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嘶啞乾澀，好似從來都沒說過話。
可就是這磕磕絆絆的兩個字，卻讓多寶如墜冰窟，整張臉瞬間嚇白了。
李長安臉上的笑意不變，“也該會說話了，要不然我還以爲你腦子不好使。”
“我要看你腦袋上的花紋……連帶脖子上的一起。”
殘屍盯著李長安，最終緩緩曲起腿蹲下，從脖子開始，一點點青灰色的紋路悄然浮現。
“陸……陸壓兄弟，這……這……”多寶身上的汗毛根根倒豎。
眼前這一幕，讓他毛骨悚然，靈魂都在戰慄。
在他看來，李長安的所作所爲，無異於養虎爲患，在刀尖上起舞。
那個從迷霧深處走來的可怕詭異，明顯已經達到了另外一個層次。
從真正的死物，逐漸向活物轉變。
再繼續下去，恐怕很有可能就會遭遇反噬。
李長安也深知其中道理。
殘屍正在逐漸從渾噩中甦醒，他從殘屍身上偷到的法，終有一天會成爲殘屍過來索命的因果。
但知道歸知道，想要讓他放棄，絕無可能。
只要他能在殘屍真正復甦之前，比殘屍更加強大，所謂的索命也沒有任何威脅。
況且這只是半具殘屍而已，想要真正從死亡中歸來，還不知道會不會成功。
李長安就是在賭。
賭殘屍無法輕易復甦，賭自己可以在殘屍復甦前，變得更加強大。
他靜靜地看著殘屍脖頸上的紋路，十指在虛空中劃過。
越靠近頭顱，這些花紋就越紛繁複雜，彷彿已經靠近了這種法門真正的核心。
一縷紫金妖力，換來了一刻鐘的臨摹時間，李長安又甩出一縷，順便也扔給多寶一縷。
多寶知道自己是勸不動了，只能強忍著心中的戰慄，將紫金妖力封存，抓緊時間修煉新拿到手的飛遁功法。
自己好不容易纔有比擬歸元一轉的戰力，想要在戰力上突飛猛進短時間已經不可能了。
打不過的話，跑總要跑的快一些。
現在這種詭異的平衡，已經越來越傾向於破碎的邊緣。
他現在只希望，能在最後崩潰的時候，有機會逃走。
殘屍眼中的暴虐逐漸隱退，取而代之的是，清醒下的貪婪與殺意。
他知道李長安在做什麼，那是他最核心的法，結果卻在渾噩中，被一個無恥小賊竊取。
但他卻不得不繼續這樣的交換。
只有從渾噩中掙脫枷鎖，纔有機會真正從死亡中走出來。
迷霧之中的亡者太多了，只剩下半具殘屍的他，也只能在邊緣活動。
碰上李長安，是他恢復的唯一機會，決不能放過！
哪怕要付出自己壓箱底的神通。
只要能夠復甦，只要能夠掙脫死亡的束縛，收回神通，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個該死的竊賊，必將要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李長安在悟法中前進，烙印下從殘屍身上參悟的符文，他的戰力正在瘋狂飆升。
武道修爲依然停留在六品初期，但是戰力，已然衝破了歸元一轉的桎梏，成功邁入歸元二轉。
但他很清楚，殘屍身上的法並不完整，僅僅只保留了一小半。
想要補足後續符文，幾乎不可能，但也絲毫無法掩蓋這個殘缺法門的強悍。
時間在他幾近瘋魔的狀態下，迅速流淌。
當殘屍將頭顱上的花紋也展示完之後，死活不願意顯露螺旋犄角上的花紋。
李長安惡狠狠地盯著殘屍，“我知道你要復甦，只要把犄角上的花紋給我看，我可以助你。”
“血肉、妖丹，乃至頂級妖力，我都可以給你。”
殘屍的雙眼已然徹底恢復了清明，他慢慢從口中發出如同地獄般的聲音，
“不……夠……”
“你還要什麼？”李長安忍受著詭異符文烙印在身體上的灼燒刺痛，問道。
殘屍耷拉著的腦袋，掃視著李長安和多寶，“靈魂……由死轉生……”
李長安微微瞇起了眼，深吸一口氣，掌心的紫金妖力悄然消失，緊接著一縷烏金色的萬道法力，被他從識海中抽出。
“這個……你要不要？”
殘屍的眼中流露出震驚與貪婪的神色，他看著那一縷萬道法力，“你……是誰？”
“爲……爲何……”
“要，還是不要？”李長安沒興趣聽殘屍在那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冒。
殘屍猶豫了片刻，用力點了點頭，“交……換……”
螺旋犄角猶如鬼斧神工般雕琢而成，流淌著令人望而生畏的鋒利氣息。
沒有絲毫猙獰之氣，反而逸散出古樸尊貴的氣勢。
從底部開始，一點點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花紋緩緩浮現。
這些花紋呈現高貴的金色，彷彿超然物外，將他身上的法徹底昇華了一個層次。
果然！
這裡纔是真正的核心！
李長安眼中精光流轉，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修行，他對銘文法的領悟越來越深。
勾勒其他法門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這是厚積薄發的過程，而在羊脂玉書以及自身悟性的雙重沉澱之下，這種薄發的趨勢也越發明顯。
多寶也被萬道法力震住了。
那是何等力量？
哪怕是紫金妖力，都無法與之媲美。
恢弘浩瀚，凌駕於他迄今爲止見過的所有力量之上。
陸，陸壓兄弟，到底是何方神聖！？
多寶狠狠甩了甩腦袋，將不由自主涌起的貪婪按下。
就算是紫金妖力，他都無法參透，再想觸碰更高層次的力量，只會讓自己徹底陷入泥潭，無法自拔。
就在此時，李長安的傳音在多寶耳邊響起，“把你的御風靴準備好，待會兒給我用一下。”
多寶眨了眨眼睛，恍然驚醒，看向正在和殘屍做交換的李長安，心中暗動。
陸壓兄弟這是要……動手了嗎！？
雖然知道即便動手，也絕不是殘屍的對手，但多寶還是將御風靴悄悄準備好，不動聲色地微微轉過身，時刻準備開戰。
這一等，就是好幾天。
螺旋犄角上的金色符文極其複雜，饒是李長安全身心參悟，也無法在朝夕之間完成。
用了足足三十縷萬道法力，最後只差一點的時候，殘屍再次停住了。
“不……夠……”
萬道法力也無法再換到那核心中的核心。
李長安似乎早有預料，往後退了一步，拍拍手，“既然如此，好走不送。”
說完回到多寶身邊，拍了拍多寶的肩膀，“走，多寶兄弟。”
如此一幕，不僅驚呆了多寶，也讓殘屍愣住了。
之前的李長安，就跟賭徒一樣，爲了把法門學到手，真正是把自己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做了交換。
結果到最後關頭，就這麼放棄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明明只差最後一點核心，而且最後的這一點至關重要。
爲何就要放棄了？
李長安不動聲色地勾了勾手指，多寶立馬反應過來，把御風靴交給了他。
李長安換上靴子，跳了跳，朝殘屍擺擺手，“狗東西，老子身上就這麼點好東西，還指望全都拿給你？”
“怎麼就擺不正自己的位置呢？”
話音未落，一把抓住多寶，迅速沿著古路往前衝。
殘屍呆立在原地，然後瘋狂怒吼，單腳重重踩在地面上。
大地轟隆隆震動，殘屍化作一道殘影，朝李長安追去，“死……”
“死你大爺！”
李長安不忘扭頭衝著殘屍高聲大喊，身後符文如同羽毛般飛舞，最後化作一對火焰羽翼，速度再次暴漲。
哪怕不靠瞬移，現在他的速度，也和殘屍達到了幾乎齊平的程度，僅僅只慢了一絲。
前方，隱隱看到了同樣在趕路的其他古路征戰者。
李長安毫不猶豫直接瞬移過去，帶著雷光，在地面上拖出一道嚐嚐的殘影。
所過之處，飛沙走石，氣浪掀起的砂石，被拖拽在後面的雷光轟然擊碎。
多寶整個妖都快崩潰了。
這樣的極速超出了他的想象，眼睛根本不敢看腳下，只能朝遠處看，這樣纔不會暈過去。
原本正在趕路的征戰者，感受到身後傳來的恐怖氣勢，嚇得魂飛魄散，當即就要跑路。
可是剛衝進古路另一側的迷霧中，就被李長安強行抓了回來。
李長安放下多寶，抓起征戰者，瞬移進了殘屍所在的迷霧之中。
殘屍調轉方向，怒吼著朝李長安衝去。
多寶驚魂未定，看著將殘屍引入迷霧中的陸壓兄弟，心臟狂跳不止，臉色一陣蒼白。
李長安隨手將手中的妖族劃開一條血管，鮮血在空中飛灑。
迷霧中的陰魂陰靈，直接被刺激到了，瘋狂唳嘯，匯聚成滔天巨浪，朝李長安撲來。
李長安朝後方看了看，殘屍在迷霧巨浪中狂飆突進，死死緊咬著不放。
被李長安抓住的妖族嚇得靈魂出竅，“你……你是……火鴉族陸壓！”
“你……你……不是不下殺手嗎？”
古路上，陸壓和多寶以及迷霧詭異，已經有了些許名聲。
只要認出詭異殘屍，辨認出陸壓不在話下。
“不好意思，借你腦袋一用。”李長安衝那妖族笑了笑。
明明是俊俏面龐，此時在妖族眼中，卻不啻於地獄惡鬼。
李長安剛說完，就扭斷了妖族的腦袋，然後強行將還未來得及逸散的妖魂，攝取出來。
“距離差不多了……”
他估算著衝刺的距離，突然急停，在粗糲的大地上犁出一道深溝，然後悍然轉身，朝殘屍急速衝去。
殘屍也被李長安這幾乎自殺式的衝鋒弄蒙了。
但絲毫不影響他的速度，嘶吼著朝李長安撲來。
該死的竊賊，把自己當成狗一樣去馴養，還竊取了自己最寶貴的神通。
既然你敢離開古路，那就必死無疑。
誰都救不了你，我說的！
李長安和殘屍的速度，都達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尤其是在暴怒之下，更是瞬息數十丈。
僅僅只是幾個呼吸，二者便幾乎碰撞到了一起。
李長安可以清晰地看到，殘屍手臂上粗獷的紋路。
破空雷殺。
雷光乍起，李長安陡然消失在殘屍眼前，順便一腳踩在了殘屍的後背上，借力再次瞬移。
“轟！”
雙方的碰撞一觸及分，一道氣浪轟然向外席捲。
殘屍憤怒轉身，卻一把撈空，咆哮著再次跟上，緊隨李長安身後，衝進了迷霧浪潮中。
“果然血肉對他的吸引力已經不夠了……”李長安嘗試扔了幾塊骨頭，發現殘屍的眼珠子動都不動。
唯獨對他手裡的那一團妖魂，卻死盯著不放。
“來吧……我相信還有殺手鐗沒用出來……”李長安掃了一眼再次開始提速的殘屍，瘋狂朝古路的方向瞬移。
“轟！”
“轟！”
……
彷彿發生了地震一般，殘屍每一腳踩下，都把大地直接踩出了一個深坑，自己則藉著狂暴的反震之力，在極速之上再進一步。
前方古路越來越近，李長安沒有任何保留妖力的打算，一路狂飆瞬移，衝進了古路的範圍。
在靠近邊緣的地方，扔下了那一團幽綠色的妖魂。
僅僅兩個呼吸後，古路邊緣的光幕，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殘屍頭頂的螺旋犄角，悍然撞上了光幕。
可是那一團妖魂，就這麼懸浮在光幕後不足三寸的地方。
近在咫尺，卻又相隔天涯。
李長安衝暴怒的殘屍勾了勾手指，“這是我送給你的妖魂，不必客氣……”
說著轉身就走。
殘屍清明的雙目被血色充斥，整個人已經徹底陷入了瘋魔的狀態中。
李長安的各種挑釁，簡直快把他氣炸了。
明明只要抓住，就能輕而易舉將其撕碎，可偏偏就差那麼一點點。
現在對他復甦有大用的妖魂，還是就差這麼一點點。
殘屍剛剛清醒沒多久，就被氣瘋了。
他瘋狂砸著古路上的光幕，頭頂的螺旋犄角上金光轟然爆發，一條條金色的紋路，迅速在螺旋犄角上蔓延開去。
古路邊緣的光幕，居然在這一刻，好似湖面上落入了一顆石子一般，掀起了道道漣漪。
被金色覆蓋的螺旋犄角，竟一點一點，強行擠入了光幕之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靠近妖魂。
本來轉身離開的李長安，猛然帶著雷光瞬移而來，眼睛死死盯著螺旋犄角最頂端的金色紋路，
“老子就知道，你特孃的還有底牌沒亮出來。”
“特麼的，說你是狗，你還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