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蘊一眼便看出了唐呈有心事,但她又不好主動提起,只怕提起之後會將自己逼得下不來臺。
可是縱使喬蘊耐著性子,忍著心中的忐忑等了好久,也不見唐呈有什麼話要說,她只能無奈說道:“唐先生,不知……”
“今天不談孩子,”唐呈的聲音有些低沉,“所以喬小姐不用害怕。”
“嗯……”喬蘊一邊鬆了口氣應了一聲,一邊又皺了皺眉。她有些不知道唐呈究竟是什麼意思,如果不談孩子的話,自己與他還能有什麼事情要談麼。
然而幾分鐘之後,唐呈的話也讓喬蘊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你認爲,嬌嬌爲什麼會離開?”
喬蘊臉上沒有半分的怨恨,縱使這幾年由於她帶來的這個孩子,讓喬蘊遭受了許多的痛苦,她也沒有埋怨過阿嬌,只淡淡說道:“應當是有她的苦衷吧,只是我不明白爲什麼這些年音訊全無,無論有什麼苦衷,我想她應該告訴我纔對,如果她把我當朋友的話。”
“她不止把你當朋友,”唐呈急切地說道,臉上的表情完全不似平時的溫文爾雅,反而有種說不出的驚慌,在看了一眼喬蘊之後,他的眼簾又垂了下去,“我想,她應當是將你當做恩人的。”
“我在等她回來,”喬蘊猶豫了一下又說道,“也希望她能回來,這就是我一直沒有搬家的理由。”
然而,隨著唐呈悠悠嘆出的一口氣,喬蘊的心也被揪了起來:“她不會回來了。”
“爲什麼?”喬蘊的語氣有些著急和激動,阿嬌對於沉沉的愛,自己是看得到的。一開始阿嬌不動聲色悄悄離開的時候,喬蘊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甚至完全不敢相信她會這樣離開自己的孩子。
兩三個月的時間,喬蘊都以爲阿嬌是出了什麼事兒,但到了後來,實在找不到的時候,喬蘊也只能無奈接受了這件事兒。只是現在,爲什麼唐呈會突然說她不可能會回來了?
“她怎麼了?”喬蘊嘴脣翕動,與唐呈的表情相結合,似乎有些不好的感覺。
“她……”唐呈握了握拳,將頭轉向窗外似乎是掩飾著自己臉上的心痛,半響才說道,“她死了。”
“死……了……”聽到這個消息,喬蘊的臉色瞬間煞白,完全無法說出什麼話,半響又急忙搖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從哪兒得到的消息,一定是錯了,錯了的。”
“沒有錯,她,死了。”唐呈也根本無法接受這件事兒,只不過他在喬蘊之前得知了這個消息,已經默默將所有痛苦都收進了心裡,但依舊感覺心有些壓抑。
喬蘊愣了愣神:“這麼長時間你都沒有找到她,爲什麼你現在會這麼確定!”
現在的喬蘊,只想給自己找各種藉口,以便能夠不相信唐呈說出的這句話。與唐呈接觸的這段時間,喬蘊已經略略瞭解到了他的人品,也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地欺騙自己,只是喬蘊怎麼也接受不了,她始終期盼歸來的人兒竟然出了意外這種事兒。
“警察告訴我的!”唐呈的聲音揚了八度,似
乎是心中的苦悶一時間也無法發揮出來,而喬蘊的逼問和質疑更是讓他心煩意亂。
不過剛剛吼了這一聲之後,唐呈便覺得自己實在太不應該,無論是衝誰發火都可以,只是不能衝面前的喬蘊發火,畢竟她和自己一樣擔心著阿嬌,畢竟她是孩子的恩人,於是唐呈垂眸說了一聲:“抱歉。”
然而這句抱歉根本沒有辦法入喬蘊的耳,她的耳中迴盪的只是那兩個字——死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半響喬蘊纔回過神來,又急忙問道,眼中的希冀和不安彷彿是在期待什麼轉機。
只是事實並沒有給喬蘊半點兒機會:“警察調查到,三年前,也就是阿嬌剛剛離開你的那段時間,她曾經在臨市的一家醫院做化療。”
“化療?”喬蘊聽到這兒,只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被什麼狠狠攥住。
“是的,淋巴癌。”說到這兒,唐呈的眸中彷彿沒有了半點兒的希望,黝黑的眸子看不出有什麼情緒,他好像在一瞬間便將自己徹底隱藏了起來。
喬蘊完全呆住了。
回想起她離開之前的種種,有一次自己發現她的額頭青了一片,問她怎麼了,只說自己不小心撞到了。
這樣一想,在她離開的時候,這病應當已經到了某種程度,而她額頭上的青紫,可能也是昏倒的時候不小心碰到的吧。可這些自己早該有所發覺的啊!
一時間喬蘊心中盡是酸楚,自己這輩子最珍貴的朋友,帶著孩子陪自己走過那段最艱難的日子,讓自己重新燃起對生活的希望,甚至可以說給了自己新的生命,可她卻是這麼無聲無息地走了。
喬蘊的鼻子一酸,眼淚連續不斷地滑出眼眶。由於四周極爲安靜,她並不想在衆人面前失態,於是只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只是發紅的眼眶讓人看來更爲酸楚,喬蘊一邊哭一邊低聲重複道:“我早該知道的,我早該知道的。”
“這不是你的錯。”唐呈看到喬蘊哭了之後,心中有種不明的憐惜,瞬間慌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遞上紙巾,輕聲安慰道,“她離開便是不想拖累於你,淋巴癌的治癒率實在太低,讓你找不到她,恐怕也是她最後能給你的報答。”
“治不了也要治啊。”喬蘊含糊不清地說出了這句話。倏然間想起了那段時間自己和阿嬌的窘態,由於孩子要喝奶粉,而阿嬌只能打一些小零工補貼家用,自己的工作也不是很好,根本沒有錢去治病。如果得知阿嬌得病,恐怕自己會更加爲難。
可是無論如何,喬蘊也接受不了她這樣離開的理由,於是喬蘊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又輕聲問道:“你確定警察說得沒錯麼?”
唐呈苦笑了一聲:“照片已經看過了,警察也基本覈實了身份,你覺得我會認錯照片上的人麼?”
聽到這話,喬蘊啞口無言。
只是驟然間感覺天好像完全塌了下去,兩人沉默的時候互相之間都只覺得心更是有些堵。
不知唐呈怎樣調節的情緒,或是太想要找人傾訴,過了好久纔開口對
喬蘊說道:“找了那麼久的人突然得知了音訊,一直在前方支持我的光好像一下滅了下去。喬小姐,你能理解我的感受麼?”
喬蘊張了張口但並沒有說話。她何嘗不能,沉沉便是在前方始終支持並照亮著她的一道光,如果沉沉真的消失在她的世界裡,恐怕她比現在的唐呈要痛苦千倍萬倍,只是這些話再多說也是無益罷了。
唐呈不可能因爲喬蘊的話而放棄沉沉的撫養權,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既然唐呈說了不提孩子,喬蘊也不想主動提及孩子的事情。
在接下來的時間內,喬蘊只覺得完全處在極其壓抑的感覺道中,完全無法將自己拔出來。
唐呈的作爲一個男人並沒有將自己的情緒太過徹底地表露出來,只是他的故作堅強更讓喬蘊看到了一些自己的影子。喬蘊一個人安靜地望著窗外想了許多。
想到阿嬌對唐呈的惦念,她倏然間有些錯愕。在阿嬌有生之年,到底還是沒能和心愛的男人重新相逢。
兩人一直坐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再說一句話,期間唐呈擡頭看了喬蘊幾眼,見她也在出神,且沒有什麼不耐煩的表情,莫名覺得有些心安。
“不早了,我送喬小姐回去,”唐呈遲疑了一下又說道,“今天,謝謝。”
喬蘊愣了一下,而後扯起脣角笑了笑,覺得自己並沒有幫上什麼忙。
對於唐呈要送自己回去的事情,喬蘊並沒有拒絕,只覺得他心裡現在不舒服,自己陪他走走也是理所應當。
只是喬蘊並沒有發現,兩人沉默不語的路上,有一輛車一直緩緩跟在身後。
“我能上去看看麼?”到了喬蘊樓下,唐呈倏然說道。
喬蘊有些無奈,愣了一下,但是表面又不好說出來,剛想拒絕,卻又擡眸看到了唐呈眼神之中的悽楚和無奈。喬蘊暗自握了握拳,自己與李嬌是朋友關係姑且已經這麼傷心,唐呈找了李嬌五年,卻又得知她已經死亡的消息,心裡應當更加無奈纔是。而現在讓他能夠得到緩解的辦法,也只不過是看看沉沉罷了。
如此想來,喬蘊覺得自己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去拒絕,如果連這點要求也不答應的話,自己未免也太過殘忍了一些。於是在唐呈剛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喬蘊溫婉地勾了勾脣:“好的唐先生。”
唐呈一愣,沒有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喬蘊也會答應。實際上在今天叫喬蘊出門的時候,他本來就已經很忐忑,擔心自從上次自己說了幾句過分的話之後,喬蘊早就已經把自己當做敵人對待,甚至早就準備在法庭上見面了。
只是他好像忽略了喬蘊的忍耐能力和善良。
在喬蘊轉頭上樓的時候,唐呈眼眸之中流轉了一些感動。
樓道有些昏黑,喬蘊小心翼翼地扶著牆往上走,唐呈很是貼心地將手機掏了出來,對著喬蘊的前面照射過去。喬蘊看到這束光之後,轉頭對著唐呈溫柔地笑了笑。
朦朧之間,唐呈居然覺得自己的心莫名的一顫,不過隨即又覺得荒唐,苦笑了一聲,往上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