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半個小時前, 在苗韺還在四處晃悠的時候，嘯風回到了山上，在原本白骨四散的地方, 看到了這個新墓, 並在墓的附近看到了幾根熟悉的黑毛與白毛。
顯而易見, 這新墓是苗韺埋的。
那麼, 墓裡所埋葬的白骨, 又是誰的呢？
“這纔是真正的你的高中同學，苗韺。”嘯風的背後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
嘯風猛地轉過身，然後和聲音主人的目光對到了一起。
是程研青, 來殺苗韺的程研青。
嘯風的瞳孔放大了，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
看程研青這樣子, 他應該還沒有找到苗韺。那麼, 只要自己拖著他, 苗韺就能有足夠的時間離開這裡，回到他們無法輕易下手的醫院。
這麼想著, 嘯風吞了吞口水，接了程研青的話：“你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這裡埋著的，就是你那名叫苗韺的高中同學。”沒等嘯風再接話，程研青就又說, “苗韺是死了, 但她卻沒有成妖, 因爲她魂飛魄散了。”
“什……麼？”本來只是想通過說話來拖延時間, 可沒想到, 程研青的話反倒讓嘯風自己失去了冷靜，“魂飛魄散？”
“你只是一個普通人類, 看著這遺骨看不出什麼。但在我們妖裔看來卻不同，尤其是在所有的骨架像這樣堆到了一塊的時候。”頓了頓，“遺骨的狀態不對，這不是正常死亡的人類遺體所應該有的。”
“不是正常死亡？”
“沒錯。正常人類的死亡，都應該是軀殼死亡後，魂魄脫離。而這具遺骨給人的感覺，卻像是魂魄先破碎了，沒有魂魄的軀殼因此枯竭。”
“……”
“能造成這種現象的，要麼，是滅魂刀；要麼，是古魔。而滅魂刀已知流傳下來的世間僅有一把，正鎖在一個我們妖裔的重重把守的房間裡，不可能被拿來殺害一個無辜的人類。那答案就只剩下一個了。古魔，活了上百上千年的魔，靠著吞噬魂魄存活。”
古魔，這對嘯風來說是一個很新的詞彙。可不知道爲什麼，在聽到它的第一時間，嘯風的腦海裡就閃現出了虎形的苗韺渾身浴血的場景。
“古魔稀少，百年難得一遇，一旦現世，妖裔都會聚衆進行討伐。而好巧不巧，最近的一次古魔現世，就在隔壁翠雲市。翠雲市購物中心地陷事件，你應該聽過吧？那不是普通的天災，而是魔禍。”
盯著嘯風：“而那隻虎魔，正好，是隻巨型白虎。”
“……”
“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了吧？”見到嘯風臉上那震驚的表情，程研青稱熱打鐵了起來，“待在你家的，你以爲是苗韺的那隻貓妖，不是妖，不是苗韺，而是古魔，殺了苗韺的古魔。”
她……小虎，殺了苗韺？嘯風的腦子嗡嗡作響著。
“虎魔在翠雲出現的突然，趕去討伐的妖和妖裔少的可憐。那場戰鬥拆了整整一個購物中心，他們雖然成功重傷了那虎魔，卻沒能將她徹底除掉。虎魔逃進了秀雲山，她傷的很重，她很飢渴，她需要吞噬魂魄與撕咬血肉來恢復。”
“好巧不巧，你的高中同學在那時候出現在了秀雲山。”
“後面的，我想你都能猜到了。”
“她……”嘯風狠狠地咬了一下牙，瞪住了程研青，“不可能的。她就是苗韺，她只是失憶了而已。她寫的字，她說話的方式，她的脾氣，她的……”
“那都是人類苗韺的魂魄碎片而已！”程研青殘忍地打碎了嘯風的夢，“魂魄無法長存於世，哪怕有著不老不死的□□，魂魄自己也會逐漸凋亡。古魔之所以能活成百上千年，就是因爲他們一直在靠吞噬別的魂魄來補充自己！他們從來都不是一個單獨的魂魄，而是無數魂魄拼湊而成的！你覺得她像你高中同學，只是因爲她剛吃完你的同學，你同學的魂魄最新鮮、最活躍而已！”
“不，不可能，”嘯風搖著頭，“無數魂魄什麼的……”
“別自己騙自己了。多魂魄妖魔，你也不是沒見過。這秀雲山的東道主，就是個妖裔登錄在冊的多魂妖，專門收留遊蕩在人間，卻又忘了留下來的原因的魂魄。只不過多魂妖是共生，是死者的樂園，而古魔是互相吞噬罷了。”
“你覺得待在你身邊的虎魔是有理智的，那只是因爲現在她的魔力太弱，你高中同學的魂魄碎片還能主導而已。等到碎片慢慢被消化，你就再也不會覺得她像你的同學了。”
“這些，”嘯風深吸了一口氣，“這些都只是你的推測罷了。你又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她不是虎妖，而是虎魔呢？”
“妖是不可能有三種形態、兩種屬性的妖力的。她能輕輕鬆鬆幫魂魄成妖，還能進化陰氣，就說明她有著陰屬性。而同時，她又有著風屬性。”
“……”
“而且，嗜血、吞噬是古魔生存的本能。你應該多少也發現了吧？她對陰氣、妖力、魔力有格外的執著。這種執著一開始的表現，可能是像你看到的那樣，去和妖魔鬼怪做交易。可等她的魔力越強，她嗜血的本能就會越發明顯。”
嗜血的本能……
“我看到那一草坪的狼屍了。那些本是多魂山妖的守護妖，卻全被她吃了。”
“那些是狼魔！”嘯風吼了出來，“她是在救我們！”
“狼魔？呵，”程研青撇了撇嘴，“你好好回憶一下，狼魔這個說法，是誰提出的？”
狼魔是誰提出的？
“是不是守護我不知道，但至少從這味道來看，不是善茬。這些都是魔，狼魔。”嘯風的腦海中響起了苗韺的聲音。
程研青：“看你這表情，應該是明白了吧？因爲體內殘留的苗韺的魂魄碎片，她還不能對你們動嘴，但她卻已經飢渴難耐了。她只是在爲她的飢渴找藉口而已，好讓她順理成章地享受一頓。”
嘯風還在搖著頭：“但那些狼當時的確在攻擊……”
“那是因爲你們闖入了多魂山妖的領地！”程研青又一次打斷了他，“它們的目的只是趕走你們罷了。”
不，不對，他說的不對！
“你知道她爲什麼要回到山上來嗎？因爲她現在已經開過葷了！沒了狼羣，又不能太早對你們下手的現在，多魂山妖就是她最好的獵物！”
不對！哪裡不對！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沒理會嘯風拼命搖著的頭，程研青又說，“我知道你聽我講話的本意，是想拖延時間。但很可惜，獵物還沒到嘴，那虎魔並不會下山的。倒是你，一個普通的人類，能走多遠趕緊走吧。”
見嘯風沒動，程研青又澆了把油：“醒醒！看著地上這墓！你的高中同學已經死了！！”
“不對！！”嘯風終於將內心中一直迴盪著的這個聲音，吼了出來，“這些都只是你的惡意推測！是你將所有線索掰彎了往她身上堆！無論她和人類苗韺是不是同一個人，不管她是不是古魔，她都不可能是你口中十惡不赦的存在！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傷害過誰。現在在醫院裡的幾個人，都是她救的！這墓，也是她爲人類苗韺建的！”
“這是鱷魚的眼淚罷了！”程研青一改之前的態度，吼了回去，“我說過，她現在有著這樣的僞裝，只是因爲她還沒徹底覺醒！”
“所以你就要爲了這麼個所謂的‘僞裝’，一個虛假的推測，去殺了一個無辜的人嗎？”
“她不是人！！！現在不動手，之後就遲了！等她覺醒了，到時候別說你，別說我們，別說山妖，怕是連這個縣都得一起陪葬！”
“你到底和她有什麼仇什麼怨，爲什麼一定要……”
“她殺了我父親！！”程研青一拳打在了樹幹上，“我父親是當初虎魔現身時，第一個趕去的。等我們趕到時，他就已經魂飛魄散了。”
“……”
“夠嗎？這個理由夠我殺她嗎？啊？”往前踏了一步，“是，我是爲了私仇。是，我是草草下了定論。但現在不動手，等她吞噬了多魂山妖，等她恢復了古魔的能力，就已經迴天無力了。我殺她，是在救全縣多少萬人的命！”
嘯風將拳頭捏得慘白，可卻半句話都沒再能說出口，因爲，現在的程研青，已經不是能用話語來說動的了。他必須得想個別的辦法，現將苗韺救出這裡，然後再慢慢地弄清一切……
嘯風正想著想著，突然，只覺得腳踝一癢，緊接著，無數根豆芽就從腳踝上冒了上來，將他的雙腿和雙手一圈又一圈地困住了。
嘯風：“你！”
“像你這樣鬼迷心竅了人，我也不指望能夠真的說服。所以，”程研青一邊說著，一邊拿著個噴霧瓶走到了嘯風面前，“在完事之前，就請你休息會兒吧。”說完，一手捂著鼻子，一手對著嘯風摁下了噴霧。
嘯風努力地屏住呼吸了，可噴霧卻還是鑽進了他的體內。很快，他變得頭重腳輕了起來，意識漸漸遠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