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之中,四面八方涌現無數墨色無極劍氣,這些劍氣,彷彿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無極劍尊氣,無聲,如夢,粉碎一切。
若不是劍聖故居有劍聖的加持,只怕早就在如此狂暴的劍氣之下夷爲平地了!
無極劍氣如潮涌向獨孤敗,獨孤敗的人卻如電,不足一息光景,人竟消失了,沒了蹤影。
劍魁也突兀的消失了。
連他的真神之勢也消失了。
冰雲長吁一口氣:“總算……”
他瞟了瞟敖遊,道:“多謝上仙救命之恩!”
敖遊冷笑:“你覺得危險已過了麼?真不知你這個散仙是怎麼當上的?你難道瞧不出來現在正是決定他們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麼?”
冰雲道:“上仙是說他們並沒有離開這片空間,而是隱入了空間之中?”
敖遊道:“劍魁是隱入了空間不錯,就連他的天勢地機也一併消失了,可是獨孤敗那傢伙根本就沒有半點修爲,他怎麼可能隱入空間?”
冰雲問:“那他是怎麼……”
“速度!”敖遊的目中泛動異樣信任的光芒,“他的速度逃過了我們的眼,所以我們就已看不見他!”
冰雲又一次駭呆了,怔在那裡,一副癡呆模樣。
敖遊喃喃:“雖然能逃過我們的眼,不知能不能逃過劍魁的眼力……”
?。?
空曠的夜中倏然響起了無數的崩裂之聲。
夜空,碎玻璃般破裂剝落,一片一片……
四周的景物開始不斷地轉換,空間開始不斷地重塑,此刻的敖遊與冰雲,就恍如兩隻受驚的小蟲子,滿眼驚駭。
海浪卷雪而來,頃刻成了灼熱熔巖;滂沱雨點落下,豁然成了冷冽劍光;星戰慄,月飄搖,花落滿天,飛絮生煙……
敖遊被眼前變換絕倫的空間景物所驚駭的同時,不由得不擔心獨孤敗此刻面臨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絕境!
他儘量冷靜下來,默默分析:“死人他憑藉的只是速度,絕不可能破除真神的任何一項神法,他能做的只是躲避,以及等待劍魁出現破綻……劍魁的攻擊好似完全沒有破綻,他的防守……防守,人影都不見,如何能判斷出防守情況?死人能找到他的藏身處麼?死人他的攻擊只仰仗我的飲龍劍,可是飲龍劍能不能對真神造成傷害,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死人,死人,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日月交馳於天,這最後一幅詭異的景象如被一塊無形的抹布抹去,漸漸露出了那悽清真實的月夜。
風吹,月下,劍魁與獨孤敗還是出現在原本的地方,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似乎根本沒有動過。
唯一的變化,就是獨孤敗的嘴角溢出了淡淡的血絲。
“噗!”
噴出一口鮮血,獨孤敗終於不支,單膝跪倒,以劍拄地。
劍魁一步步朝他走去,走得很慢,但是很穩,每一步都如鐵錘般錘在敖遊的心上。
敖遊想要痛苦地閉眼,不忍再看,可是那可惡的天勢地機影響了心神,竟然閉不了眼,也轉不過頭。
冰雲也是滿眼的痛苦與感激,眼眶和胸臆,似乎被
一塊極重的鉛塊給堵住……
獨孤敗淡淡的笑,目中的光彩仍在,道:“我輸得心服口服!”
“你本也算是個人才,只可惜……”劍魁沒有再說,眼中的神色猛然燃燒出一股嫉恨。
無人能懂的嫉恨,就像是蟄伏的毒蛇,咬在了心上。
舉劍,黝黑的鐵器歡樂地低鳴,爲即將飲強者的血而興奮!
“住手!”
一聲呵斥。
聲音不大,卻似乎有魔力一般,劍魁緩緩地收回了劍,竟沒有半分猶豫。
因爲這柔弱的、充滿憐惜惹人憐愛的聲音,竟是劍靈的聲音。
她不知是何時來的,就站在那裡。
獨孤敗擡起頭,就看見了她那令人心醉更令人心碎的憔悴容顏。
她的眼角,似有淚光。
她的淚光還能看見,可是誰又能看見劍魁傷痕累累的心中之淚?
劍魁只是陰沉著聲音道:“靈兒,這廝跟混入的奸細有關係,不能放過!”
劍靈道:“劍魁叔叔,你先退下!”
劍魁道:“即便你要怪我,無論如何今日我也要除了這個禍胎!”
劍靈單薄的身子一顫,眼梢眉角的慘淡忽然展爲笑顏,冷笑:“劍魁,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不過是我們家的下人,我好意收留你,你還反了不成?”
劍魁高大的身影似乎顫了顫,但依舊平靜地道:“我只是……我想劍聖若是在世,他老人家也會殺了這廝的!”
劍靈咬緊嘴脣,咬出了血,身子又晃了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倒。
可她仍然板著臉道:“你休拿爺爺來壓我!你只不過服侍了他老人家幾年,他老人家看你順眼才傳了你幾手功夫,你就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劍魁慘笑:“原來如此,我只是個外人……”
“哐當!”
鐵劍鏗然落地。
扔下劍聖贈給他的那柄鐵劍,劍魁豁然朝著劍靈下拜,叩首三響,額角見血。
“老爺小姐的大恩奴才無以爲報。奴才冒昧惹惱了小姐,自知再無顏面留下去了。小姐今後若有用得著奴才的地方,只消一個消息,奴才必定趕來效力!”
“奴才”二字咬得尤其沉重,如一把看不見的刀子,刺中了他自己的心,也刺傷了劍靈的心。
說完這番話,劍魁頭也不回,邁開凝重的步子,走了。
他的堅強他的穩重世人都能看見,可是誰又能看得出他那顆正在瀝血的心?
劍靈望著劍魁高大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裡。
她的眼淚無聲滑下,人也顫動著,倒下,如風中的薔薇。
倒下前已有一隻溫暖的手穩穩的扶住了她。
獨孤敗道:“你何苦,何苦爲了我……”
劍靈狠狠地推開獨孤敗,冷聲道:“你是誰?我認得你麼?你還不走?”
獨孤敗一怔,弄不明白究竟怎麼回事,道:“你要我走?”
劍靈蒼白的臉上淚水潺潺而下:“你走!走得越遠越好!”咬緊銀牙,果斷地轉過身,走了。
只留下幾乎傻掉了的獨孤敗。
敖
遊帶著冰雲趕過來,拉了拉獨孤敗的肩,問:“死人,你沒事吧?”
獨孤敗笑,苦笑:“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冰雲嘆道:“女人的心思,即便是神仙也猜不透的……”
獨孤敗冰冷的目光忽然掃在冰雲的臉上,叱道:“你說,你來此有何目的?”
冰雲一駭,腳底一軟幾乎又要跪下了,道:“小仙……那日劍靈小姐大會羣英時,由於上仙你求小仙相助,不……是上仙看得起小仙,纔給了小仙機會,焚燒拔劍斬天決時小仙才得以出了一份力。因此,那些神仙門便不分皁白,要追殺小仙以祭奠劍譜……”
獨孤敗道:“祭奠劍譜?好笑,好笑!他們只當你我是故交,想要抓住你脅迫我交出子虛烏有的劍譜而已!”
冰雲連連點頭:“是,是……上仙明鑑!”
獨孤敗問:“後來呢?”
冰雲道:“後來小仙四處亡命,最終落到了琉璃瑤臺君手裡。瑤臺君便帶著小仙來到這裡,結果我倆一現身他就被劍魁殺了,再後來的事上仙你都知道了……上仙的救命之恩,小仙實在是無以回報!”冰雲跪下,裝出一臉的感激之情,渾身卻在不安的發抖。
獨孤敗叱道:“本仙看你在這裡不順眼,給你三個呼吸的時間給我消失!一、……”
“一”這一聲還未發完,冰雲就如逢大赦,拔腿就跑,只恨爹孃少生了八條腿。
敖遊忽道:“怎麼辦,主人已下了逐客令,咱們是走還是不走?”
“走……”獨孤敗笑道,“就這樣走了,你要我後悔一輩子?”忽又嘆氣:“你說……你說靈兒她,她到底是怎麼了?”
敖遊道:“你是不是木頭?”
獨孤敗不解其意,搖頭。
敖遊又問:“你是不是啞巴?”
獨孤敗又搖頭。
敖遊道:“你既非木頭,又非啞巴,你爲何不自己去問?”
獨孤敗一時愣住。
“劍來!”敖遊的語氣跟剛剛獨孤敗呼他時的語氣一般的大模大樣。
獨孤敗笑笑,將飲龍劍拋給了敖遊。
敖遊轉頭離開,話聲夾著風聲傳來:“我先回去睡了,這種事情我是幫不了你的!”
獨孤敗愣了半晌,心中將遇到劍靈之後的事全部好生反省了一遍,實在沒能發現自己到底是哪裡觸怒了劍靈,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靈兒爲何對自己如此冷淡?
難道僅因修爲盡失而喜怒無常?……不可能,這分明是她自願的……
而且她爲了救自己而不惜對劍魁說那麼重的話……
心亂如麻的感覺,獨孤敗總算是體會到了。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竟是如此的狹隘,胸臆間的落拓豪情與瀟灑不羈,竟被那綿軟如潮的兒女心事淹沒……
呼呼!
風很響,聲很大。
夜靜得只能聽見風聲。
獨孤敗就像是木樁一樣直挺挺地立著。
“噗!”
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獨孤敗捂住胸口,咳嗽了兩聲,喃喃自語:“劍魁那傢伙,果真是想要我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