說了兩個字,“脫掉!”
許諾有些窘迫的望了他一眼。
“你自己要是著涼感冒的話可沒人照顧你妹妹了。”厲寅北說完了便又走到休息室的門口邊上,視線朝外邊望去,背對著許諾,光留了個挺拔的背影給許諾。
厲寅北不說還好,被他這麼一提醒,許諾也覺得身上的溼氣重的很。
雖然和麪前之人打交道不多,不過此人的處事風格倒是讓她印象深刻的。
許諾想了下,知道他是乾等著自己換下外套,她便也不再扭捏浪費時間,快速的脫掉她自己的外套後重新披上了他的長外套。
本來就是長款的男士呢大衣,她這麼穿上去,都快要及至她的小腿處了。
衣服夠重,也夠保暖。
許諾剛扣了幾顆鈕釦,厲寅北拿著手帕的右手就伸到了她的面前。
看著拒人於千里之外,從方纔給她披大衣到現在遞手帕給她擦,卻是紳士做派的渾然天成。
加之他此時脫了大衣,裡面本就裁剪合體的西裝愈發顯著身形。
和許諾同組的AE秦羽就是個花癡狂,尤其迷那些身材健美的大長腿,許諾在秦羽的薰陶下,也依約瞭解看男性身材的幾個關鍵要素。
此時見著厲寅北穿著西裝的身架,許諾覺著面前之人估計是天天上健身房纔會有這樣的衣架子。
“擦下!”他大概是見著許諾有些出神,便開口提醒起來。
“哦,謝謝。”許諾應聲後伸手去接了他手上的手帕過來,餘光瞄了一眼她此時接過來的手帕的logo,腦海裡偏又浮過先前他坐在長凳上毫不講究的吃著從不知名的店裡買來的熱粥,那種骨子裡出來的隨意之感絕非是她多想的緣故。
她覺得,這真是她迄今爲止見過最奇怪的人。
也是她迄今爲止見過最神秘的人。
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