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現(xiàn)薛冰失蹤的陸小鳳叫起了車伕,抱著連四肢都似已僵硬的司空摘星,跳上車子,喃喃道:“你千萬不能死,你一向都不能算是個(gè)好人,怎麼會短命呢”
司空摘星居然一直沒有死,就這麼樣半死不活的拖著拖到了棲霞庵。那個(gè)他說完之後就昏過去的地方。
棲霞庵在紫竹林中,紫竹林在山坡上,山門是開著的紅塵卻已被隔絕在竹林外。馬車不能上山,陸小風(fēng)抱著暈迷不醒的司空摘星,踏著“沙沙”的落葉,穿過紫竹林,風(fēng)中正傳來最後幾聲晚鐘。夜色卻未臨,滿天夕陽殘照,正是黃昏。
陸小鳳看著手裡抱著的司中摘星,長長吐出門氣.喃喃道:“你總算捱到了這裡,真不容易。”
司空摘星身子動(dòng)了動(dòng)輕輕□□了一聲,居然似已能聽見他的話。
陸小鳳立刻問道:“現(xiàn)在你覺得怎麼樣”
司空摘星突然張開眼睛,道:“我餓得要命”
陸小鳳怔了徵:“你會餓”
司空摘星看著他擠了擠眼睛道“這兩天你天天下車去大吃大喝,我卻只有躲在車上啃冷燒餅,我怎麼會不餓”陸小鳳怔住,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活生生的吞下了六百條蚯蚓。
司空摘星道:“小心點(diǎn)抱住我,莫要把我摔下去?!?
陸小風(fēng)看著他擠了擠眼睛,道:“我會小心的我只怕摔不死你?!?
他忽然舉起了司空摘星,用力往地上一摔。誰知司空摘星還沒有摔在地上突然凌空翻身,接連翻了七八個(gè)跟頭.才輕飄飄的落下,看著陸小風(fēng)大笑,笑得彎下了腰。
陸小風(fēng)恨恨道:“我應(yīng)該讓你死在那裡的。”
司空摘星大笑道“好人才不長命,像我這種人怎麼會死?!彼尤灰渤姓J(rèn)自己不是個(gè)好人。
陸小風(fēng)道:“你根本就沒有中毒”
司空摘星道:“當(dāng)然沒有,像我這樣千年不死的老狐貍有誰能毒得死我?”
陸小鳳道:“酒杯上的毒.是你自己做的手腳”
司空摘星笑道:“那根本就不是毒,只不過是點(diǎn)嗅起來像□□的香料而巳。就算吃個(gè)三五斤下去,也死不了人?!?
陸小風(fēng)道:“你故意裝作中毒的樣了,只不過是想拖住我兩天時(shí)間,讓我送你到這棲霞庵。”
司空摘星笑道:“我若不用這法子.又怎麼能將那東西送出去!”
陸小鳳道:“你怎麼送出去的?這一路上你都裝得像死人樣,連動(dòng)都沒有動(dòng)?!?
司空摘星道:“我當(dāng)然有法子,莫忘記我不但是偷王之王,還是條老狐貍?!?
陸小鳳突然冷笑,道“若不是那條小狐貍幫你,你想交差只怕也沒這麼容易!”
司空摘星彷彿怔了怔道:“小狐貍除了你外難道還有條狐貍”
陸小鳳冷冷道:“也許不是小狐貍.只不過是條雌狐貍!”】
司空摘星大笑道:“這你就想錯(cuò)了,狄蕭雖然知道我要攔住你,卻沒插手?!?
陸小鳳道:“和狄姑娘有什麼關(guān)係?”
司空摘星疑惑道:“江湖上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她漫天遍地的尋你,你不知道?”
陸小鳳道:“她找我做甚麼?你既遇上她,沒問清楚事情?”
司空摘星眼珠一轉(zhuǎn),大笑道:“她知道你在追尋一位愛繡花的美人兒,專門準(zhǔn)備送賀禮來。”
陸小鳳板起臉來,冷冷道:“狄姑娘不是你,沒那麼葷腥不忌的玩笑。到底什麼事。”
司空摘星道:“我不知道……不過幫我的小狐貍,是薛冰姑娘。呦,東西送到了。”
陸小鳳一回頭,看到【一個(gè)紫衫白襪,烏黑油發(fā)鬃上插著根紫玉釵的女道姑】推開虛掩的院門,走了出來。【她臉色也是蒼白的,明如秋水般的一雙眸子裡,充滿了憂鬱和悲傷,看來更有種說不出的,悽豔而出塵的美,就好像是天邊的晚霞一樣。
看見了她,陸小風(fēng)就知道司空摘星又在說謊了,那個(gè)東西絕不會是她的。他再回過頭想追問時(shí),司空摘星竟已不見了。】
合芳齋糕餅鋪和現(xiàn)在的蛋糕店一樣,周圍總是瀰漫著讓小孩挪不開腳步的甜香。日復(fù)一日所積累的甜香,彷彿庵堂中千百年來未曾斷絕的香火,層層疊疊,綿綿密密。舊的香氣還未散盡,新的香氣便迫不及待的覆蓋上去。
這樣沉澱著,醞釀著。
像是劍客醞釀他的劍法,糕餅師傅醞釀他的蜜餞。
醞釀的越久,劍法的威力越大,蜜餞的香味越發(fā)引人。
合芳齋的後院裡種著很多可以用來醃製蜜餞的花,這些花還長在枝頭,卻帶上了甜甜膩膩的香,像是註定的命運(yùn)。
狄蕭那把無鞘劍橫放在石桌上,一身白衣不染纖塵的西門吹雪慢慢走出屋子,像被輕柔的風(fēng)送來的羽毛一樣在她面前落座,手中的烏鞘劍並排放在無鞘劍旁。
狄蕭道:“你的心未靜?!?
西門吹雪道:“不錯(cuò)。”
狄蕭道:“殺意外放。你不曾見這園中一隻飛蝶蜂鳥都沒有麼?”
西門吹雪皺眉道:“你喜歡蝴蝶?”
狄蕭笑道:“飛碟蜂鳥被你的殺氣驚走,要不了多久這園中就是一地落花。西門莊主,給我留點(diǎn)吃的可以麼?!?
西門吹雪冷冷道:“我以爲(wèi)我坐在面前的是狄蕭,不是花滿樓。”
狄蕭道:“我只是請你放鬆些,好好調(diào)整狀態(tài)。葉孤城的劍法叫做天外飛仙,可他不是仙人,莊主不用這麼緊張?!?
西門吹雪道:“我從無變化。”
狄蕭道:“昔日萬梅山莊中,鳥語花香,梅花爭豔,西門莊主在花叢中練劍,恍若仙子臨凡,劍神降世?!?
西門吹雪微微扭過頭,淡淡道:“說這幹什麼?突然這樣讚我……”
狄蕭笑道:“西門莊主,距八月十五月圓之夜還有多半個(gè)月,何必如此熱血沸騰?”
西門吹雪道:“你看出來了,我有這樣明顯麼?”
狄蕭歪歪頭,笑道:“我還沒遇上那專繡瞎子的繡花大盜,西門莊主的變化,我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西門吹雪嘆道:“所以我叫你找陸小鳳來。”
狄蕭道:“陸小鳳和葉孤城也是朋友?!?
西門吹雪道:“陸小鳳從沒見過白雲(yún)城主?!?
狄蕭笑道:“我們這種人,本就與衆(zhòng)不同,何須世俗凡人眼中的交往。不單陸小鳳和葉孤城神交已久,就連你,不也因爲(wèi)葉孤城是你難得的同道知己而興奮不已麼?”
西門吹雪點(diǎn)點(diǎn)頭道:“不錯(cuò)。我學(xué)劍,他也學(xué)劍。我縱橫十餘年無人可敵,他亦如是。”
狄蕭道:“我心說,你本不該如此激動(dòng)。誠於劍,誠於自,哪有什麼事能擾亂你的心性。果然是如此?!?
西門吹雪道:“月圓之夜,紫禁之巔。和葉孤城的決戰(zhàn)讓我期待已久,時(shí)間越是臨近,我的心越是不靜?!?
狄蕭笑道:“你緊張了?”
西門吹雪淡淡道:“我等了太久。”
狄蕭道:“如果是我遇上一個(gè)不弱於我的人,我也會和你一樣激動(dòng)。這激動(dòng)不僅是對自己的挑戰(zhàn),也是對對方的尊重。”
狄蕭突然伸手拿起自己的劍,指尖在劍脊上緩緩劃過,凝重道:“西門莊主,無論你與葉城主誰勝誰負(fù),我都會向另一人挑戰(zhàn)。武道修行艱難,劍道亦如是,能將一把劍練至如此境地,你和葉城主都值得我用我自己的方式,對勝者表示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