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風是被洗手間方向傳來的一聲巨響, 徹底趕走了週日清晨的瞌睡蟲的。
“淘氣!你又在幹什麼?!”他晃晃悠悠在牀上坐起身,連眼睛都沒睜開,就已經想當然地譴責這巨響的“罪魁禍首”。
嘭!
他的譴責並沒有奏效, 類似的巨響將他的眼屎都震掉了。
“淘氣!!”他睜開了眼睛, 一步跳下了牀。
然後, 他看見了趴在牀邊正用一雙無辜眼睛看著他的淘氣。
“喵~~”不是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我到底是養了只貓還是隻二哈啊, 天天拆家。”
嘭!巨響再次出現。可淘氣卻還好端端地趴在牀邊。
“……”好吧, 還真不是你。
欸等等,淘氣在這兒,洗手間卻又拆家的動靜, 那會是誰?
大清早嘯風的腦子是轉的格外慢的,他就這樣抓著一頭睡亂了的雜毛, 百思不得其解地走到了洗手間門口。
然後, 他看到了這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的一幕:
一隻就比他的巴掌長一點的小橘貓, 正在鼓足了力氣試圖往坐便器上跳。坐便器足足有著小橘貓的三四個身長,以她這短手短腿以及只有吃奶那麼大的跳躍力, 自然是跳不上去的。可小橘貓苗韺的腿腳不好使,腦子卻不會。她見直接跳上坐便器是個不可能事件,就左瞅瞅右瞅瞅,盯上了牆角的門吸,把門吸凸出來的有彈性的那一節當做了跳板, 開始借力二連跳……雖然, 還是沒能跳上去。
嘯風聽到的巨響就是門吸被當做跳板時發出的哀嚎聲。
“額, 你這是在?”嘯風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頭, 選了一個最保命的問法。
嘯風已經問得夠含蓄了, 可他還是得到了苗韺清晨的第一白眼。老孃要上廁所,看不出來嗎?看出來了還不快非禮勿視, 滾蛋?小橘貓那兇巴巴的眼神彷彿在說。
“你不是有貓砂盆……嗎?”嘯風問出來就後悔了。
果真,“那玩意兒你自己去試試啊?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上完還不能衝,只能動手埋。”苗韺惡狠狠地回答。
其實不埋也是可以的,反正淘氣有潔癖,它回去幫別的……再不濟,我也可以……這些話,嘯風也只是在心裡想了想,沒敢說出口。
“那……你要不要幫忙?”嘯風沒過腦子地提議道。
“幫啥?”然後,他就又被苗韺瞪了,“你幫我上啊?”
“……”
“女孩子上洗手間,你一個男的在門口堵著啥意思?懂不懂非禮勿視?還不快閃開?”
“……”是小奶貓上洗手間好嗎,我一個獸醫,別說看貓上洗手間了,絕育手術都做過不知道多少次。額咳咳咳,這話不能說,不能說,此貓非彼貓,此貓非彼貓。這麼一想,嘯風就趕緊灰溜溜地轉身準備撤了。
“欸等等。”苗韺卻叫住了她。
嘯風回過了頭,半閉著眼睛,儼然一副“我什麼都看不著”的樣子。
“拿個東西來墊腳啊!”
“哦哦,對哦。”
最後,嘯風犧牲了自家一個小馬紮,將它變成了苗韺上廁所的專用墊腳。
洗手間風波過去,很快就到了小橘貓苗韺的用餐時間。嘯風又去泡了些羊奶粉,晾涼後裝進奶瓶,拿到了正在沙發上舔毛的苗韺身邊。
一看見奶瓶,苗韺那還沒柔和下來幾秒的目光,瞬間就又變得危險了起來。
嘯風也算是清楚了這奶貓苗韺比當初的虎斑苗韺脾氣更古怪的事實,師出未捷先道歉:“你就稍微將就過這個月,我之後給你做雞胸肉和三文魚貓飯好不?牛肉的,扇貝的都行。”見苗韺的目光沒有絲毫緩和,“這樣,等你練出人形了,我請你吃牛扒,你最喜歡的那家,五分熟的。”
聽到嘯風這一串絲毫沒有誠意的話,苗韺不由地嘆了口氣。心想著,不忍則亂大謀,現在先這樣,等哪天嘯風出門上班去了,自己想辦法弄點吃的就好了。可想著想著卻又發現,自己現在這短手短腿的貓仔樣,又要怎樣自己弄到吃的呢?這時候要是有個聽話的、好使喚的傢伙就好了。
等等,聽話的傢伙。
“貝海茵去哪了?”苗韺突然擡頭問。
“嗯,啊?”嘯風愣了足足半分鐘,纔想起了貝海茵這個人,“不知道誒……那晚,那天……我回去後,就再沒見著她了。她一隻麻雀,我也沒法主動聯繫她。”而且那時候自個兒都整天一副魂不在的樣子,根本沒想起來她的存在。
苗韺皺了皺眉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接過了奶瓶,認真地喝起了奶,額不對,是吃起了早餐來。
早餐過後,苗韺正打算回窩來個回籠覺,就看見嘯風穿的一身人模人樣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今天週末你還要上班?”苗韺隨口一問。
嘯風:“不是,那天聽到的火災新聞,你還記得不?”
苗韺回憶了一下,點了點頭。
“起火的就是張珂和胡樂歆家,可喜的是兩人都沒有性命之憂。我今天打算去醫院探病。”想了想,“你想去嗎?”
“你們幾個關係一直都這麼好?”苗韺沒回答嘯風,而是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嘯風愣了一下:“算是吧。我和張珂本科在同一個學校,所以一直沒斷聯繫。他和胡樂歆兩個人,算是我看著走到一起的。”
“那那個岡德呢?”
“岡德是最近纔有聯繫的,那時候我們三個打遊戲,三缺一,所以在同學羣裡吼了一聲,然後就湊上了岡德。在那之前,我們甚至都不知道岡德也在京州。畢業後,他唯一一次出現在我的記憶中,就是聽說他好像生了一場大病什麼的。”
“哦——”
“探病,你去嗎?去的話,我那太空包把你背上,你只要藏著點別出來,醫院應該不會說什麼。”說著,從屋裡拎出了個貓用太空包,在苗韺面前晃了晃。
苗韺嫌棄地看了包一眼,可還是點頭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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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一人一貓來到了醫院。
嘯風打了個電話,又去到護士站說了些什麼後,走到人少的地方,微微扭過頭對苗韺說:“今天不一定兩個人都見得到。張珂被救出來時,呼吸已經停止了幾分鐘,大腦受到了一定的損傷,現在雖然已經轉普通病房了,但情緒不是很穩定。胡樂歆還好,燒傷的是左手,已經做了植皮手術,恢復不錯。”
“胡樂歆也受傷了?”苗韺沒頭沒尾地問。
“啊?”嘯風愣了一下。
“去看看吧。”苗韺打斷了嘯風的思路。
“嗯。”嘯風也放下了剛纔一閃而過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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嘯風先帶著苗韺走向了張珂所在的單人病房,還沒走進去,他們就聽到了從病房傳出來的一片混亂。
“是那婊.子!是她乾的!火是她放的!她想殺我,她竟然敢殺我?!我當初怎麼就沒打死這個千人草的婆娘?啊?她竟然敢給老子戴綠帽?竟然和嘯風那小子搞到了一起?問她去山南幹了什麼,竟然敢不說?竟然敢放火?這千刀剮的!我真是便宜她了,該抽了她的筋,扒了她的皮!啊啊啊!我的臉,我的臉!!”
嘯風的腳步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猛地頓住了。病房的門就在他的面前,房間裡的醫護人員也手忙腳亂地根本沒注意到他這個外來人,可他卻怎麼也伸不出推開門的手,擡不起跨門檻的腳。
這是……張珂?
透著門縫看見房間內那對掙脫醫護人員拳腳相向的人形木乃伊,嘯風徹底蒙了。
“鎮定!上鎮定!”房間裡的醫護人員手忙腳亂地喊這些什麼,可嘯風卻有些耳鳴了。
他的雙腳不聽使喚地向後退了起來,離病房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嘯風?”身後突然傳來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
嘯風遲了半拍轉過了頭,盯著那名男子想了半天,也沒能和記憶中的任何人臉對上號。
“是來看樂歆的嗎?”中年男子的語氣雖然很平和,可臉色並不好,不好的原因與其說是因爲女兒遭遇了火災受傷而心疼,倒不如說是因爲知道了些什麼想讓他拔刀砍人的事,正壓抑著足以吞噬地球的怒火。
嘯風想起來了,眼前這人是胡樂歆的爸爸。他避開了胡爸爸的目光,點了點頭。
“樂歆就在拐角那個房間裡。”胡爸爸打量著嘯風,似乎想從他臉上掏出些什麼來。
“謝謝。”嘯風被這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幾乎是逃也似的轉過了拐角。
嘯風轉過了拐角,敲敲門進了房間,可卻並沒能擺脫胡爸爸的目光。胡爸爸也沒進門,就那樣站在門口,看似心不在焉地玩著手機,實際上,一直在用餘光看著屋內的動靜。
“嘯風?”病牀上的人坐起來了,吸引去了的嘯風的注意。
“你……”看向胡樂歆那不能動彈的左前臂,一時半會兒沒能想出合適的詞。
胡樂歆:“是先去了那邊纔過來的?”
嘯風聽懂了她的意思,卻沒能夠回答。
胡樂歆也沒指望他回答:“你也來了。”看向了嘯風背上的太空包。
嘯風一愣。
然後,他就聽見了從揹包裡傳來的,很小一聲:“嗯。”
胡樂歆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使得她那本就有些病態的嘴脣,更加蒼白了。她探出頭面向了門口,大聲道:“爸,你能幫我關一下門嗎?”
門口的胡爸爸狐疑地看了一眼嘯風,最後,實在是耐不過女兒懇請的目光,後退半步,將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