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課鈴聲響起，方洪明才醒覺，自己竟然針對李想提問了整整一堂課。這下讓他又是欣慰，又是自責，欣慰的是這個當初一騎絕塵的尖子生又回來了，自責的是耽誤了其他學生寶貴的學習時間。
“同學們，李想的確是了不起，一個學期沒有上學，但語文課的學業卻沒有落下，能夠把知識掌握的如此牢固，其他同學們應該向他學習啊。好了，這節課就到這裡，李想，繼續努力不要驕傲。”
方洪明是語文組最出色的老師之一，不但教學能力出衆，人品也是不錯，見李想這麼出色，頓時轉變了態度，雖然對於他被開除的原因還有一絲芥蒂，但已經重新欣賞起這個農家孩子來。
下課後，整個教室沸騰起來。
蔣大亨大手在李想肩上重重拍著，嗓門趕上敲鐘：“李想，高，實在是高！你這腦子咋長的，胖爺我怎麼就不行呢。說實話，是不是花小雨偷偷給你補課了？”
看著擠眉弄眼的蔣大亨，李想哭笑不得，什麼補課，那是咱翻了一遍花小雨的課堂筆記，全都記住了而已，這麼高深的事情，估計這個胖傢伙絕對理解不了，也就不解釋了。
“李想，告訴你，就算你語文課學的好，其他課程可就沒那麼容易了。咱們班的第一，早就是我的了，你就別惦記了。”周玉成陰沉著臉，走到李想面前，認真的說。
“額，好吧好吧，咱們班的第一給你，”李想笑瞇瞇的看著鬥雞似的周玉成：“不過嘛，年級第一就歸我了！”
這個周玉成，以前見了自己，就跟粉絲見明星似的，不是問自己學習方法，就是打聽學習竅門，本身成績不差，除了自己，班裡其他學生都比他差上一截，可他非要和自己較勁，一門心思超過自己。現在更是變本加厲，公然朝自己宣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摸底考試判定自己是否能夠留在一中繼續唸書，帶給他的勇氣。
周玉成臉色漲紅，被李想的調侃憋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憤憤的冷哼一聲，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拿出一張試卷埋頭看了起來。
無意間走到了教師辦公室附近，遠遠地就看到班主任辛樹堂在和校長辦公室的劉助理在說話。
“就是，除了一班的林木森，二班的蘇雪玲，那就得數你了。”
“他真的自學了一學期的課程，好厲害啊，搞不好，周玉成真的又被他壓下一頭！”
和蔣大亨、朱子軒、張劍鋒幾個人插科打諢了一通，李想率領幾人趕去食堂吃飯，遠遠的就看到花小雨對自己微笑，教室窗戶外陽光明媚，少女沐浴在秋光中，恍若畫中走下來的一樣，讓他心中一跳。
“辛老師，你可要考慮清楚，這可關係到你的退休大事，三思而後行！”劉助理話裡透著淡淡的威脅。
往前走了幾步，憑藉超出常人的敏銳感官，就聽到了兩人的談話。
……
中午休息時間，李想在宿舍溜達一圈，覺得無趣，就揹著手在熟悉又陌生的校園裡隨便走動，感受著學校的氣息，輕鬆自然。
“對，沒做過大量習題，自學再努力也不行！”
一中施行的是軍事化管理，學生都在食堂吃飯，在學校住宿，每個月才能放假一天。
辛老師花白的頭髮不停抖動，似乎十分激動，李想皺起了眉毛，這個對他格外關心照顧的正直老教師，很少有情緒激動的時候，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劉助理微微搖頭，看他就像看上世紀的老古董：“我的辛老師喲，現在是什麼形勢，二中三中在後面追趕的這麼緊，咱們一中靠什麼保住高中重點學校的地位？還不是靠考試成績說話！我再給您透個底兒，明天的摸底考試，是縣教育局統一安排的，事先沒有公佈，就是要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看看各個學校到底誰是第一，誰能夠當這個唯一的重點高中！”
和周玉成親近的學生都聚在一起，對著李想指指點點，不停的小聲議論。
這些議論，李想聽得清清楚楚，卻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忽然之間，他對這些失去了興趣，就像早已經超脫這個圈子，站在高高的天空上，俯瞰凡間，實在沒辦法再次真正的代入進去，因爲他和這些人已經不屬於一個世界！
“當然是真的，鄭校長對這次摸底考試特別重視，爲了提高班級平均成績，特意想出這個好主意。如果能把各個班裡的倒數十名抽出來，放在一個班，那其他班的成績就能提高一大截。這次摸底考試，有兩個評比標準，一個就是以班爲單位的平均成績；另一個就是看個人成績，哪個學校能在前兩百名裡佔到更多名額！當然了，如果第一名出在哪個學校，是特別加分的——”
辛樹堂猛然一驚，緊張的問：“這是真的？”
“怎麼可能，語文課他自學也就罷了，其他課呢，物理呢，化學呢，數學呢？那可不是靠自學就能應付考試的。”
這個小妮子，怎麼越來越……大了？
“哼，玉成，別灰心，語文一門就算得滿分，那也照樣不行的。咱們班第一還是你的。”
辛樹堂瘦削略顯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聲音卻依然堅定：“沒什麼考慮的，就算三班成績墊底兒，我也不同意學校的做法！把考試成績差的學生挑出來，組成一個新班級，這是對孩子們的蔑視，會讓他們心裡留下陰影!”
辛樹堂花白的頭髮在正午陽光下，映照的似乎白髮更多了，瞬間老了十年，挺直的腰桿微微駝了下去。
沉默良久，忽然開口。
“我不同意，三班每個孩子都是好學生，沒有所謂的差等生！有什麼責任，我辛樹堂擔了！”
劉助理臉色難看，冷哼一聲：“這可是你自誤！明年你可就要退休了，如果學校評定退休等級……哼哼，你懂的。”
“我不懂，也不想懂！”辛樹堂臉上的痛苦神色漸漸消失，駝背也在此挺得筆直，眼睛裡發出淡然的光芒，讓劉助理竟然升起不敢直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