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韺的失聯(lián)真的只是因爲去了偏遠地區(qū)嗎？

整整一個早上，嘯風的腦海裡都在不斷迴盪著這個問題。這個問題隨著迴盪在不斷髮酵著，越是發(fā)酵，思緒就越是控制不住地往不好的方向跑，以至於一熬到午休時間，送走早上的最後一個病“人”後，他就關(guān)上辦公室的門，撥通了那個近十年沒撥過，不知道是否早已易主的號碼。

“喂，您好，哪位？”接電話的是一位中年女性。

“您好，請問是苗韺的媽媽嗎？”嘯風問。

“是的，請問您是？”從對方的回答來看，嘯風今天的運氣算是不錯的。

“我是嘯風，苗韺的高中同學。不知道您還記得不？我們幾個那時候經(jīng)常週末一起出去玩的。”嘯風回答。

“啊啊，嘯風啊，記得記得，怎麼能不記得呢。”苗韺的媽媽回答，“怎麼了，突然打電話過來？是找英英嗎？”

“嗯，就是……我們這不高中畢業(yè)十週年了嗎，有個同學聚會。”嘯風想了想，決定把“失聯(lián)”的事實隱瞞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但我沒她的聯(lián)繫方式。所以就翻了翻通訊錄，找到了以前您留給我們幾個的號碼。”

“都十年了啊，好快吶。”苗韺媽媽感嘆道，“不過英英本科畢業(yè)後就搬出去自己住了哦。她那孩子你也知道，幹起自己的事來能認真到六親不認。平時很少給我們打電話，也好一陣子沒回家了，上次還回來還是春節(jié)。”

“這樣啊……”嘯風不由地皺起了眉頭，心頭那不好的猜想更加強烈了。

“我把她的電話給你吧，雖然不一定能打通，畢竟英英這孩子整天全世界到處跑，電話號碼換的比那啥量子波動閱讀還快。”儘管苗韺的媽媽已經(jīng)盡力地試圖用語言將氛圍變輕鬆，但嘯風還是可以清晰地聽出她的擔憂。（注１）

“嗯，謝謝阿姨。”

“不用不用。”

掛斷電話，點開苗韺媽媽發(fā)來的短信，嘯風咬了一下嘴脣，撥通了短信中的號碼。

“嘟——嘟——嘟——”撥號音響得越久，嘯風的眉頭就皺得越深，直到最後那一聲“咔”響起，緊接著的一句，“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現(xiàn)在……”嘯風宣泄似的摁下掛斷，一把將手機扔在了辦公桌上。

他盯著扔在桌面的手機，望著那還未熄滅的屏幕，不由地就想起了十年前的點點滴滴。

無知的青春，無畏的青春，熱血的青春，耀眼的青春，以至於與它相比，之後的十年人生都顯得黯淡了。遠離了青春的人永遠做著重回十七的白日夢，可青春時期的少年少女們卻又無人不在眼巴巴地盼著快快長大。

想到這兒，嘯風不由地在鼻子笑了聲。搖搖頭，收回思緒，拿回手機，走出了辦公室。

“哦，嘯醫(yī)生，來的正好，”腳剛踏出辦公室門沒多遠，一個女性同事就叫住了他，“點的外賣來了，魯醫(yī)生去拿了好久都沒回來，你去看看唄，看是不是出啥問題了。”

“好。”作爲這家寵物醫(yī)院唯一的男丁，嘯風早就習慣了這種無時無刻不在的“使喚”，只見他二話不說點了點頭，下樓走向了醫(yī)院大門。

走出門，來到平時外賣派送員喜歡落腳的路口，別說魯依依、派送員和電動車了，嘯風就連半個人影都沒看到。嘯風有些奇怪地回頭看了看，又向馬路對面望了去，可仍舊沒能找到半個相似的人影。

無奈之下，嘯風只好又繼續(xù)向前走了幾步，一邊走著一邊掏出手機，打算打個電話問問。

就在這時，一個人從嘯風身側(cè)的小巷裡走了出來：“嘯醫(yī)生？”是手裡提著兩袋外賣的魯依依。

“哦魯醫(yī)生，辛苦了，辛苦了，”嘯風想都沒想就伸手接過了外賣袋，“派送員這是把外賣送錯到小巷裡去了嗎？”望向小巷深處，吐槽了一句。

可就是這麼一望，讓他看見了那個無法忽視的白色裙角，使他甚至都沒注意到聽到自己問題後，魯依依那躲避的目光。

“啊不好意思，能麻煩你把外賣拿進去嗎，我突然想起來有些事。”也不等魯依依回覆，嘯風就一邊抱歉地笑著，一邊不容置疑地將外賣袋又塞回到了魯依依手裡。

手上的重量一輕，他就拔腿跑入了小巷，既沒能注意到身後魯依依臉上的不悅與疑問，也沒能聽清魯依依說了半截的想要阻止他的話語。

小巷很深，越往裡走，光線就越是昏暗，溫度也越低。這種昏暗與溫度偏低的感覺，讓嘯風不由地想起了上週的那個地下通道，更想起了自家那隻會講人話的貓。理智中很小的一部分，在不斷地勸著他不要再深追了，可剩餘的大部分，卻被那個白裙背影牢牢吸引著飛速向前。

前面是一個接近於直角的拐彎，嘯風不假思索地右腳一蹬就轉(zhuǎn)了過去。可沒想到，那個裙角的主人竟然就停在了拐彎後一兩米的地方，百米衝刺來的嘯風腳下慣性一個控制不住，眼看著就要從身後給人家一個滿懷擁抱，可對方卻在嘯風撞上的瞬間，一個微微側(cè)身，巧妙地躲過了。

也正是這個側(cè)身，嘯風看清了她的臉。

“苗韺？”儘管這張臉與十年前早已有了很大的不同，儘管這張臉上還帶了一副黑色墨鏡，嘯風還是毫不猶豫地叫出了這個名字。

可對方在聽到嘯風的呼喚後，卻並沒有回答，而是眉頭微微一皺，嘴一咂，伸手摘下了墨鏡。

然後，嘯風就看到了墨鏡後的那雙眼睛，一雙絕對不屬於他所認識的“苗韺”的眼睛，一雙碧綠色的眼睛。眼睛的主人瞇了瞇眼，瞳孔隨著這瞇眼的動作而縮了縮，可它們卻不是均勻半徑縮小的，而是從正圓縮成了豎著的橢圓。

如果說碧綠的眼睛還可能是美瞳，那這芒狀的瞳孔……

還有，嘯風的目光移到了對方的左手腕上，然後看見了那藍色水晶鈴鐺模樣的手環(huán)……

“小……虎？”在大腦徹底反應過來，嘯風的嘴就先一步吐出了這個名字。

碧綠的眼睛又瞇了瞇。

“你不是苗韺……吧？”嘯風清了清嗓子，站直了身體，“你是……小虎？爲什麼要變成苗韺的樣子？你在這兒幹什麼？魯依依剛纔是從這個巷子裡出來的，你對她做了什麼嗎？”

“這麼多問題，到底想讓我先回答哪個？”苗韺開口了，化成了人形的她，說話時有了更加豐富的表情，這種表情與她那依舊沒什麼好氣的語氣配在了一起，使得整個小巷都充斥滿了對嘯風的嫌棄與不耐煩。

聽到苗韺這刀槍不入的反問，嘯風一下子怒氣涌上頭，伸出手指著苗韺的鼻尖，張開了嘴像是要說些什麼狠話，可卻又在下一秒，收回了手，捏住了自己的眉心。

“我沒對那獸醫(yī)做什麼，”看到嘯風這自己把自己氣到說不出話的樣子，苗韺反倒懶得再懟他了，“我能對她做啥？就是問了點往事而已。至於變成人形，”看了看自己的手，“你以爲全世界的人都像你一樣，聽見貓說人話後還能活蹦亂跳嗎？”

“所以，”嘯風的氣順過來了，緊緊地盯住了苗韺，“你們一個個都是這樣子的？”

“哈？誰們？啥樣子？”

“你們，”嘯風沒伸手，卻用眼神明確指向了苗韺，“妖啊鬼啊的，都是這樣隨隨便便就搶佔別人的身體，或者變成別人的模樣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變成別人的模樣？”清楚了嘯風生氣的理由後的苗韺，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麼心理，竟然反倒懶得解釋了。她決定，在找回記憶、弄清那高中生的“苗韺”和這嘯風之間到底發(fā)生過什麼之前，讓他誤會著更好。

所以，她露出了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聳了聳肩：“反正你這高中同學不也失聯(lián)了嗎。死了也不一定。”後面這半句話，苗韺在頓了頓後，另外加上的。她知道這話八成會激怒嘯風，可她就是想試試。畢竟，像現(xiàn)在這樣，以一個“第三者”的身份，看著嘯風爲了“苗韺”而生氣，感覺竟然挺有趣的。

果真，苗韺的話音一落，嘯風就真的火了：“人死了你很開心？因爲這樣你就更方便佔用她的身份了？你們利用起人類來就這麼理所當然？人類的性命放在你們眼中就這麼微不足道？”

如果嘯風有毛的話，現(xiàn)在的嘯風應該早就炸成個刺蝟了吧。苗韺饒有興趣地想。

可完全不知道苗韺這看戲心態(tài)的嘯風，卻還在全力以赴地發(fā)著怒：“你別當我不說就是不知道，上週那女鬼也好，地下通道里那男鬼也好，都是你故意給我下的套吧？先讓我陷入麻煩，再出手救了我，然後好藉著‘救命之恩’，爲所欲爲。”

“哦？”苗韺有些驚訝了，嘯風的腦子竟然比她所認爲要轉(zhuǎn)得快上了很多。

“難道不是嗎？我最開始看見那女鬼，是因爲你對著陽臺叫了一聲吧？我查到女鬼的身份，也是你逼著淘氣去踩的鍵盤吧？我遇上她的男友，也是爲了去追跑出陽臺的你。而你前腳把我抓傷，我出去打疫苗，後腳就被那男鬼盯上了。你敢說這些都是巧合？”

聽到嘯風的質(zhì)問，苗韺慢悠悠地摸起了下巴：“雖然也有不是巧合的部分，但絕對是巧合居多。”生怕氣不死嘯風似的，優(yōu)哉遊哉地回答，“那女鬼本來就在你家陽臺，因爲他們就住在樓上。我還能爲了給你下套，把他倆的家搬來不成？況且，要不是我，她早就附到你的身上了，而不是她男友。青苔妖也是你自己遇上的，我難不成還有本事催眠你，讓你不開車，去地下通道里練習迷路？”

“……”嘯風噎住了，臉上的表情在尷尬和憤怒之間來回轉(zhuǎn)換著，最後雙方爭執(zhí)不下，統(tǒng)一變成了面無表情，“之前的事……怎樣都行，但以後，請再不要再隨便利用人類。”喘了一口氣，又說，“尤其不要再變成她的樣子。”

“你管得著？”誰知道苗韺卻扔下了這麼一句，扭頭就走了。

“你！”

嘯風擡腳就想追，可身後卻傳來了同事的聲音：“嘯醫(yī)生？怎麼了？待在這小巷裡？快回去吃啊，不然來不及休息就又上班了。”

無奈之下，嘯風只好放任苗韺的背影消失在遠處，應了同事一聲後，扭頭原路返回了。一邊往回走著，一邊還琢磨著晚上回到家，該怎麼梳理好情緒後，心平氣和地與這只不講人理的貓妖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