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榮家堂提到的“那些東西”，榮老太太也沒有再隱瞞，李雲帆明白榮老太太的想法，榮家發生的所有不幸的事情，包括親人之間的隔閡和冷漠，根子全在“那些東西”上。

當李雲帆提到榮主任曾經鑽進榮老太太房間尋找密室和密室裡面的東西的時候，榮老太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她知道這件事情，據她所知，老二至少有兩次鑽進她的房間尋找密室。

榮老太太是一個非常精細的人，她每次出門走親戚，都在銅鎖上做了手腳，銅鎖在正常情況下，都是掛在門鼻子上的，榮老太太在鎖門的時候，都要將銅鎖放平，這種極其微小的細節，榮主任是很難察覺的，除此以外，榮老太太還要在鎖眼裡面抹上少量的蠟燭油。所以，只要有人動了銅鎖，是逃不出榮老太太的眼睛的。

榮老太太喊來了夏清泉和所有的人。示意曹大年將她扶下牀。

榮老太太在曹大年的攙扶下走到中間那個大衣櫥跟前，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把銅鑰匙，吩咐曹大年打開大衣櫥上面的銅鎖。

榮老太太打開大衣櫥，大衣櫥裡面從上到下一共有四層，榮老太太將第三層的衣服往兩邊挪了挪，然後將手伸了進去。

隨著“嘩啦”一聲響，同志們看到一塊木板滑到了一邊，一個邊長爲二十公分左右的方洞出現在大家眼前，原來大衣櫥的後面有一個夾層，機關就藏在夾層裡面。難怪榮耀祖找不到呢。

榮老太太在夾層裡面摸了一會，接著就聽到了“咯吱咯吱”聲——聲音很低沉，大衣櫥隨之呈扇形向外移動。

大衣廚移動到四十五度左右的時候停住了。一個長方形的暗門呈現在大家面前。暗門上面掛著一把銅鎖。

榮老太太從枕頭裡面摸出一串鑰匙——上面有一大兩小三把銅鑰匙，她把鑰匙交給了曹大年。並且讓夏清泉點亮了罩子燈。

曹大年打開銅鎖，推開暗門，夏清泉一手扶著老太太，一手端著罩子燈跟在曹大年的身後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密室。

李雲帆和劉局長、鄭峰走了過去。其他人也圍了上去。

李雲帆他們只能站在密室的門口朝裡看，因爲密室很小，大概有一百公分寬，一百多公分長，兩百多公分高。這種密室的設計非常巧妙，它建在牆壁的夾層裡面，一般人是很難發現的。

不一會，曹大年抱著一個長方形的小木箱，走出密室，放到牀上。木箱在曹大年的手上沉甸甸的，放到牀上的時候，深深地陷在了墊被裡面。

小木箱的體積長三十五公分左右，寬二十五公分上下，高不足二十公分。

小木箱也是荸薺色的，黑得發亮，木箱上都有一把小號銅鎖。榮家堂所說的“那些東西”，可能就在這個小木箱裡面。

曹大年打開小銅鎖，掀開箱蓋。

所有人眼前一亮，木箱裡面是什麼呢？大家已經猜到了，不錯，就是黃金，是一塊塊碼得齊齊的小金磚，長約三釐米，寬約兩釐米，厚約一釐米。

金磚一直碼到箱口，從箱底到箱口的高度大概有十五公分。

這就是榮家堂臨終前所說的“那些東西”，榮主任鑽進母親的房間，找的就是這個東西。

所有人都流露出異樣的神情。

曹大年站起身看著榮老太太，等著她發話。

“榮老太太，您這是……”李雲帆望著榮老太太道。

榮老太太一臉釋然的樣子：“這些東西都是老頭在做煙土生意的時候賺的，爲了這些害人的東西，我沒有安生過一天。”榮老太太所說的“沒有安生過一天”可能包括她的“夜遊”。

“您打算如何處理這些東西呢？”

“你們把這些東西帶走吧！”

榮老太太的話完全出乎同志們的意料，所謂大徹大悟，說的恐怕就是這種情形。當然，榮老太太的大徹大悟是一種被動的心理掙扎的結果，因爲，李雲帆的談話內容已經接觸到了“那些東西”，李雲帆甚至提到了榮家的密室。榮老太太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全部交給國家嗎？”

榮老太太看了看站在門口的孩子們。

“娘，全交給國家吧！”夏太太和夏清泉低語了幾句之後道，“這些年，沒有這些東西，我們不都活得好好的嗎！”

“娘，交給國家，落個心裡清爽。”說話的是三女兒，“至於光宗和海棠，您就放心吧！他們會同意的。”

“公安同志，全帶走吧！這些東西已經害死了兩條人命，不能再留在榮家了。”榮老太太所謂“不能再留在榮家”是有深刻含義的。如果棺材裡面的秘密一直埋藏在墳墓裡面的話，那麼，閻王爺不會只帶走陶曼和榮子豪。

亡羊補牢，猶未爲晚，榮老太太的大徹大悟，對榮家，對活著的人，無疑是一種福祉。榮家堂生前做的孽，由榮老太太來救贖，這應該是老天爺對榮家的眷顧。孽緣必需割斷，惡根理應剷除。

最後，榮老太太還吩咐曹大年在密室西南角的一塊地磚下面拿出了一包東西，東西是用牛皮紙包起來的，曹大年打開牛皮紙，一共包了五層，牛皮紙裡面會是什麼東西呢？

李雲帆接過紙包問：“這是什麼？”

“這裡面是煙土。”榮老太太道。

“留什麼多的煙土幹什麼？”

“老頭子有頭疼病，三天兩頭髮病，離不開這個東西。”

八成是榮家堂用腦過度所致。

煙土呈塊狀，黃褐色。陳皓數了一下，一共是二十九塊，每一塊都和小朋友吃的糖果一般大。

這次的榮家之行，收穫是很大的。

李雲帆走出榮家院門的時候，迎面撞見了榮光宗，他和二墩子、霍金柱和霍金鎖擡著一副擔架，榮子傑躺在擔架上，身上蓋著一牀被子。他的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臉色蒼白，看上去身體比較虛弱。

劉醫生和霍先生夫婦，還有夏清泉的兩個兒子跟在擔架的後面。葛大爺和葛大娘也在其中，旁邊還有一大羣黑紮營的人。

榮光宗和李雲帆打了一個招呼，說了聲“謝謝。”他在和李雲帆打招呼的同時，伸手給兒子掖了掖被子。

這個善良而本分的男人，他的固執雖然使自己和家族蒙受了奇恥大辱，但至少結束了一段灰色的恥辱的歷史，還原了自然而正常的生活。很可能還終止了噩夢和悲劇的繼續。

李雲帆和他的戰友們，在案件偵破的過程之中，就事論事，關於榮主任和佟海棠之間的不倫之情，其範圍僅限於知情者和有關當事人。相信所有的知情者都不會捅破這層窗戶紙，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是要有一點尊嚴和體面的。

以榮光宗的爲人，鄉親們不會因爲榮家發生的這檔子事情而失去對他的尊敬。人們會記住他的本分善良，記住他的好。二墩子能幫助榮老大擡擔架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