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啊!你怎能就這麼去了呢?!”楊烈哭的呼天搶地,彷彿蕭涅是他的親爹一般。
楊烈跪著向那塊空地爬過去,用雙腿在河灘上刻下一條溝壑。
待他爬到那塊空地前面,便一下?lián)湓诹说厣希涯X袋也埋進土裡——像一頭鴕鳥。
“飛廉,你這是什麼意思?”天璣哭笑不得的問。
“蕭涅亡故了,身爲他的同窗兼好友,我表達一下哀思不行麼?”楊烈悶聲回答——還好這片土地剛剛被鳳鳥之焰烤過,水分早已蒸發(fā)幹了,他倒是不必擔心會被憋死。
“其實,你是想像個鴕鳥一樣對王庭與鎮(zhèn)南府的爭鬥視而不見吧?”天璣冷聲說:“飛廉,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楊烈開始裝傻,“我的身份就是蕭涅的鐵哥們!僅此而已!我就是特地趕來憑弔他的……蕭涅啊,你死的好慘啊,屍骨無存……等等,這是什麼?!”
楊烈像是被蠍子蟄中一般,猛的彈了起來,在半空中做了個後空翻,而後重重的仰面摔在距離空地兩米開外之處。
滿臉塵土的楊烈先是盯著星空愣了兩秒,而後,雙手撐著身體緩緩的坐起來,他擡起右手,哆哆嗦嗦的指著那塊光禿禿的空地,張開了嘴巴……
“有,有……”
楊烈一驚一乍的舉動看上去很是莫名其妙,他“有”了半天,也沒“有”出個所以然來。
沈小猛陡然間想到了什麼,剛想衝過去看看,卻被天璣一把拉住了。
而此時,楊烈插進泥土裡的左手,也開始顫抖,彷彿被嚇出了癲癇……
沈小猛還是掙脫開了天璣的右手,她不顧一切的衝向那塊空地……
然而,還沒跑兩步,沈小猛就摔倒了——準確的說,她是被震倒的。
大地忽然猛烈的震顫起來,彷彿地震猛然來襲;江水也劇烈的波動著,翻起只可能在大洋中才可看到的滔天巨浪;天空之中,卻出現(xiàn)了火燒雲(yún),連那面皎月,也變成了妖豔的赤紅色,如果不是還有月山的陰影存在其上,定會被人誤認爲冬日寒陽……
玉衡長眉一皺,悠然轉(zhuǎn)身面相自己的兒郎們,她朗聲喝道:“鎮(zhèn)南府全體都有!”
“在!”上百人整齊的迴應。
“馬上佈置結(jié)界,將這震動控制在最小範圍,同時將附近的民居保護起來!”
“是!”上百個影子齊聲答應,同時向四外散去——雖然人影閃亂,但卻井然有序,仔細看去,就會發(fā)現(xiàn)是殷絳楠手中的絳紅紙傘輕晃——那是她在進行詳細的任務佈置。
“阿鬼!你過來!”玉衡叫住正欲離去的阿鬼。
壯碩的阿鬼急忙轉(zhuǎn)身回來,抱拳施禮道:“屬下在!”
“帶著小萌和丹丹撤離,一定要保證她們兩個的安全。”
“屬下遵命!”阿鬼重重的點頭,而後大步流星的向沈小猛跑去,雖然大地在劇烈的晃動著,雖然河灘鬆軟無比,但他跑起來卻像是如履平地。
阿鬼經(jīng)過了天璣的身邊,但是天璣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只是緊皺著眉頭,盯著那塊正緩緩隆起的空地,一臉的凝重。
相較於阿鬼那壯碩的身軀,體態(tài)嬌小的沈小猛就像是個毛絨玩具,她被阿鬼輕輕鬆鬆扛到了肩膀上。
“不!我不走!!”沈小猛掙扎著大叫。
阿鬼並不理她,他只是要堅決的執(zhí)行大都督的命令。
“你放我下來!!!”沈小猛繼續(xù)大聲喊著,同時招出兩根藤條,拴住了阿鬼的腳踝。
可是,阿鬼腳腕一抖,那兩根堅韌的藤條卻像是腐朽的麻繩般斷成了幾節(jié),散落一地。
“小萌聽話!”玉衡略帶了些嚴厲的聲音傳來,“馬上撤離!”
“可……可是,那是不著調(diào)……”
“胡鬧!”玉衡寒著臉道:“這是鳳鳥涅槃重生!你留下來做什麼?找死麼?!”
鳳鳥涅槃的奇觀,哪怕是玉衡也不曾經(jīng)歷過,她只是從古籍中得知:鳳鳥涅槃重生時,會徹底攪亂附近的靈力分佈,屆時,凡是處在特定範圍之內(nèi)的覺醒者都會受到衝擊。覺醒階層較低者,體內(nèi)的靈力脈絡會被周圍因混亂複雜而生的靈力漩渦攪成碎末……
沈小猛還未來得及再辯駁,便聽玉衡一句怒喝:“阿鬼,還愣著幹什麼?帶上她們兩個趕緊走!”
阿鬼聞言,急忙拽上丹丹,邁著大步離開了——轉(zhuǎn)眼就消失在紅色的月光之中。
“小絳,你呢?”玉衡語氣稍微柔和了些。
“我會留下來。”絳紅色的紙傘下,傳來殷絳楠輕柔卻堅定的回答。
“我也是。”唐白冥緊接著說。
玉衡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喂喂喂?!我呢?”楊烈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衝玉衡揮舞著手臂,“校長啊!您可不能忘了我啊!難道您不認識我了?我是您的學生啊……您不說話,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不能。”唐白冥冷聲說,同時,她扛在肩上的虎牙斧戟也在嗡鳴作響。
楊烈苦著臉搖了搖頭,不過旋即他就換上一副笑臉,沖天璣點頭哈腰道:“天璣長老,您看……”
“我看?”天璣的注意力顯然不在楊烈的身上,只是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一切照舊吧。”
“一切照舊?”楊烈低聲將天璣長老的指示重複兩遍,旋即恍然大悟,於是他再一次趴下,再一次把自己的腦袋埋進了土裡,再一次做起了鴕鳥……
對於楊烈奇怪的舉動,天璣毫無反應,他只是凝視著那塊空地,凝視著那塊已經(jīng)隆起來數(shù)米之高的土丘……
天空中的火燒雲(yún)變幻出各種形狀,它們從四面八方涌來,翻滾著衝向那座土丘的上空,彷彿奔騰的千軍萬馬。
紅色的月,紅色的雲(yún),紅色的光——天地之間的一切,都被鍍上了一層赤紅。
唯有那座隆起的土丘,仍舊保持著本來的顏色,黑乎乎的,彷彿一枚被燒焦的巨蛋。
終於,漫天紅雲(yún)完全聚集在那枚巨蛋的上空,只是在巨蛋的正上方,留下一個圓形的缺口。
赤色的月光,透過那個缺口,照在巨蛋之上。
在那道光束照在巨蛋上的一瞬間,風平了,浪靜了,大地也停下了晃動,天空中的千軍萬馬也瞬間安靜下來——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絕對的沉寂裡。
寂靜之中,那道赤紅色的光芒把焦黑的土層從巨蛋的表面剝落——土層掉落的速度很慢,但是卻無人出聲催促,因爲在天空中那個龐大的赤雲(yún)軍團的注視下,無人敢出聲——天地之間,只有塵土撲簌著落下的聲音。
經(jīng)過漫長的等待,那枚巨蛋終於露出了它本來的顏色……
——巨蛋的殼,是完全透明的。
在巨蛋的正中,是一個蜷縮著身體的男人,他一動不動,安靜的彷彿沉睡中的嬰兒。
天璣忍不住出聲:“這……”
“吼——!”一聲怒吼,響徹天地!
沒人知道這吼聲來自何處,因爲整個世界都發(fā)出了共鳴——這吼聲卻給人一種錯覺,似乎,它和這世界一樣的古老……
“噗——!”天璣只覺得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破而出,彷彿一朵雪蓮凌空綻放。
幾點血跡,落到了透明的蛋殼上,像幾朵點綴在冰面上的梅花。
“咔——!”一道裂痕出現(xiàn)在蛋殼之上,彷彿梅樹的枝丫,將那幾點梅花連接起來。
天空之中火燒雲(yún)變薄了一些,彷彿那個赤色軍團的士兵們同時下馬跪倒,準備迎接他們心中唯一承認的國王。
蛋殼之上的裂痕越來越長,裂隙越來越大,裂紋越來越多……
終於,那透明的蛋殼,掉落一角。
一條手臂,從那破洞探了出來。
剛一接觸到外面的空氣,那條手臂就燃燒起來!
燃燒的手臂彷彿一段引信,將赤紅色的火焰引進了蛋殼之中。
蛋殼裡那個蜷縮著的身體猛然張開,人們還未來得及看清楚他的相貌,他便燃燒起來!
雙臂化翼,雙腳成尾,毛髮爲羽,頭乃鳳首……
一條火鳳,破殼而出,直衝雲(yún)霄!
鳳鳥,浴火重生了!!
天空中的火燒雲(yún),紛紛爲這隻火鳳讓步,但是它們又不忍離鳳鳥太遠,似離似棄又不離不棄,所以遠遠望去,就彷彿鳳鳥在和漫天紅雲(yún)翩翩起舞……
“恐怕,北辰降生之時也不過如此了。”天璣表情鬱郁。
楊烈把腦袋拔出來問:“什麼?!北辰降生了……”待看到天璣那張陰沉的臉,楊烈馬上住嘴,又把腦袋埋了進去……
“大都督,這裡的靈力環(huán)境並未被破壞。”殷絳楠輕柔的話語聲傳來。
玉衡微微搖頭,指了指頭頂上方說:“小壞蛋去禍害天空了……小絳,通知下去,鎮(zhèn)南府發(fā)佈禁空令,持續(xù)三日……”
“他注意到了我們的存在,難道說鳥兒他有意識?”唐白冥問。
“也許吧。”玉衡微笑著說:“我說過,小壞蛋總是能給人以驚喜的。”玉衡把目光投向天璣,笑著問:“天璣,你我之前所做的賭約,還算數(shù)麼?”
“你……”天璣聞言,再次吐血,這一次卻是被玉衡給氣的——玉衡好像已經(jīng)忘記了她剛剛毀約在先……
“天璣,這就走了啊?不再待一會兒了麼?你這次到鎮(zhèn)南府,我還沒盡地主之誼……”
“大都督,蕭去哪了?”殷絳楠提了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
玉衡擡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皓月當空,星河璀璨,卻獨獨少了那一抹妖豔的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