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除非我死

夜深，蓋過白日時盎然的春意，有些微寒風吹入，還是那麼冰寒刺骨。

春寒春寒，寒氣並沒有遠離大地。

當雉兒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寬大奢華的牀榻之上，軟軟暖暖的錦被覆蓋在身上，多了幾絲暖意。

只是當她看見坐在牀沿邊上的那人之時，剛剛萌醒的絲毫暖意都被吹散而去。

雙眸中只剩下淡漠冷然。

微微撇開腦袋，不想看見牀沿邊上的那人。

狹長的桃花眼本來滿眼期待，雉兒的舉動，還是讓他的心抽痛一下。

他把她帶回來已經兩個月了，離那個雪夜也兩個月了，他以爲時間能慢慢沖刷哀傷，讓她淡忘一些悲傷。

也以爲她到底能爲她腹中的孩兒多少著想一下，可是……

結果還是如此，她抗拒他，也抗拒外界，將自己封鎖在自己的世界中。

不由得讓他想起，宮變後，雉兒也是將自己封閉了起來，對外界沒有任何感知。

那時的他和北宮淵花了多大力氣，用盡了所有辦法，也沒有將雉兒拉出那個世界中。

可是獨孤梟將人帶去後，就讓雉兒醒了過來。

爲你沉睡，也自然因你而醒來。

這些種種，還不足以看清，獨孤梟和雉兒之間的愛情再也沒有任何人插足的位置嗎？

是看不清，還是根本不想看清。

上官凌汐很清楚知道，他是後者。

揣著明白裝糊塗。

“雉兒，你先起來吃點東西好嗎？你都昏迷了一天，身子虛?！鄙瞎倭柘珖蚕滦闹械目喑?，輕輕搖著雉兒的身子，柔聲的低訴。

雉兒對那隻攀上她身子的手避如蛇蠍，堪堪地用盡全身力氣，去躲避。

上官凌汐苦笑一聲。

不過上官凌汐並不泄氣，自他決心，無論花多大的代價，用盡多少手段都要把雉兒從獨孤梟的手中搶過來的時候，他就料定這一路，他鐵定艱辛。

也甘願遭受雉兒給予的一切。所有的一切他都能忍受，只要雉兒不要離開他身邊就好。

“雉兒，多少還是吃點吧。你不餓，孩子也餓的。爲了孩子，多少吃點，好麼？”很溫淡似清風的聲音，這聲音一如剛認識他時的那聲音。

只是千帆過盡，這聲音是那時的聲音，人也不再是那時的人。

但雉兒到底還是多少有點觸動的，孩子，一切只是爲了孩子。

她這麼辛苦艱難的活著，每天都心如刀割，背棄所愛的人，爲的是什麼，不就是他和她的孩子嗎？

不得不說上官凌汐也是個通透人心，很會掐著人軟肋的人。

雉兒緩緩坐了起來，眼神越過上官凌汐，只看向在身後捧拿著吃食的宮女。

宮女看了上官凌汐一眼，沒有得到上官凌汐的命令，她不得上前。

上官凌汐很是體貼將身上的大襖披在雉兒的身上，雉兒欲要反抗。

上官凌汐低聲淺笑道：“孩子?！?

只是兩個字，將雉兒死死捆綁住，讓雉兒安靜下來，任由他手上的披風落下。

上官凌汐目光如水般溫柔，手上的動作也極其緩慢輕柔，如對待一件絕世珍寶，小心翼翼的，不敢有所差池。

上官凌汐心中掠過一抹得意，早知道提到孩子，雉兒會如此乖巧，早在兩個月前，他就該提了。

在他最後緊緊雉兒身上的那件大襖之時，突然感覺到手上一個沁涼。

上官凌汐猛然一擡頭，就撞入那雙帶著清淚模糊的眸子，雉兒快速轉開，可是上官凌汐還是看見了。

心，又再一次狠狠抽痛，剛剛的甜蜜沒有維持半刻鐘。

“雉兒……”上官凌汐帶著沙啞哽咽的聲音喚雉兒的名字，擡起手想揩拭雉兒眸中的淚。

雉兒逃也似的逃開那雙緩緩移向他的手。

雉兒轉過頭，快速的胡亂擦拭，再回過頭的時候，她又恢復對上官凌汐的冷傲漠然。

“雉兒，有什麼可以跟我說的。別憋在心裡?！鄙瞎倭柘?，雉兒很痛很苦，雖然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可是他卻又想和她分擔。

“滾！”還是這兩個月來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對著上官凌汐。

是他瓦解了她所有的幸福，如今還要對著這個罪人去訴苦？

今日早上她所聽到的話，現在又狂涌上心頭，痛楚一點一點浸侵她的心，慢慢的將她腐蝕。

說好的不在意的。

可是事情真正發生了，她還是心疼得快要死掉。

“雉兒。我不會離開你的。”上官凌汐一把將雉兒擁入懷中，手臂收攏收緊。

“滾！”雉兒沒有多少力氣反抗，也不想用僅剩的力氣去反抗，只是死魚般。

“雉兒，忘了他，好嗎？讓我好好照顧你和孩子?！?

“除非我死?！辈蝗痪退阍偻丛倏?，她都不可能忘了獨孤梟。

也儘管獨孤梟愛上了林夕那個害她孩子性命的女人，她也不會少愛獨孤梟一分，更不會忘記獨孤梟。

是她選擇背棄他們的愛，這一切苦果只能自己承受。

千刀萬剮，狠狠凌遲，都比不得上官凌汐此時的心痛。

明明人已經在眼前，可是卻怎麼感覺他們之間隔著千山萬水。

是他終究錯過了她？

還是這一世的緣分，仍不是他和她？

上官凌汐頹然鬆開攬抱雉兒的手，雉兒得了空，就狠狠躲開。

上官凌汐的心已經被雉兒傷得千蒼百孔，鮮血淋漓，血肉翻飛。

只是，他仍沒有忘記他的責任。

拿過身後宮女盤子上的飯食，用勺子舀了點粥，遞到雉兒的面前。

上官凌汐也不再說什麼孩子的話，只是靜靜的遞著。

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的。

身後的宮女看著兩人僵持。雉兒退縮到牀榻邊緣，而上官凌汐就這麼一直拿著盛著粥水的勺子一直遞著。

半刻鐘過去，一刻鐘過去，兩刻鐘過去……

上官凌汐也不嫌手痠，就一直遞著。

宮女心底卻是很羨慕這位身份神秘的娘娘，居然能得到天凌帝如此的愛寵。

後宮的嬪妃莫說要皇上親自餵食了，就算她們去餵食皇上，那也是天大的榮寵，盛世的隆恩啊。

是那些娘娘們日求夜求，都求不來的。

現在皇上不但親自餵食，而且還極其有耐心，這麼久了，就一直遞著，維持那個姿勢，也不加催促，也沒有不耐之感。

真真是羨煞天下女子。

也難怪說，天凌帝獨寵這個身份不明的女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上官凌汐都幾乎以爲雉兒不肯吃他舀的粥水時，雉兒移了移身子，向上官凌汐這邊稍稍靠近，一口送了上去，含住那粥水。

緩緩吞嚥。

到底還是因爲孩子，她放棄了抗爭。

只是儘管如此，不代表她會原諒上官凌汐一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