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依依也加入了胡猜的隊列:“那狼羣呢?也是那妖怪弄來的?因爲它的肚子只能進不能出?所以要殺了我們?”
適應能力真的是個很神奇的東西, 人類無論被扔在何種環境中,一旦倖存下來了,這種環境就會就會被他們當做“日常”。就好比現在的這兩人, 不久前還將妖魔鬼怪當做影視娛樂的虛假產物, 可現在卻已經徹底接受了現實, 甚至開始主動思考“靈異”了。
胡樂歆:“有可能!所以傳說裡有狼羣的存在, 守護之狼, 守護的就是那隻妖,以及妖體內的魂魄。而傳說裡去到山莊回來,微笑著死去的人, 其實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了,而是靈魂成爲了妖怪的一部分。”
魯依依:“成爲了妖怪的一部分?自願的還是被迫的?是死者的樂園還是亡靈的領地?我們進了鎮子又出來了, 會不會也哪天就……”
“別瞎想了, ”聽著這越來越離譜的胡猜, 秦運終於忍不住打斷了,“變鬼也好, 成妖也罷,都不是那樣操作的。微笑死亡要真的存在,怎麼可能沒留下半點真實證據?那傳說估計就是逃出來的人添油加醋寫出來嚇人的,又或者是那妖怪自己寫來防止外人去打擾他們的。”
“而且如果它真像你們猜的那樣,那麼危險, 讓所有人有去無回, ”嘯風也開始安慰兩位女生了, “妖裔早就有動作了。”
“況且, 它是妖, 我們有何嘗不是。早上吃虧是因爲在它的地盤,距離我的本體所在地有了幾百公里。如果它真追我們追到了我們地盤, 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秦運又說。
“……也是。”胡樂歆應了聲,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也是”著些哪一點,但這一頁算是勉勉強強翻過去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次登山,可算是破了我們的歷史悽慘記錄啊。上一次最慘的,我記得還是苗韺滾下山坡,摔了個左前臂橈骨粉碎性骨折,當時可把我們幾個給嚇得。”
“骨折?”苗韺猛地擡起了頭。
“嗯,”嘯風點了點頭,“走了這麼一趟,你真的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嗎?”
“……”苗韺沒有回答,又回到了那低頭沉思的模式,甚至沉思的比剛纔更認真了。
沒了當事人的積極配合,這話題就也進行不下去了。
之後幾人又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些什麼,苗韺都再沒有參加。而載著衆人的小車,則在著時有時無的聊天聲中,將大家送到了縣城醫院。
到達醫院後,嘯風作爲唯一一個沒有受傷的人類,一把車停好,就又馬不停蹄地忙了起來。掛號、繳費、買飯、向前來問訊的警察說明情況,等等。等他再次將屁股捱到椅子時,天已經暗下來了。
秦運被推進了手術室,魯依依和胡樂歆也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做檢查,就留下嘯風一人與兩隻貓、一隻麻雀坐在了手術室外的板凳上,與走廊盡頭那盞“手術中”的紅燈比著耐力。
醫院本來是不允許動物入內的,可畢竟他們情況特殊,而且這兒又是個偏移縣城的小醫院,小到只有一棟樓,所以,只要嘯風帶的一羣動物沒惹事也沒去無菌區,醫院裡的工作人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其實,苗韺本來是提議自己帶著貝海茵和淘氣,在車上等的。可由於之前嘯風讓苗韺變回人形,去看醫生的時候,苗韺一時順口,用“沒妖力變人形”給打發了。現在嘯風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你都變不成人還呆車裡,到時候人家說我虐待動物”駁回了苗韺的提議。
要是平時,苗韺或許還會和他再爭上兩句,可現在,別說嘯風滿臉那就差用馬克筆寫上“我很累”兩個字了,苗韺自己也被滿腦子的亂麻弄得沒了計較的心。
或許是走廊裡太安靜了,又或許是夕陽的色調有著催眠的作用,嘯風在板凳上坐著坐著,腦袋點了兩三下,就耷拉著睡著了。
嘯風睡著了,身旁的淘氣和貝海茵也想被傳染了似的,不花三分鐘就通通進入了的夢鄉。唯獨將嘯風的右腿當做了枕頭的苗韺,雖然閉著眼呼吸均勻,實際上卻沒有半點睡意。
聽到身旁幾位逐漸變慢的呼吸聲後,苗韺睜開了雙眼。她一睜開眼,嘯風那歪著耷拉著的腦袋,就正好擺到了她的眼前。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嘯風那平日裡平平無奇,甚至看得苗韺有些膩了的臉,此時此刻,竟然有著種說不出的帥氣。
嘯風的五官都很大衆,可卻也正是這種恰到好處的大衆感,與精準的擺放位置,讓嘯風的整張臉有了種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標緻,一種讓人很舒服的標緻。
嘯風應該算是男性中,性格很好的那種了吧?看著嘯風的臉,苗韺不由地想道。雖然有時候嘴有些欠,有些愛多管閒事,但卻是個爛好人,時常爲了別人難爲自己。他這樣的性格,總能給人,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帶來一種說不出的踏實感。
男性的好兄弟,女性的好閨蜜,討好型人格,說的就是他這種類型?
苗韺覺得,嘯風、張珂、胡樂歆、岡德這四人組,之所以高中畢業後仍舊能夠將友誼維持了十年有餘,嘯風是功不可沒的。
對於這樣的嘯風,哪怕是現在作爲生性刻薄的貓的苗韺,都是對他有著一定好感的。她喜歡和他拌嘴,似乎就是好感的表現方式之一。
哪怕是現在的她都對嘯風有好感,那麼,人類苗韺呢?嘯風暗戀過高中同學苗韺,那高中時候的苗韺……
苗韺有著種感覺,如果她自己和人類苗韺當真是同一個人的話,那十年前的,恐怕是一場充斥著滿滿青春氣息的雙向暗戀。
但前提是,她,是人類苗韺。
她是嗎?會是嗎?可能是嗎?
要說這一次的山南之行一無所獲,那一定是假的。苗韺雖然沒能想起什麼,可那幾場夢的零星碎片,卻讓她更加確定了之前的某些猜測。
如果說,夢是讓她“確認了猜測”,那當她在草坪失控時,猜測就已經變成事實了。
古魔……這是從山裡出來後,一直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兩個字。
妖裔的最近一次疑似古魔討伐行動,是在去年六月,翠雲市。而人類苗韺的失聯,是在去年七月,山南市威林縣。嘯風等人懷疑人類苗韺的遇害與微笑山莊這個傳言有關,而微笑山莊的原型,是在秀雲山上。
秀雲山位於山州、翠州兩省交界,而被它的山頭所分割的,恰恰正是兩省的山南市和翠雲市。換句話說,古魔討伐所引發地陷所在的購物中心,與人類苗韺失蹤之地,只隔了一座山。而兩件事從時間上,又只相隔了十幾二十天。
巧合?可能是巧合嗎?
古魔討伐是否成功了,知曉的只有當事人。可無論成功與否,在那不久後,人類苗韺就在山那一頭死了。她死後,偏偏出現了自己這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甚至行爲習慣上都有很是相似,唯獨沒有相關記憶的,自己這隻有著三重形態的妖。
古魔是靠吞噬爲生的,秦運曾說過,它們能吞的不僅僅是軀殼,還有……魂魄。而人類苗韺的魂魄曾與秦運的青苔突然失聯了。能造成這種失聯的,除了滅魂刀,就只剩下古魔。
它遭遇了討伐,它奄奄一息地逃入了山林,它很餓、很累,它需要通過吞噬來維持自己的存在。一直獵物,好巧不巧的,出現在了它的面前。
獵殺,吞噬,撕咬……
秀雲山上發現的白骨!
苗韺猛地從嘯風腿上跳了起來。
故事連起來了。
她必須得回去確認一件事,來證明或證僞自己的猜想。即便,她並不知道,當這個猜想被證明亦或證僞後,她該何去何從。
她從嘯風的腰間順下了車鑰匙,深深地看了嘯風一眼後,叼著鑰匙,跑出了醫院。
她來到了停車場,避開人與攝像頭,變成了一身白裙的人形。她打開了車,從車裡整理出了一個空包,裝了些登山必需品後,將包背在了背上。
這一番動作下來,讓她身上的不少傷口都滲起了血。她又累又疼到滿頭大汗,一時間關後備箱的動作都變得遲緩了。可卻也恰恰是這個遲緩,讓她的目光看見了放在後備箱另一個包側面的那個藍色鈴鐺。
這鈴鐺是嘯風在還不知道她身份時,給她戴上的。她自從搬離嘯風家後,就將這鈴鐺取了下來,隨手塞進了一個包側面。卻不知,就這麼好巧不巧地,將裝有鈴鐺的包給背來山南了。
苗韺對於這個鈴鐺並沒有多少感覺,甚至還有些嫌棄,覺得它是侮辱自己這隻巨虎的尊嚴的東西。
可不知道爲什麼,往日裡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鈴鐺,在今日今時今刻,卻讓她不由地伸出了手,將之拿起來,戴在手腕上了。
這是吃錯什麼藥了……
不對,一定是因爲手腕上這個傷口縫的線太醜了,得隨便找個東西遮一下,碰巧這鈴鐺就出現在了眼前罷了。
嗯,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