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嘯風直接在寵物醫院請了半天假，中午十二點一到，就開著車趕回了家。

實際上，協助辦案這事，說到底是程研青請“小虎”幫忙，嘯風在其中充其量就是做個傳話人。他一個平民獸醫，對破案的進展做八成不出什麼貢獻，對降魔捉妖方面就更不用說了。這一點，嘯風自己是再清楚不過的。可他對這事就是無由的上心，就像是平日裡面對著枯燥學業的學生，對學校突然決定舉辦的文藝晚會那麼上心一樣。

回到家，嘯風給自己隨便做了頓午飯，又給“小虎”和淘氣二貓分別弄了些零食，然後隨便在沙發上瞇了一下，兩點不到就拎著籠子，叫著“小虎”出門了。只不過，最後在苗韺的一個白眼下，悻悻地放下了籠子。

“這車是我新買的，你別在座位上踩奶，皮子傷不起。”一上車，屁股都還沒在駕駛座上坐穩，嘯風就對跳上副駕的苗韺來了這麼一句。

然後，成功換來了苗韺的第二個白眼，以及一句“踩你妹”。

之後去往警局的一路上，嘯風專心開著車，苗韺專心趴在座椅上閉目養著神，一人一貓沒再有任何交流。

到了警局所佔據的大樓，嘯風剛將車停入地下車庫，跨出車門，幾個制服民警就與他擦身而過，鑽進了隔壁停著的幾輛警車裡。而跟在這幾個民警身後的，則是穿著身便服程研青和狄霞。

“正好，別上去了，車就停在這兒就行，”程研青路過嘯風的時候頓了一下腳步，拍了把他的肩膀，“跟我們來。”然後，又給車內的苗韺遞了個眼神，“你也是。”

雖說一開始就見過程研青那不似造假的警察證，之後又被他親口邀請來警局，程研青的警察身份應該是無可置疑的了。可實際上，直到此時此刻見著程研青出現在此處，走在了一羣制服警察身後，嘯風都還沒能徹底把自己腦海中那“這傢伙是騙子”的印象除去。

所以，當程研青這樣臨時更改了計劃，叫著自己跟著他走的時候，嘯風下意識的就帶著疑惑，向著苗韺投去了徵求意見的目光。可苗韺卻腦袋一撇將之避開無視了。

於是乎，嘯風只好鎖上車，提起萬分警惕，生怕這羣人突然制服一脫黑化似的，小心翼翼地跟在了程研青的身後。

“上車吧。”程研青停在了一輛警車前，讓狄霞坐進了駕駛座，自己則進了副駕，“剛剛又發生了一起案件，詳情我們邊走邊講。”用下巴指了指空著的後座。

嘯風點了點頭，打開後座門，等苗韺先跳上去後，自己才坐了進去。嘯風的人剛碰到座位，半條腿還沒來得及從門外收回來，門也還沒來得及關，車就一個猛轉彎出了車位，硬是將嘯風整個人從座位這頭甩到了那頭，還甩關上了車門。好在苗韺眼疾手快，早在嘯風這個龐然大物向著她的臉砸來的時候，就跳到了座位下面，這才逃過了被壓成貓餅的一劫。

“你剛剛說，”嘯風坐穩身子，乾咳了一聲，問道，“又發生了一起案件？連環殺人案？”

程研青點了點頭，“準確來說，是又發現了一具屍體。具體的案發時間、死亡時間，不進行屍檢是不知道的。”

嘯風沒有接話，因爲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是此案的第三名受害者。”程研青回頭看了嘯風一眼，說，“第一位是位三十歲剛出頭的男性市民，屍體發現時間是在十六天前，而死亡時間推測則是在二十二天前的下午五點到八點。第二位是位二十八歲的女性，屍體發現時間在一週前，死亡時間在八天前，同樣是下午五點到八點。兩位受害者都是市醫科大實驗動物中心的員工。”

低頭看著手機上的東西，繼續道：“而今天發現的這位死者，根據現場傳來的消息，從衣著和隨身攜帶的物品來看，應該是市八中的一位高二的男性學生。目前並沒有發現他與前兩位死者的交集與共通處。”

“但這起案子之所以能在屍體被發現的瞬間就被與前面兩起併案，是因爲屍體上那獨特的傷。”收回了手機，“照片我就先不給你們看了，等會兒到現場了有你們看的，趁這會兒最好趕緊把午飯消化消化。”

特意頓了頓，才說：“前兩位的死因都是窒息死，第三位初步判斷來看，應該也是，但需要之後的解剖來確認。死因是窒息，但卻無法確定是機械性窒息，還是無法檢測到的藥物或疾病所導致的窒息。”

“檢測不到的藥和病還能理解，機械性窒息不是一般很明顯嗎？勒死、悶死、溺死什麼的，都有外傷的吧？”嘯風問。

“根據解剖結果，會在呼吸道殘留水的溺死、會導致軟骨骨折的窒息死類型都可以排除，但類似悶死這種主要需要通過表皮擦傷、皮下出血來判斷的，就沒辦法了。”說到這兒，程研青沒繼續往下，而是扭頭問嘯風道，“我昨天提到過的鼠妖，你還記得吧？”

嘯風看了眼苗韺後，點了點頭。

程研青張了下嘴，不知道是想避免一人一貓的先入爲主還是什麼，突然將到嘴邊的話改成了：“總之，等你們去看了，就明白了。”

儘管被程研青著賣關子弄得有些不爽，但嘯風還是好脾氣地聳了聳肩，沒有追問。車內就這麼陷入了安靜。

就在三人各想各心事的時候，“是被啃了吧？”車內突然出現了第四人的聲音，“沒法查外傷和皮下出血什麼的，是因爲被老鼠啃乾淨了的緣故吧？鼠一般不會主動襲擊人，尤其是在這種遍地垃圾，隨隨便便就夠它們吃一頓的年代。所以，你們才覺得是鼠‘妖’。”聲音的主人是剛剛跳回到了座位上的苗韺，

程研青回頭看了一眼苗韺，對於她所說的不置可否，反倒是來了句不相干的：“你會講人話。”是陳述句。

“我講話，你也並不意外。”苗韺回答。

程研青笑了笑：“所以，弱到沒妖力可外溢，與強到可以完美控制妖力中，你是後者。”

“不，我是真的一窮二白到沒妖力可漏。不然也不至於被你那小小一顆妖丹吸引過來幹苦差。”苗韺說。

程研青又是笑了笑，沒接話。

“如果只是屍體被啃了，應該不足以判斷兇手是妖吧？”苗韺又將話題扯了回來，“當今世道，越是稀奇的案子，兇手是人的可能性反倒更大，不是嗎？”

沒等任何人接話，就又說：“你不剛剛也說了，前兩個死者都是實驗動物中心的員工。實驗動物，實驗動物，說白了不就是被你們人類拿去胡亂折騰一通後剁了的炮灰嗎？而在這些胡亂折騰中，應該不乏基因編程、疾病模型之類的吧？其中能夠導致人類窒息死的，又或者使其有啃人傾向的，應該也是存在的吧？”

“而且好巧不巧，又是老鼠。”嘯風沒能從苗韺的這段話中聽出任何感情，她就好像是站在了一個既不屬於人類也不屬於動物的立場，客觀地陳述事實一樣，“被用來做實驗的，不主要都是齧齒動物嗎？”

“所以？”程研青平平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

“比如說，實驗室的老鼠跑了一隻，和外面的野生老鼠□□後生下了一羣崽子，繼承了它身上的基因啊疾病啊之類的。然後動物中心的員工發現了這事兒，急忙出面處理，卻沒想到事態遠比想象中的嚴重，防護沒做夠，反倒被鼠羣幹掉了。幹掉員工後的鼠羣，發現了人肉很香，之後又去隨機攻擊不相干的人類。”

翹著屁股伸了個懶腰，“又比如說，有人故意設計培育了這種實驗鼠，或者設計了某種吸引老鼠的藥，只爲了謀殺某個人。但沒想到鼠羣失控，殺了不相干的第三者。”

“這些可能性不大。”沒想到，率先否定了苗韺的猜測的，竟然是嘯風。

“怎麼？”

“先不說所有的動物實驗都是需要向相關部門提供了完整的實驗設計，通過審覈後才能進行的，就算非法實驗偷偷進行了，基因工程也好，疾病模型也好，也都不是你說那麼簡單就能弄出來的東西。而且，雖然說不上是所有機構，但據我所知，單這市醫科大的實驗動物中心，是完全符合了國際標準的。”

又說，“動物中心的所有門都需要刷卡進出，任何人進入任何動物室前，都需要換上統一提供的衣服、手套面罩、帽子，進行空氣浴除塵、雙手消毒。甚至在進入不同級別的動物室前，還有著全身沐浴的要求，因爲動物的生活空間是無菌的。而所有動物的安樂死也都有著很嚴的管控，實驗動物出現在室外是根本不可能的，更不用提與野生動物交.配什麼的。”

“是嗎？”苗韺無聊的舔起了爪子，似乎是絲毫沒把嘯風的話聽進去，“規矩在那兒，理論上來講，按規矩辦事就不會出差錯。但你們人類的規矩不向來都是用來打破的嗎？動物出不去？那最初進入大樓的那隻，難不成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基因工程不能隨便進行，有部門監管著，那那個全球家喻戶曉的賀啥啥的，又是怎麼回事？”（注１）

“……”嘯風語塞了。

“你的猜測的確道理上可行，但這個案子……”程研青的話還沒說完，車子就停了下來，所以又將到嘴邊的話改了，“總之，我想以你的修爲，看了，就明白了。”說完，也不再解釋什麼，率先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