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漫長的記憶中醒來。
“你終於醒了。”季水煙淺笑盈盈地望著她, “我該喊你雁夢霞還是真央公主呢?”
“李玉華呢!”她捉住季水煙的手,急急問道,“他在哪裡!”
“你想起來了嗎?”季水煙拂開她的手, 湊近臉, 細細觀察道, “看樣子是想起來了。”
她回視了季水煙一會兒, 搖了搖頭:“不, 有很多事,我沒有想起來。包括我到底是誰……”
“沒關係,這些我都會告訴你。”季水煙神秘一笑, “當然,這是交易內容的一部分。”
“交易?”她有些懵懂地擡起臉。
季水煙坐到她的身邊, 替她蓋上被子。“你先休息, 這兒是鳳陰流的聖壇, 你很安全,沒有任何人能傷害你。”像是保證一般, 季水煙握住她的手,嫣然道。
混沌的記憶,糾纏在她的腦中。
後來發生了什麼?
新皇登基那天,誰都到了,唯有她這名長公主缺席。
李玉華告訴她, 壽王公然起兵造反, 他已下令皇城戒備誓要保護新皇。後來, 白英把軍印交予李玉華推薦的左將軍, 由那位左將軍帶兵平反。
頭痛欲裂。她一直不信風馳然會造反, 因爲風馳然明明答應過她要協助白英登基。這一切定是李玉華的陰謀。因爲他恨她!
李玉華軟禁了她整整五年,外面的人都道她病入膏肓見不得外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根本沒有病,只是被他囚禁在沁水閣。
“當年壽王起兵發動戰爭,那場規模不小的戰爭持續了五年。”季水煙的雙眸盯著手中的書卷,卻是在朝著背對著她的人說,“李公公一手提拔的左將軍果然是奇才。壽王的軍隊被打得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當然這不僅因爲左將軍智勇雙全,在他的背後還有一幫能人異士的鼎力相助。”
“你爲什麼和我說這些?”對方終於轉過他那張佈滿傷痕的臉。
“因爲那事也和你有關。”季水煙望向他,“孟曉,你難道不想知道歸葉宗爲什麼會被滅門嗎?”
聞言,孟曉身形一震,他攥緊雙拳,強忍著滿腔的恨意,靜候著季水煙的下文。
“歸葉宗當年也參與了這場戰爭。由於掌門夏一忍的胞弟,也就是你的師伯夏雲濤的緣故。歸葉宗分成了兩派。一派支持壽王風馳然,另一派則支持新皇神樂白英。”季水煙放下手中的書卷,從桌案前起身。
她走向孟曉,附在他的耳邊,呵氣若蘭道:“不過我要告訴你的並不止這些。你那可愛的小師妹夏秋芷還活著喲。”
“你說她還活著!”孟曉再也無法冷靜地抓住季水煙的雙肩,“告訴我,她在哪裡!”
“想知道她在哪裡嗎?”季水煙輕輕笑了起來,“可以,但你必須替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殺了李玉華。”季水煙依然笑著說道。
孟曉放開她,恨恨道:“不用你說,我也會殺了他!”
“不,以你現在的功夫,想殺他實在太難了。”季水煙坐回到椅子上,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把玩著自己的長髮看著孟曉,“所以我想知道你有多大的決心要復仇,這樣我纔好幫你。”
“你還需要我向你證明什麼?”孟曉轉向季水煙。
“比如之前你說的……”季水煙頓了頓,道,“同歸於盡的決心。”
青山綠水,鳥語花香。
這鳳陰流的聖壇與外界真是完全不同。蔣子義正想著,車馬便停了下來。
門簾被從外掀開。屬下恭敬地朝他行禮道。
“少主,我們到了。”
他微笑著從馬車裡走出。
“果然是人間仙境。”望著周遭美輪美奐的景緻,他不免要嘆道,“不枉費在下特地從極樂島到此。”
“蔣少俠真是客氣了。您的大駕光臨,纔是令我們蓬蓽生輝啊。”
“就是就是,我們姐妹倆早就期待蔣少俠的到來了呢!”一大一小的美女姐妹花互相笑談著迎了上來。
“兩位姑娘多禮了,蔣某纔是應該榮幸的那位。”蔣子義作楫道。
“蔣少俠您就別恭維我們了,快請進吧!”美女姐妹花一人一邊挽住蔣子義的胳膊,拉著他走進內殿。她們的主子早就在大殿裡恭候多時了。
“聖女大人,蔣少俠來了!”待走到內殿,姐妹花們雙雙放開蔣子義,恭順地朝坐在上座的季水煙行禮道。
“你們都下去吧。”季水煙揮揮手,遣退了自己的侍女們。
她望向站在殿中央的蔣子義,語氣有些嘲諷道:“我還以爲我那位天真爛漫的妹妹已經讓蔣少俠忘記當初我們的交易了呢。”
“水煙姑娘,蔣某縱使忘了全天下的人和事,也唯獨不會忘記姑娘您以及和與您的約定。”蔣子義似玩笑似認真地舉手發誓道。
“行了。”季水煙起身,緩步走下臺階,“我相信我那父親應該對少俠很滿意吧?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能喝到你與我妹妹的喜酒?”
“水煙……”蔣少俠上前一步,將季水煙摟進懷中,“你偏要和我玩這套麼?”
“你說什麼我不懂。”季水煙擡臉無辜地笑道。
蔣子義凝視著季水煙絕美的嬌容,低聲道:“你明知我的心裡只有……”
“只有你的大業。”季水煙推開蔣子義,臉上依然保持著淡淡的淺笑,只不過這笑意卻是冷的。
“水煙你……”
“我已經替你得到最大的王牌了。欠你的,我該還清了吧?”不管蔣子義的臉色有多難堪,季水煙禮貌而距離地撇清道,“謝謝你當初幫我得到鳳陰流的聖主之位。現在我爲你做的,全是我應回報的。”
“難道我們之間只有這個?”蔣子義彷彿不信地追問道。
“呵呵。”季水煙輕笑,“難道蔣少俠認爲還有別的麼?”
蔣子義愣了一會兒,突然仰天長笑道:“哈哈哈哈哈,沒有最好!這就是我爲什麼選擇你當夥伴的原因。”兒女私情可是他最不需要的東西。
“但話又說回來。”蔣子義盯著季水煙那張令人心動的容顏,“不能得到你,是我蔣某一生的遺憾。”
“我的妹妹季菲雲並不比我差。好好待她,她會是一個好夫人。”季水煙避重就輕地回道。
“她只是一個單純的姑娘,遠比不上你的聰慧狡黠。你也許不知道,男人對於不能征服的東西……會有一種特別想挑戰的感覺。”蔣子義一瞬不瞬地凝住季水煙,可惜美人的表情絲毫未變,依然是淡然且疏遠的微笑。
“哦,是嗎。那水煙我真要受寵若驚了。不過呢,我知道蔣少俠現在最想得到的並不是我。你託我找的雁夢霞我已經找到了,並且我還驗證了那個咒術的效果。”季水煙不著露痕跡地轉移了話題,“當年暗影門的門主紫魅纔會使的咒術,如今不知道到底是誰在使用。這個雁夢霞看來從出生起就被人下了咒。她的腦中被植入了部分真央公主的記憶。”
雖然她的身份是雁夢霞,卻擁有著彷彿是前世輪迴般屬於神樂真央的記憶,儘管只是不完整的記憶碎片。
“她現在在哪裡?”蔣子義問。
“聖壇的密殿。”季水煙答道,“我替她做了解咒的儀式,但只成功解了一丁點。而且我發現她的很多記憶都是錯誤的,替她植入記憶的人抱著很強烈的主觀意願。”
“你糾正她的錯誤記憶了?”
“不,還沒有。”季水煙的眸色變深,“不論雁夢霞,還是神樂真央都很得我心。如果知道了真相,對她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
“當年的內戰,以壽王兵敗告終。而新皇神樂白英念及舊情,只是流放而沒有處死壽王。”蔣子義喃喃道。
可就在壽王流放的路上,一夥江湖中人劫持並殺害了他。雖說動機不明,但明眼人都知道殺壽王的人定是李玉華。可那時李玉華已經權傾朝野,壽王卻不過是一個被流放的亂臣賊子。誰會去探尋真相?之後神樂白英仍以皇親國戚之禮厚葬了壽王。
而壽王的王妃同時身爲長公主的神樂真央,也在壽王靈柩下葬的前一晚於靈堂大殿內剖腹自殺。
“多麼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啊。”季水煙接過蔣子義的話說道,“真央公主真是一名癡情且剛烈的女子。”
“你和我還不瞭解那個傳聞嗎?”蔣子義涼涼地戳穿季水煙,“當年真央公主很可能是‘被殺身亡’。”
“既然如此,你又爲什麼肯定李玉華會因爲擁有真央記憶的雁夢霞而鬆懈?”那個無血無淚的李玉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沒放過。若不是她出手相助,這個“真央”恐怕還得死在半路上。
蔣子義別有深意地說:“對付李玉華,光一個‘真央’自然不夠。這個藏在‘真央’背後的人,我們也得邀請出來才行。”
背後的人麼。
“會使用這個咒術的人肯定與暗影門有牽連。只是當初李玉華已經全權接手了暗影門,到底是誰將這咒術流傳了出來?”季水煙沉吟道,“真有那樣的幕後人存在的話,不好對付呢。”
“所以我纔要你去暗影門探探動靜,我們要的是合作,如果能與那個幕後人合作當然最好。若不能,在除掉李玉華之前,就得先除去那個礙事的人。”蔣子義不復以往的溫文儒雅,他危險地瞇起雙眼,神情狠絕地說道。
“這是自然。”季水煙忽然朝向殿旁說道,“真央公主?雁小姐?聽了這麼久,你可以出來了吧?”
“你們說的都是真的嗎?”她從陰影裡走出,“我不是真正的真央公主,是嗎?”
她擁有的記憶不完整,甚至可能是假的。
“可我清楚記得…記得他是如何殺了我。”她明明記得那種徹骨的疼痛,當李玉華將匕首沒入她的腹部時,她心疼心痛心碎得無法呼吸。
他終究是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