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史家陳寅恪隨學校撤離北平,來到滇南蒙自時,他寫下了“南渡自應思往事,北歸端恐待來生”這悲哀的詩句。
煎熬奮鬥八年,抗日戰爭勝利了,西南聯大和所有南遷的人們所盼望的“北歸”時刻終於到來。但喜悅卻如此短暫。當“還燕碣”的歌聲還響在耳畔,不斷的流血,已使人們感受到專制政權的殘暴和內戰的不可避免。
聞一多遇難,是中國知識分子在抗戰勝利後遭遇的一次最大打擊。西南聯大在結業之際失去了一位最富於激情、才華和正義感的教授、詩人。國共在準備內戰。爲了應付共產黨,蔣介石把一支準備開往日本實行“駐軍”的“國軍”調回,這個決定直接損害了中華民族的長遠利益。
在每個重要的歷史轉折關頭,中國的事情總是被一隻惡意的手所左右。悲喜交集之後,形勢向負面發展。銀河星散,一座歷史的豐碑從此屹立在昆明西南聯大校址處,它牽掛住無數學子的海天之心。
勝利時刻和三峽工程
漫長的八年抗戰終於過去了。在勝利的那一天發生了些什麼?那些細節,是人們這一生中最難以忘記的。
已經看得到戰事接近結束,馮鍾豫學長便回到學校做助教,這時正趕上選一批人到美國去受訓,他入圍了,參加考試受訓的前後有三百多人。馮學長說,當時國民政府也打算要做三峽工程,已經開過會並提出方案:
我是第二批到美國去的,是在戰爭結束的那一年。我從昆
明動身到了印度,上了船到美國去。這個船走到印度洋的時候,日本投降。我們是8月5日或6日上的船,出了恆河,入印度洋,大概走了四天。那時候趕上一個小颱風,這個船搖得很厲害,很多人都不能吃飯了。船上有三千多人,有一千是美國的軍隊,到了休假的時間,夠休假資格的,從亞洲戰場經過印度坐船回國去。另外有差不多一千人是我們的空軍,到美國去受訓的。還有一千多,是一批工程人員,準備到美國去實習的。我就在那個第三隊裡面。
在大海上迎接勝利的消息,馮學長與同學、中國軍人、美國軍人在一起。這都是一些和戰爭有著最緊密關係的人們。
到8月14日,颱風很厲害的時候,廣播裡有了日本投降的消息。很奇怪的,很多人他也不暈船了,他就站起來了,在甲板上慶祝。那個風浪大到什麼程度?這個浪打到船這邊,浪花翻過來能到窗外邊才落下。
在這之前,我們船是夜裡走。夜裡時候燈光都停了,燈都熄滅了。在開始這個旅程的時候,還在和日本打仗。日本投降以後,我們就開著燈進蘇伊士運河,到了地中海,從直布羅陀到美國去。
勝利使得人們在臺風中也不暈船了。巨大的喜悅和心理震盪,已經超過了颱風和海浪的強度。燈火管制的黑暗年代結束了,船上一片光明,光明穿越了大海。那個時候人們對於勝利後的世界、勝利後的祖國寄予了多麼美好的期待啊!馮鍾豫學長說,當年他在赴美實習回來有參加三峽的
規劃:“我到美國去兩年,其中普通受訓一年,我第二年在那裡就參加長江三峽水庫的計劃。那個時候是稅務局答應給我們做初步的計劃,大概留了五十個人在那裡。”
當時國民黨政府已經計劃要修三峽大壩。“三峽的計劃,中山先生在他的《建國方略》裡邊曾經提到過,但是沒有詳細的資料。看到戰事快要結束的時候,美國方面認爲可以考慮,政府就把三峽計劃提出來了。”
我問:“你們當時考慮的三峽跟現在大陸修的三峽一樣嗎?”他說:“大體上是差不多的。發電、航運、防洪這些功能都差不多。當初的壩址選了多次,因爲考慮多了以後,把原來選的壩址改成另外一個壩址。”
我又問:“你們當初有沒有要古蹟搬家?”答曰:
那時候還沒有想太多問題,就是覺得工程是能做——工程費勁的地方是先要求能做。你可以做這個壩,這個壩將來不會垮,將來它的功能就是發電、航運的功能,夠還本。那個時候對於環境、生態的問題好像不太在意。這個問題是到以後人口越來越多,侵犯自然環境越來越厲害,才變成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在1939年、1940年前後,很少人想到這個問題。
內戰爆發,最終馮鍾豫沒有能加入三峽工程,他來到臺灣,參加石門水庫和基隆港的設計。在“兩岸”之間,水利行業的交流是開始得比較早的,而馮鍾豫學長是牽頭人之一。由於他的提議,兩岸的水利交流活動確定爲“年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