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應寂走到柳若絲面前,想要解釋,卻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想得片刻,伸出手去,悄悄地握住她手。柳若絲霎時顏笑如花,柔聲道:“我不生氣啦?!眴栍鹦谴沟溃骸坝鸸媚?,你可是給他用了離憂?”羽星垂臉色霎時慘白,半晌,問蕭應寂道:“你知道了?”只這一句,蕭應寂已知果然如此!心中怔仲,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們說你一直在騙我,我想你親口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羽星垂道:“其實你早就懷疑了是不是?”蕭應寂搖頭道:“沒有!遇到若絲之前,我一直沒懷疑過。”羽星垂幽幽道:“你不用瞞我,若是沒有懷疑,你又怎會不肯用藥?若不是你把藥都倒了,你的傷勢又怎會好得這麼慢?”蕭應寂道:“我倒藥不是因爲懷疑,是因爲……”他醒來之後第二日,羽星落便跟他道,等他傷勢好了便要讓他和羽星垂成親,他雖然找不到懷疑的理由,卻隱約地覺得有些不對,不願稀裡糊塗與她成親,便索性故意不喝藥,拖延傷勢。只是此事他又怎敢直說?遲疑了片刻,想不出什麼好理由,只得道:“是因爲……藥太苦了!”羽星垂搖頭道:“那藥都是我挑過的,並不太苦?!笔拺拍徊徽Z。
柳若絲問道:“羽姑娘,除了七傷花之外,可還有法可解離憂?”羽星垂搖頭道:“沒了!”蕭應寂和柳若絲二人雖早知答案,卻仍是禁不住一陣失望。蕭應寂暗道她雖對自己極好,但她弄得自己失憶,又編了故事騙了自己這許久,明知離憂非七傷花不可解,仍是一把火燒了,心中未始便沒有他念,心中又是氣苦,又是煩亂,但看羽星垂神情悽楚,眼含淚水,卻是無論如何也發作不出,怔得片刻,攜了柳若絲,道:“這裡的人都好沒道理,咱們走罷?!绷艚z道:“好,不過咱們還得取一樣東西才能走?!彼傅淖允怯鸺业臉纷V。蕭應寂也不多問,默然點頭。
羽星垂幽幽問道:“你們怎的知道七傷花的事?”柳若絲懶得回答,微微搖頭,和蕭應寂兩人一起走到一旁,不再理會這邊衆人。有人緩緩道:“自然是我告訴他們的!”羽星垂轉頭看去,只見一名蒼顏老婦坐在地上,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雖然奇怪,但她此刻心灰意懶,卻不想多做理會,只淡淡問道:“這事向來只有我羽家的人才知道,你怎會知道?”
那老婦正是燕于飛,定定地瞧著她,悽然道:“我怎會知道?我怎能不知道!”轉頭問道:“劉安豹,你爹劉源呢?”劉安豹暗自奇怪,上前拱手道:“家父年事已高,已回鄉下去了,不知這位夫人如何稱呼,又怎會識得家父?”燕于飛失蹤之時,他已年近三十,這十幾年容貌雖也有所變化,卻不難認出。但燕于飛這十幾年來經歷十分悲慘,容貌大變,面前這十餘名離塵山莊高手當中雖有好幾人曾見過她,一時卻無人能認得她出。
燕于飛在地上摸索一下,拾起一跟樹枝,手腕一抖,樹枝上下翻舞,霎時連刺了九劍,每一下都虛點在劉安豹身上。劉安豹武功不弱,但此刻面對一個雙腳殘廢,不能移動的老婦,竟自無法躲過,心中駭異,驚得呆了,忽然想到適才那劍招熟悉已極,一個念頭突然在腦中閃過,一時卻不敢相信,呆呆望著燕于飛。燕于飛放下樹枝,緩緩道:“劉安豹,你還不認得我麼?”她說話之時,神態威嚴,雖然手腳俱殘,卻仍是氣度儼然,劉安豹再無懷疑,不等她說完,已拜下身去道:“主母!”燕于飛適才所使,正是她獨門劍法“雙飛燕”,這劍法本要雙劍同使,但如今她一手已廢,只能將右手劍使將出來,卻已足夠劉安豹將她認出。
他這句主母一叫,餘人一起跪倒,羽星垂登時呆住,問道:“劉叔,你怎的叫她主母?她,她到底是誰?”劉安豹流淚道:“小姐,她是你的孃親啊,天可憐見,想不到主母竟然尚在人間!”羽星垂顫聲道:“我孃親她,不是已經死了麼?”劉安豹道:“主母那時忽然失蹤,我們找了許久也找不到,這才以爲……”燕于飛溫柔地瞧著她,低聲嘆道:“你跟孃親年輕的時候,長得真像!”劉安豹歡喜笑道:“是,小姐和主母生得一模一樣!”
羽星垂這纔信了,撲到她懷裡哭道:“孃親,孃親!”她一直以爲父母俱已亡故,卻不料短短時日之內,先是發現父親未死,卻已發了瘋,如今竟連母親也尚在人間,卻是如此悽慘模樣,當真是又喜又悲,忍不住失聲痛哭。燕于飛生性極是硬朗,此刻卻也不禁熱淚縱橫,抱著女兒痛哭。想起自己這十幾年來的苦楚,又想到一雙兒女幼年失親,孤苦無恃,這些年來更不知是如何熬過,心中憐惜,撫著女兒秀髮,不住低聲安慰。
燕于飛適才那一劍使出,飄忽流轉,劍勢凌厲而又劍意不絕,顯是高手,旁邊衆人俱是心中暗贊?;ㄓ竦麌@道:“看適才那一劍,再看羽姑娘的容貌,二十年前那一聲人美劍絕,倒也不是虛傳!”衆人心中都是一樣的想法,暗想燕于飛如今雖然老醜,但那是這十幾年來飽受折磨所致,瞧羽星垂容貌如此嬌美,她若是與之相像,年輕時自然也是如畫佳人。柳若絲卻撇了努撇嘴,悄聲對蕭應寂道:“聽到沒有,她們兩個,可是生得一模一樣呢,等過上十幾二十年,羽星垂老了以後,便會變成燕于飛如今的模樣啦!哼,你若是選了她,到時嚇也嚇死了你!”饒是蕭應寂心中煩悶不堪,卻也忍不住被她逗得一笑,低聲笑道:“你這個人,真是又小氣又記仇!我怎麼會選上你的?”柳若絲忸怩笑道:“你選上我,自然是因爲……”正要自誇幾句,葉知秋湊了上來笑道:“我也奇怪你怎的會選上她,我本來還一直擔心她會嫁不出去呢!老實說她這個人啊,小氣,陰險,睚眥必報,性子也不好,又不夠溫柔又不夠體貼,賢良淑德什麼的,那是連邊也沾不上的,還有,武功不怎麼樣,害人的功夫倒是高明得緊……”話未說完,旁邊的人已然狂笑出聲,柳若絲惱羞成怒,喝道:“臭小子你說句好話成不成?”葉知秋嘻嘻笑道:“我只會說實話,不會說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