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又一個週三下午,嘯風剛下班回家,沙發還沒坐熱,門鈴就響了。
“來了來了,誰啊?!彼侔悴磺轭姷貙]得正舒服的淘氣從腿上抱了下來,起身去開門。
“我。”門外傳來了女性的聲音。
嘯風都還沒從這一個字聽出對方身份,一旁本來還蹭著他的腿的淘氣,反倒突然炸毛了,整隻貓弓著背,如臨大敵般地藏在了嘯風身後。
淘氣的這個架勢,使得嘯風不得不猜出了門外的人。他將淘氣往牆角一扒拉,又將門口那平時被淘氣瘋玩得沒樣了的地毯,翻了個面擺好後,這纔打開了房門。
“這是什麼風竟然把您給吹來了?”
進來的人果真是苗韺。對於嘯風的調侃,她少有的只是聳了聳肩,既沒翻白眼,也沒回嘴。
只不過剛纔就已經全副武裝了的淘氣,當見著苗韺正臉後,則更是張開了血盆大口,絲毫不吃一塹長一智地哈起了氣來。
淘氣這哈氣的代價,就連不是貓的嘯風都一目瞭然。果不其然,接下來的三十秒內,只見苗韺敏捷地一個跨步一個彎腰,淘氣半口氣還卡在嗓子裡,命運之後頸就被苗韺揪住了。被揪住的瞬間,淘氣嗓中的半口氣還震動了聲帶,發出了個奶奶的“喵唔”聲。
“……”一旁的嘯風有些沒眼看。
苗韺就這樣用三根指頭將淘氣拎到面前,饒有興趣地欣賞起了這貓科動物被拎後頸時的條件反射:嘴巴半張,瞳孔放大,四腳耷拉,尾巴緊夾,儼然一副慫慫的癡呆樣。
“嗯,你繼續哈?!泵珥層每粘鰜淼牧硪浑b手,揪了揪淘氣的臉皮,“嘖嘖,半個月不見,皮都變厚了?!?
“喵嗚——”
“嗯?什麼?你沒有?沒有什麼?沒有咬我用過的毯子?沒有砸我用的碗?”
“唔喵——”
“沒有?沒有在雜物間和沙發底宣誓主權?還是說,沒有在我背後說壞話?”
“喵——”也不知道是不是嘯風的錯覺,在他聽來,淘氣的聲音竟然越來越像撒嬌。
“是嗎?”
“喵——”
“哦?!泵珥層每粘鰜淼氖謹E起淘氣的下巴,別有深意地撓了起來,“是嗎?”
“唔——”淘氣的心頭滿滿的都是憤慨,可怎奈這憤慨是在是拗不過身體的本能,這樣被苗韺拎著後頸又撓著下巴上的舒服區,身體非但做不出半點攻擊舉動,甚至喉嚨裡還不爭氣地咕嚕著。
“咳,”直到這兒,一旁的嘯風才總算是看不下去,開了口,“你這麼大個人,就別和淘氣一般見識了吧?!?
苗韺看了嘯風一眼,笑了:“貓科動物的臉都被你丟光了。”瞟向淘氣,然後將它放在了沙發上。
被苗韺往沙發上放的淘氣,身體卻還沒從命運後頸之條件反射中恢復,只見它後腳著了地,前腳卻還是那耷拉著用不上力的樣子,直接撲通一下用半邊臉親吻了沙發。意識到這個失態的它,身體一恢復,伸出腳就像站起身往角落裡鑽,可誰知伸腳的時候又一個沒看準落腳處,踩到了沙發的邊緣上,直接像個皮球似的,嘰裡咕嚕滾到了地上,落地的時候,就差彈兩下了。
“噗——”這次,就連嘯風也沒能忍住笑。
之後的淘氣將尊嚴氣勢什麼的通通摔倒一邊,直接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衝進了嘯風的牀底,再也不見了身影。
“咳咳,”等淘氣帶來的鬧劇徹底告一段落,嘯風纔想起了正事,“你來,是有什麼事嗎?”倒了杯茶,放在茶幾上,示意苗韺坐下慢慢說。
可苗韺卻沒有落座的意思:“我等會兒要去育才中學上夜班,不會在你這兒待太久。我來,只是想讓你幫我幹件事?!卑櫰鹆嗣碱^。
“什麼事?”看見苗韺這少有的愁容,嘯風有了某些預感。
“你和……”苗韺的眉頭皺的更深了,甚至連瞳孔都在這昏暗的燈光下縮了縮,縮出了貓眼的感覺,“你和人類苗韺是高中同學?”
嘯風愣了一下,纔回答:“是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現在又問這個幹啥?”
“你和她很熟?”
“……嗯?!?
“熟到父母都認識的那種?”
“額,”嘯風不由地側開臉,撓起了鼻子,“算是吧?!?
“那你能幫我去她父母家找個東西嗎?”
“哈??”即便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嘯風還是被這苗韺的要求給嚇到了,“啥?”
“找東西,去她父母家?!泵珥寚@了口氣,道,“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人類苗韺生前並沒有自己的固定住所,一般都是揹著包住青旅、住名宿,逢年過節回父母家住。”
“……嗯,所以?”
“所以,我沒能找到什麼能告訴我她生前去了哪、出了什麼事的物品,甚至連她的生活用品都沒找到。個人證件什麼的,都是我後來去辦的,社交賬號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如果我沒弄錯,她生前是自由撰稿人,那一定是會留有稿子的相關文件的。除非這些文件都被什麼人特意消除了。”
“所你是讓我去找?”嘯風的大腦運轉了起來,“因爲你要留下什麼東西,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你爸媽家了?”儘管苗韺在形容“人類苗韺”的時候,一直用的是第三人稱,可嘯風卻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倔強選擇了使用“你”。
“嗯。”苗韺點了點頭,好似並沒有注意到嘯風的主語措辭。
“我去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比起我一個大男人突然跑去你家,進你的房間找東西,你自己去不是更合……”話沒說完,嘯風自己就想到了答案。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儘管清楚嘯風已經明白,苗韺還是將答案說出了口。
“……可我跟你爸媽熟,那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啊。我現在突然跑去你家找東西,哪怕他們認識我,也會覺得很奇怪吧?到時候直接報個警把我抓了,你去派出所撈我???”
“這個可以有?!泵珥尲僬浀攸c了點頭。
“……”
“你不是前不久給他們打過電話嗎?”苗韺突然又說。
“你怎麼知……”沒問完,嘯風又想到了答案,“靠,你又偷看我的手機了?”
“你自己把手機扔桌上,屏幕上的指紋又不擦,”苗韺理所當然地回答,“不看豈不是對不起你這好意?”
“哦,這還是我的錯了?我引狼入室?”
“差不多,但我是貓科,狼是犬科?!?
“這不是重點好嗎?!”嘯風發現,自從再次遇到這個苗韺,他就變得氣短了許多,“說說,你還拿我的手機幹過些啥?”
“查過東西、打過電話、發過微信、下過訂單?!?
“……靠。”嘯風氣得臉都憋紅了,最後卻還只是冒出了這麼個偏文明的詞。
“所以,你幫忙不?我可以給你付錢。”苗韺又問。
“這不是錢的問題!”嘯風氣得拍了下沙發背。
“那是什麼的問題?”苗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偏了偏腦袋,翹起了嘴角。
“是……是……??!”嘯風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是情感的問題好不?”
“情感?”苗韺挑起了半邊眉毛。
“對??!情感!情……”突然發現自己越說越不對,就差被苗韺帶進坑了裡,連忙乾咳兩聲改口道,“這樣吧,我可以幫你去找,但有個前提?!?
“什麼?”
“你先給你爸媽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我要去你房間幫你找個東西,約個他們方便的時間。”
苗韺猶豫了。
“就是個電話,又不用見面!你忽悠我的時候咋不見這麼良心氾濫?”
“……我沒他們的電話號碼。”苗韺避開了嘯風的目光。
“我有!”嘯風將自己的手機調到通訊錄,扔到了苗韺面前的茶幾,“趁著現在還早,他們沒睡,快打!”
看著茶幾上的手機,苗韺就像是看到了裝滿了水洗澡盆的貓,瞬間渾身都不自在了,連嘴裡的尖牙都長長了幾毫米。
“快點啊。”可這該死的嘯風卻又催了起來。
最後,深吸一口氣,苗韺拾起了手機,將號碼輸到自己的手機上,撥通了電話。
“喂,您好,請問是哪位?”撥通沒幾秒,電話那頭就有了聲音,接電話的人是一名中年女子,看樣子應該就是人類苗韺的媽媽。
“……”苗韺張了幾下嘴,卻愣是沒突出半個字,將一旁的嘯風都看急了,恨不得自己上。
“英英?是英英嗎?”也不知道是種什麼樣的神奇心靈感應,苗韺還沒說話,苗母就猜出了電話這條的人。
“嗯,是我?!?
“啊,真的是英英啊。你去哪了?沒事吧?最近怎麼都一直不打電話?把爸媽擔心死了!”
“……對不起?!?
“哎,你這孩子。”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你都好著呢吧?”
“嗯。”
“對了,前不久還有個你的高中同學打電話過來找你來著,好像是叫……叫嘯風來著?”
“嗯,知道,他找到我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你今年元旦回不回家?”
“……還不清楚?!泵珥尡緛硐胝f“不”的,可不知道爲什麼,到了嘴邊就成了這樣。
“哦,那要回的話提前告訴媽媽。”
“嗯。”
“你打電話來,是不是有什麼事???”苗母又一次發揮出來讀心術。
“嗯,”苗韺咬了一下嘴脣,“就是那個嘯風……”
“他怎麼了?”苗母說這句話的時候,口氣怪怪的,也不知道是腦補到了什麼。
“不是,是我房間有些東西我要用,但在外地不方便回去取,所以就拜託了嘯風幫我去拿?!泵珥寣蹲约赫f的謊,渾身不自在地吞了吞口水,才又說,“可以嗎?”
“可以啊。嘯風那男孩子我還有印象呢,瘦瘦的,帶著個眼鏡?!泵缒复饝谋让珥屜胂笾械囊菀?,“他什麼時候有空就什麼時候來吧,反正家裡基本上一直都有人。”
“嗯,那……”苗韺望向了嘯風。
嘯風做了個“週六早上”的口型。
“那這週六早上行不?”苗韺說。
“行?!?
“……謝謝?!?
“你這孩子,今天咋怪怪的?!?
“……”苗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行了,”可苗母卻一下子就將事情揭了過去,“聽你這樣,應該是還有事吧?去忙吧。”
“嗯,再見?!?
“拜拜,下次有空,給你爸也打個電話。他雖然嘴上不說,但可想你了。”
“……嗯?!?
“你先壓?!?
“嗯?!?
掛斷電話的苗韺,像是跑了個全馬似的,猛吸了一口氣,望向嘯風:“那就拜託你了?!?
“沒問題。倒是……”
苗韺沒讓嘯風將話說完,就直去到玄關打開門,走了。
“……”
算了,算了,之後反正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半句話卡在嗓子裡難受極了的嘯風,又一次這麼自我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