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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正經的咕咕叫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心頭掛,便是人間好時節。

這句佛家禪語說的甚好,天地萬物由外至內影響人的主觀意識。心境,由此而生。能控制心境的人,便會得輕鬆自在。

這世間多少被生活所累的人,日日辛苦操勞,不就是圖個安身立命的所在。有能者,以苦爲樂。無能者,以樂爲哭。

慈恩寺自從建寺之初,開院方丈便發下渡盡世間貧苦大衆的宏願,天亮山門即開,天黑即閉。日日香火不斷,早晚鐘鼓齊宣。

這是人間的一處淨土,接觸佛法久了,心中自開蓮花。某日,佛門中一位大能望著寺後那面紅照壁,朝陽初升萬象更新,他心中突生頓悟。在壁下打坐整整三日,後來開創了佛門道法一流。

從此以後,慈恩寺帶上了修真者的牌子。但因爲人家修習造化天道,只爲普渡衆生。加上常年來從未間斷的行善,在世間普通老百姓心目中,卻是修道者門派裡最正義的化身。

當!悠揚的鐘聲在晨光中響起,帶著石子落入池塘的餘波,一圈圈嫋嫋的在寺院上空擴散。

小蟻和鏡兒一路跋涉,按下雲頭落在山腳的小路上,正好趕上最後一聲晨鐘。看頭上日頭,接近正午。上山的道路鋪設一條條青石長條,路上游人和香客在這個時候竟也不少。三三兩兩走在上山的路上,路兩旁的草木披著被秋風摧殘的殘破外衣,正豎在大地上隨風搖擺。

望著這條山路,小蟻自然想起第一次上青雲山的那條山路。兩條不一樣,那條冷清,這條熱鬧卻靜。寺院的負責並沒有把路邊的常落喬木換成常綠松柏,走在其中,感受的是天地自然更換季節時的肅殺,不帶一絲做作。

“小蟻,爲何到了這裡心裡會感到很平靜?”

“因爲這裡讓人徹底融入了自然,遠離塵世的喧囂,心不靜也要靜。”小蟻撿起石階上得一片枯葉,黃黃的葉片上,因爲失去水分而露骨的脈絡,清晰可辨。

“你看這片枯葉,死後體內的脈絡纔會一覽無遺的浮出水面,再無遮掩。”自小感受閣樓前那顆古樹的春夏秋冬,小蟻對於時令的更替非常敏感。

“那它生前必定綠裝盛裹,在枝頭撒下蔭涼。入秋後功行圓滿,心無掛礙的落入大地重新化爲泥土……”鏡兒心思通靈,悄然說道。

“來年它還會在枝頭重新生根發芽,依然是一片帶給路人蔭涼的綠葉。”小蟻若有所思的接道。

這是天地間的輪迴,在自然平常不過的輪迴。世人眼中常見,卻心中從來不去深思。不然,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煩惱了吧。因爲輪迴中的一切,都是平常。小蟻心中領悟。

正午時分,寺院的禪房內,方丈的靜室。

一名小和尚正站在屋內,行禮道:“師傅,山門外有兩位龍門的年輕人,說是求見你。”

盤膝坐在牀上打坐的僧人,一臉悲苦之色,慈眉善目。披著舊舊的僧袍,手心裡握著一串念珠,一顆一顆不急不躁的轉動著。正是慈恩寺現任方丈,陷空大師。

陷空大師睜開眼,靜靜的問道:“他們可持有信物?”

“他們並未帶任何信物,只說了三個字,紅照壁。”

聽到這三個平常的字,陷空大師心中一顫。爲何修行到他這樣心如止水古井不波的境界,還會有這樣強烈的反應。

原來近半年來,陸陸續續來了好幾個修道之人,依他的眼光來看,都是高手一列。就在多天前,青雲山的龍門還派弟子送來一封書信,說了一件要事。

莫不成今天來的兩人也與那件要事有關?

山門口的迎客僧,這些年見過各種各樣的人。有有錢的客商,有貧窮的農戶。有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有村莊裡的伶俐丫頭。就是修真者也見過不少,可是從沒有見過如此年輕的修真者。一個月前,那個說書老頭子帶的俏丫頭,著實讓一幫僧人大開了眼界。原來世界還有這等清純絕色的女子。

眼前兩人,生的異常俊俏。尤其是那女的,仿若天上的瑤池仙女下凡,一身淡綠色的衣衫隨風而動,秀美出塵的姿態望之生愛。跟剛走的那個小丫頭,竟然不相上下。

“哎,智子,這些天怎麼這麼多修道之人來拜山門?前些日子剛走了一個厲害的灰衣男子,今兒個又來了兩位。”門口的一位小僧壓低聲音,輕聲詢問同伴。

“慧子,我也不大明白。聽寺後傳來的消息,好像天下有異動。”

本是無心之話,隨風而飄。小蟻兩人並未運用道法竊聽,奈何兩人的聲音太大了些,偏偏被小蟻他們聽到。兩人眼神交流了一番,心裡道:“果然沒錯,木叔叔和姨娘來過了。”

來的路上,小蟻無聊,便給鏡兒講了自己下山歷練的一些有趣的事。包括江湖奇人那位說書老頭帶著孫女也來了慈恩寺療傷,一會得空還要問問老方丈,老爺子的病好了沒有。

“範朵朵?”鏡兒當時聽到這個名字時,心裡蕩起一圈波紋。她心生預感,這個女孩子不簡單。心裡默默掐算,竟然發現此女與小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下心裡莫名的有些亂,身邊的小蟻也感應到了,側頭握著她有些顫抖的手,關切的眼神詢問道:“你怎麼了?”

鏡兒輕輕笑了笑,搖搖頭不說話。

自從決定跟隨這個叫做小蟻的年輕人,一路陪伴他成長,她便下了無怨無悔的決心。可是這個突然出現的名字打亂了她的決心,她分明能從簡單的三個字裡面推算到很多東西,裡面有小蟻,也有她。

未來叵測難言,小蟻的命盤已經開始緩緩轉動,會越來越快。與他有瓜葛牽連的人,也會在未來的日子裡一一露出水面。可是爲何唯獨這個女孩會讓她有一種危機感?任她道法通天,推算之術天下無雙。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其實,是她想的複雜了。女生天生的敏感心思,在受到某種不可知的威脅時,便會自然而然展開她的自我保護屏障,不想受到傷害。這是一種最直觀的本能,就如同晨光中,小蟻望著河畔梳洗的她,心底生出的那股心動。如出一轍。

兩人正等的無聊,山門裡忽然走出一個小和尚,來到他們面前行禮道:“兩位施主,方丈師傅說現在是飯點,來者是客,請兩位先用過素齋,再去禪房相會。不知兩位心意如何?”

“方丈…師傅?”小蟻聽到這個怪怪的稱呼,嘴上喃喃重複了一遍。

山門口的一位迎客僧笑著解釋道:“施主,他叫做無地,是四年前方丈大師下山辦事時,路上收的一位關門弟子。直接傳授他佛法,故此纔有剛纔的稱呼。”

無地小和尚雙手合十擡起頭,只見長相普通翩翩而立,小小年紀竟然給人成熟穩重的感覺。小蟻連忙還禮,口道:“無地道友,剛纔失禮了…”

肚子突然不合時宜的咕咕叫了一聲,小蟻尷尬難當。他早上離開土地廟,就直奔這裡而來。一路御劍飛行,並未吃任何東西。本來並不餓,但被無地小和尚剛纔說的素齋勾起了食慾,竟然在這麼多人面前不爭氣的叫了。

三個僧人臉上掛滿笑意,但是並不是那種取笑的意味,而是人之常情。鏡兒也替小蟻羞紅了臉,這正說正經話呢,他卻來了不正經的咕咕叫。

無地小和尚呵呵一笑,帶著兩人直接去了寺院中的食堂。

此時食堂中靜悄悄無聲,小蟻走到門外心裡還在納悶,不是說飯點嗎,怎麼聽不到人聲?

跨進大門,纔看到食堂中早已坐滿了僧人,有老有少。他們安靜的咀嚼東西,整個偌大的食堂,竟然沒有一個人喧譁。

小蟻和鏡兒對望一眼,心裡咂舌不已。這佛門規矩當真多!

兩人在一處角落坐下,無地和尚徑直去了堂後的廚房,不大會兒,端來兩盤齋飯。小蟻兩人連忙接過,待飯菜放到桌上,纔看清楚飯菜的模樣。

兩菜一湯,外帶兩個大饅頭。菜是清晨剛在園子裡摘得香菇白蘿蔔,大蔥土豆,清炒一盤,帶有純正的原滋原味。配有一碗南瓜湯,據無地和尚介紹,裡面放了蜂蜜。

看著菜系,小蟻心中胃口大開。心裡讚歎,沒想到這佛家這般懂得養生,這些菜都是秋季的時令蔬菜,配著菜油清炒,既開胃又養身。

在雲巢峰吃了四年素齋,小蟻當然對它並不反感和陌生。無地和尚竟然也端了一盤素齋,坐在兩人對面,一起用食。

周圍的僧侶自然看到了兩位山外來客,臉上雖然有驚愕表情,但嘴上並沒有說出來。這裡是食堂,可不是庭院。畢竟,還有方丈大師的關門弟子親自接待,料想應該是兩外貴客。

喝著帶著甜味的南瓜湯,咬上一口大饅頭,這些清淡的蔬菜下肚,便覺得十分舒坦。小蟻吃的飛快,想是真的餓了。鏡兒細嚼慢嚥,吃相端莊。她從來不知道餓是什麼滋味,跟了小蟻這些天,竟然有些懂了。餓,就是看到可口的食物,心裡非常想吃的一種慾望吧。

如果小蟻聽到鏡兒這般解釋,恐怕會氣的大跳大叫。這可不是餓,這是正常的食慾。小蟻心中的餓,只有四個字,那就是飢不擇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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