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你也配叫小劍妖?
殘陽如血。
隨著一道人影出現(xiàn),八方齋外的街道上,人羣靜默下來,不過一瞬之間,就多出了幾分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肅殺。
街口,十二郎身著灰袍,倒持銀色佩劍,鋒芒畢露的雙眼,望著三層高樓外的那道人影,悄無聲息,散發(fā)出的氣勢,卻讓周邊行人全部駐足,跟著回望:
“是十二郎?”
“他怎麼出來了?!”
“八方齋外面那位是……”
……
樓閣鋪面之類,修士小聲竊竊私語,街上行走的劍俠、仙子,都小心翼翼退到了街道兩側(cè),目光在絕劍崖十二郎,和那位不知名的俊美公子身上來回打量。
八方齋上方,從窗口後旁觀的鮑向陽,神色尤爲(wèi)激動。
左凌泉身份已經(jīng)暴光,跟著桃花尊主到絕劍崖來,沒必要遮掩,走到這條街上,就被一直找‘偶像’的鮑向陽認了出來。
鮑向陽不知道左凌泉帶傷,覺得雙方要打,那在八方齋外面打,八方齋以後也能跟著沾光,所以就和絕劍仙宗說了一聲。
此時十二郎過來,光看場面就知道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鮑向陽調(diào)整好了鏡中花,大氣都不敢出,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街道兩側(cè)的兩人。
左凌泉的反應(yīng),也沒讓鮑向陽和聚精會神觀望的黑崖劍鬼楚毅失望。
八方齋的青藤石臺階下,左凌泉和靜煣並肩行走,謝秋桃則在後面悄悄拾掇著說她胸脯小的糰子。
察覺到鋒芒畢露的眼神,兩個女子都是眉頭一皺。
左凌泉偏過頭來,看向站在街口中間的那道人影,對這種好戰(zhàn)的目光很不滿,平淡開口:
“你瞅啥?”
語氣自然談不上和善。
八方齋背後是豪門八臂玄門,鋪子開在仙家集市最繁華的街道,沿街兩側(cè)的行人很多。
能到這裡來的修士,不是劍修對劍也感興趣,從扮相上都認出街口的無鞘劍仙是誰。
聽見左凌泉的迴應(yīng),不少人抽了口涼氣:
“這誰呀?在絕劍崖外口氣這麼橫?”
“他不認識十二郎?”
“這豪橫的口氣……怎麼聽起來有點像劍妖左慈?”
!!
此言一出,街道上的修士頓時恍然大悟,對這話沒有半點懷疑的意思。
因爲(wèi)到絕劍崖來的劍修,除開那個新冒出來的‘劍妖’,沒人敢在‘小劍妖’之前說話這麼衝。
所有驚疑的修士,一瞬間化爲(wèi)驚喜,嘈雜聲也以極快的速度往外擴散,不過眨眼間,就有遠方的修士飛奔而來——這還是在‘集市不能走人頭頂過’的規(guī)矩限制下,如果能御風(fēng),恐怕瞬間抵達的人羣,能遮蔽天上的殘陽。
一句開場白,確認了‘劍妖’的身份;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集中在了‘小劍妖’十二郎身上,眼神從敬畏變成了古怪。
圍觀修士自然希望十二郎來一句‘瞅你咋地?’,然後直接打起來。
但十二郎站在自家宗門外,有再多不服、不滿,也得考慮宗門氣度,面對左凌泉的‘詢問’,十二郎倒持佩劍抱拳:
“絕劍崖十二郎,閣下可是劍妖左慈?”
謝秋桃消息極爲(wèi)靈通,這些天在閣樓裡沒少看各種仙門八卦。她聽見名字,眼前一亮,悄悄湊到左凌泉身後:
“十二郎是絕劍崖的翹楚,好像劍術(shù)和你差不多,最近被道上人戲稱爲(wèi)‘小劍妖’……”
左凌泉一聽這話,就明白對方是來找回‘面子’的。他來華鈞洲後,沒少了解劍道高人,因爲(wèi)劍術(shù)風(fēng)格大同小異,經(jīng)常被人拿了和十二郎對比,他自然也聽說過。
不過往日都是一笑置之。
見十二郎找上門來,左凌泉眼神淡漠:
“是又如何?”
沿街兩側(cè)的修士,乃至二樓的鮑向陽,哪怕對左凌泉的口氣已經(jīng)見怪不怪,瞧見這‘目中無絕劍崖’的態(tài)度,還是覺得賞心悅目。
十二郎對左凌泉的態(tài)度顯然有所不滿,皺了皺眉,不過沒直接動手,先開口道:
“最近,左劍仙風(fēng)頭正盛,絕劍崖上下無人不知,既然來了絕劍崖,絕劍崖以武會友也是老規(guī)矩,不知左劍仙可敢接戰(zhàn)?”
衆(zhòng)人覺得這是廢話——劍妖左慈不敢接戰(zhàn),那還是劍妖嗎?
不過他們還是低估了左凌泉。
左凌泉眉毛都沒擡,示意後面的絕劍崖:
“你太嫩,回去再練幾年,現(xiàn)在想以武會友,叫你師父來。”
此言一出,街邊上的修士顯然驚了下。
書樓二層的鮑向陽,哪怕早有心理準備,還是抽了口涼氣:
“左劍仙是不是不知道十二郎師父是誰?這怕是橫過頭了……”
水幕裡的黑崖劍鬼楚毅,倒是神色認真:
“劍妖的天賦悟性,我們怕是琢磨不來,說不定說的是真話……不過叫‘後備劍神’沐雲(yún)山出來,是有點狂過頭了……”
不光外人,連謝秋桃都有點震驚,連忙小聲提醒:
“十二郎的師父,是絕劍崖執(zhí)劍長老……”
左凌泉不爲(wèi)所動。
不過此舉並非狂妄自大,而是真不怕。
執(zhí)劍長老又如何?在宗門外單挑論劍,他有誰不敢打的?老劍神能出來,他都敢拔劍試上一試。
和更強者切磋是機緣,輸了也能有所領(lǐng)悟,他能爭取到,心裡還挺高興;和十二郎這種‘同境’的對手打架,他連拔劍的興趣都沒有。
萬衆(zhòng)矚目之下,十二郎見對方口氣如此狂妄,甚至到了‘無禮’的地步,擡起的手自然放了下來,挽了個劍花,劍鋒斜指地面:
“左兄看來太年輕,不知道劍道的水深水淺。想請我?guī)煾钢更c,看你自己本事,現(xiàn)在你我先了結(jié)私事。我十二郎成名近二十年,左兄纔剛剛冒頭,只因你我的劍術(shù)大同小異,我就被諸多道友戲稱爲(wèi)了‘小劍妖’。劍客只爭第一,哪有不戰(zhàn)而屈居人下的道理;左劍仙既然來了絕劍崖,那誰大誰小,總得用劍來做個定論。”
左凌泉轉(zhuǎn)過身來,面向長街對面的十二郎,眼神平靜:
“‘劍妖’這綽號,我只當(dāng)個笑談,外人怎麼叫,隨他們。不過你如果當(dāng)了真,併爲(wèi)此和我論‘高低’,我只能提醒你一句:你因爲(wèi)劍術(shù)和我形似,被冠以‘小劍妖’之名,和我相提並論,我沒覺得你玷污我名聲,已經(jīng)算客氣;你若是真以爲(wèi)你和我之間,只差一個‘小’字,那你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兒了。”
“譁——”
街上驚呼聲四起,連不少宗門長者,都表情錯愕。
此言等同於說‘十二郎給他提鞋都嫌棄’,已經(jīng)不是狂了,是完全不把十二當(dāng)人看,
書樓二層的鮑向陽,猛地一拍膝蓋,直接就來了一個:“絕!”字。
絕劍崖上方,數(shù)千劍修都在遠觀,聞言則直接爆了粗口。
站在迎賓亭裡的沐雲(yún)山,負手而立皺著眉:
“崔道友,你是不是沒告訴你這晚輩,這是什麼地方?”
趙玲瓏嬌美面容上也有點不悅:
“在絕劍崖都這麼狂的劍俠,史上沒有第二個,他說出這話,待會要是打不過,東洲的臉面可就被他丟乾淨(jìng)了。”
桃花尊主已經(jīng)很瞭解左凌泉,但聽見這話還是有點心驚:
“嗯……年輕人嗎,氣盛很正常。”
……
街口,十二郎持劍而立,滿眼怒色。
身爲(wèi)已經(jīng)悟出‘劍一’的劍仙,心中豈能沒點傲氣;黃潮老祖罵他廢物,他心服口服,左凌泉一個剛冒頭的同輩人,有什麼資格用這種口氣羞辱他?
十二郎微微擡頭,冷聲道:
“姓左的,言語羞辱他人,豈是劍客的作風(fēng)?可敢用劍說話?”
左凌泉皺了皺眉頭,按住了玄冥劍的劍柄:
“我一向有禮數(shù),從不靠羞辱對手來爭鋒,說的是實話。不過有時候?qū)嵲挷缓寐牐蝗水?dāng)成羞辱並不奇怪。”
隨著手按劍柄,集市劍拔弩張的氣氛,攀升至頂點。
所有人都是心驚膽戰(zhàn),望著風(fēng)輕雲(yún)淡的左凌泉,和被激怒的十二郎。
本來雙方是爭‘劍妖’的大小,但話說到這份上,已經(jīng)沒那麼簡單了。
這場打完,左凌泉輸了,直接身敗名裂,變成了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十二郎輸了,估計得從‘小劍妖’變成‘小癟三’。
十二郎不再言語,臉色的神色全數(shù)收斂,化爲(wèi)了沉靜,一股無堅不摧的鋒銳劍意,在街口節(jié)節(jié)攀升,彷彿身形都在迅速放大,慢慢壓下了街面的所有嘈雜。
左凌泉風(fēng)輕雲(yún)淡的神色始終沒變,往前踏出一步,旁邊的靜煣卻拉住了他的胳膊:
“小左,你……”
左凌泉偏頭笑了下,繼續(xù)往前行去。
左凌泉身上是有傷,但有傷又如何?
該出劍的時候,左凌泉根本就不會把身上有傷當(dāng)作避戰(zhàn)的藉口。
面對生死之爭,對手不會等你傷養(yǎng)好,哪怕斷去手腳,也得想方設(shè)法全力以赴。
左凌泉不說傷已經(jīng)好了大半,哪怕只剩一口氣,也能用這僅剩的一口氣,發(fā)揮出一瞬間的巔峰光彩。
而面對同境的十二郎,一瞬間已經(jīng)足夠了。
踏踏踏——
平穩(wěn)的腳步,踩在帶有青藤花紋的街磚之上。
隨著身著白色公子袍的左凌泉緩步行走,一道鋒芒驟起,指在了所有人眉心,讓距離僅幾丈的修士,都毛骨悚然,往後退出了幾步。
兩道劍意在半空交匯,壓在所有人頭頂。
所有人也是在此時,才發(fā)現(xiàn)兩名路數(shù)差不多的劍客,彼此之間的差別。
鮑向陽皺眉道:“劍意之強橫相差無幾,爲(wèi)什麼我感覺左劍仙更可怕一些,嗯……就像被劍指著眉心,馬上就得暴斃……”
黑崖劍鬼楚毅在雷霆崖看直播,感覺不到,臉上全是抓心撓肺的意味,恨不得從水幕裡鑽出來仔細感受、品味。
絕劍崖上,沐雲(yún)山開口道:
“兩人確實大同小異,但從劍意來看,差別又很大。”
至於差別在哪裡,劍意這東西很難描述,反正就是不一樣。
十二郎鋒芒畢露,讓人感覺下一瞬就會被一劍封喉,產(chǎn)生想躲閃卻又躲閃不開的感覺。
而左凌泉則是劍指眉心,明明白白告訴你——啥都不用想,你已經(jīng)死了!
而造成這種差別的關(guān)鍵,在於一個‘準’字。
如血殘陽之下,兩道人影距離百丈站定。
十二郎右手持銀色佩劍,左手輕擡掐訣,可見雙腿、四肢有清風(fēng)縈繞,吹動了衣袍。
左凌泉不動如山,並未託大,右手放在劍柄上,做出拔劍的前置動作,除此之外再無異樣。
這點細微差別,在老劍神這種仙君眼裡,已經(jīng)高下立判。
但山崖上下的蕓蕓衆(zhòng)生,顯然還沒看出雙方的底細,只是屏息凝神等待。
這份等待,不過半息時間。
兩人都是走‘快劍’路數(shù),追求在對手肉體反應(yīng)的極限之外一劍必殺,根本不用去尋找對手破綻,誰慢誰死。
颯——
只聽兩聲合爲(wèi)一體的淒厲劍鳴,響徹整片街市。
兩道人影同時消失在原地,在場九成九的人看不清細節(jié),餘下山巔高人,則是眼神驚悚。
因爲(wèi)兩人同時出手,到街心交匯,衝刺的距離分毫不差,速度竟然不相上下!
但這其間也有區(qū)別。
十二郎不要劍鞘,就是爲(wèi)了把出劍速度提升到極限。
而左凌泉是拔劍再前刺,怎麼拔的劍,在場能看清的恐怕不過一手之?dāng)?shù)。
而更讓在場高人,乃至十二郎驚悚地還在後面。
十二郎毫無保留全力以赴,把速度提升到極限,刺向衝來的白袍劍客。
十二郎前刺的姿勢和左凌泉幾乎一模一樣,因爲(wèi)這是人族把速推堆到極限的最優(yōu)解,想快到這一步只能如此出劍,劍一‘獨龍’的名字,就來源於這種獨龍出海,勢不可擋的劍勢。
發(fā)現(xiàn)對面速度和他一樣快,十二郎心中大定,因爲(wèi)都是同境肉體極限,那兩式‘劍一’過後,兩個人必然同歸於盡,這場只能打平。
但馬上,十二郎眼底就顯出了錯愕。
因爲(wèi)他的劍,刺的是左凌泉心口;而左凌泉的劍,刺的是他的劍尖!
左凌泉礙於同境肉體極限,是沒法比十二郎快,但他的劍道理念中,還有一個‘準’字——用最快的速度,刺在最準的地方!
左凌泉往日都不把十二郎放在眼裡,就是因爲(wèi)聽說過十二郎的大概路數(shù)。
十二郎只求速度,爲(wèi)了堆到肉體極限,預(yù)先施展‘風(fēng)法’,強行把自己推到了同境的山巔。
這種路數(shù)毫無問題,遇見同境對手確實是一劍秒,當(dāng)?shù)钠稹畡σ弧郑踔敛幌А畟麛骋磺ё該p八百’的情況下,能突破極限比左凌泉還快。
但那又如何?
左凌泉被桃花尊主施加‘風(fēng)雷咒’時,就已經(jīng)明白,當(dāng)速度超過體魄承載能力時,就註定沒法再保持‘精準’。
此法打速度慢的對手毫無區(qū)別,但遇上他這種靠硬實力把體魄堆到極限的對手,這點差別就是生與死!
叮——
一聲近乎刺耳的脆響!
街心驟然爆發(fā)出強勁氣浪,黑、青二色劍氣同時爆裂,瞬間把長街割斷,將兩側(cè)房舍一分爲(wèi)二。
幾個倒黴蛋被不知何處的高人拉開了些,和劍氣擦肩而過,等反應(yīng)過來,嚇得面如死灰,直接坐在了地上。
而餘下修士,哪怕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也只看見兩道劍光一閃而逝。
一道劍氣爆裂的悶響之後,身著白袍的左凌泉,停在了十二郎方纔所站的街口,如往日一樣把劍緩慢收入劍鞘,但收到一半,卻忽然擡手捂住口鼻,悶咳了兩聲:
“咳咳——”
悶咳聲低沉,整片街區(qū)的人卻聽在耳中,聽得出是受了內(nèi)傷,表情不由錯愕:
“這……”
“左劍仙輸了?”
鮑向陽臉色煞白,有點惶恐無助,看起來是完全不相信,自己親眼看著成名的偶像,就這麼塌了樓。
叮噹——
悶咳過後不過剎那,長劍掉落在青磚上的脆響,又驚醒了所有人。
街上的無數(shù)修士轉(zhuǎn)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街道中央煙塵散盡,身著灰袍的十二郎,愣愣站在街道中央,望向前方,雙目失神。
“這……怎麼回事?”
“誰贏了?”
……
寂靜街道上,響起些許驚疑低語,一時間沒看出結(jié)果。
而絕劍崖的數(shù)千劍修,大半茫然,只有山巔的幾位高人,有的驚豔,有的搖頭。
沐雲(yún)山稍微不滿的表情,變成了沉默,看了眼旁邊滿眼驚喜的桃花尊主後,轉(zhuǎn)身離開了迎賓亭。
劍江兩岸的集市,彷彿凝固下來,所有人都望著街道上背對的兩人,茫然不解。
左凌泉悶咳兩聲後,重新把劍慢條斯理收入劍鞘,回頭看了眼:
“讓你回去多練幾年,現(xiàn)在信了?”
“嚯……”
此言一出,在場修士總算明白的勝負,但依舊搞不懂,劍妖左慈打贏了,怎麼看起來比十二郎傷得重。
十二郎低頭看著落在地面的佩劍,有點失魂落魄,因爲(wèi)他剛纔真真切切,明白了老祖爲(wèi)什麼罵他‘廢物’。
因爲(wèi)與真正的劍道巔峰相比,他不過是個剛學(xué)會走路,就認爲(wèi)自己能鳥瞰蒼生的螻蟻。
方纔的一劍很快,第一劍確實旗鼓相當(dāng),誰也不比誰慢一點。
左凌泉瞄準他的劍尖,他在速度提到極致的情況下,盡力偏轉(zhuǎn),想錯開,從而兩敗俱傷打成平手;但劍尖卻好似被對方咬住了一般,無論他如何努力,最終還是撞上了。
雖然兩劍相撞依舊是平手,但彼此差距已經(jīng)顯而易見——他哪怕身懷‘劍一’,和左凌泉打一百次,最好的結(jié)果也只是平手。
而左凌泉和他打,最差的情況纔是平手。
十二郎只要‘劍一’失手,就再無後繼之力。
左凌泉甚至懶得再出一劍羞辱他,只是雙劍相接之後,在他根本無力回防的情況下,從身邊衝了過去。
最後這一下,足夠殺他一百次了。
十二郎愣在原地半晌,圍觀修士也是鴉雀無聲,直到左凌泉準備離開時,十二郎才驚醒過來,回頭難以置信道:
“你身上帶傷?”
“譁……”
話音落,圍觀修士皆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左凌泉方纔悶咳,他們以爲(wèi)是切磋時不甚中招,還疑惑勝負來著。
本就帶傷?
帶傷的情況下,還敢和全力以赴的十二郎單挑,十二郎還打不過,這能叫旗鼓相當(dāng)?雲(yún)泥之別還差不多……
衆(zhòng)人驚疑的目光中,左凌泉從街對面走回來,神色平淡:
“我?guī)Р粠Y(jié)果都一樣。你天賦尚可,不必自暴自棄,再練個幾十年,說不定真當(dāng)?shù)闷稹ρ齻€字。”
這話依舊狂得沒邊,但戰(zhàn)後說出來,卻沒人再覺得不合適。
十二郎自己聽起來,甚至覺得這是在安慰他——哪怕傷勢不影響發(fā)揮,以方纔所見來看,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再追上劍妖的步伐。
既然望塵莫及,‘小劍妖’三個字,他何德何能當(dāng)?shù)闷穑?
踏踏踏——
鴉雀無聲中,左凌泉和十二郎擦肩而過,回到了八方齋的門口,繼續(xù)往樓裡面走去。
說起來,一劍的時間也不過轉(zhuǎn)瞬,但這一瞬,卻改變了整個絕劍崖的氣氛。
如果不是山後有個老劍神當(dāng)定海神針,絕劍崖萬千弟子的心情,恐怕不會比落劍山好上多少。
就在左凌泉踏上臺階之時,一道聲音,又打破了絕劍崖外寂寂無聲的氣氛:
“小子。”
聲音滄桑而平和,卻帶自帶一股讓九洲膽寒的壓迫力,瞬間讓山上山下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左凌泉轉(zhuǎn)眼望去,卻見絕劍崖的頂端,一座觀景亭內(nèi),站著個身著灰袍的老者,看不清面貌,但遙遙望著他。
“哇!老劍神……”
跟在旁邊的謝秋桃一個激靈,差點跳起來,發(fā)現(xiàn)場合不對,又連忙捂住嘴。
餘下所有修士,反應(yīng)和謝秋桃其實相差無幾,因爲(wèi)老劍神這種仙君,沒事兒百來年不公開露面都正常。
往日劍修切磋,遇上非常驚豔的晚輩,老劍神也最多在後山開口評價一句,說給外面人聽,這種直接在山巔露面的場景,衆(zhòng)人還是頭一次見。
雖然這聲‘小子’聽起來有點狂,但劍神不狂,還有誰配狂?
能當(dāng)面對話,已經(jīng)足以說明劍妖左慈的潛力,連趙玲瓏、沐雲(yún)山等人,都吃驚老祖對一個小晚輩如此興師動衆(zhòng)。
黃潮老祖和上官老祖是一個層面的人物,左凌泉再橫,也不會橫到不把站在世間頂端的人放在眼裡,轉(zhuǎn)過身來,擡手一禮:
“黃前輩。”
老者站在山巔,聲音不喜不怒:
“洗劍池不能借你,你自尋出路。”
絕劍崖上下的人,聞言都有些茫然,不明白這話啥意思。
而站在書樓外的左凌泉,因爲(wèi)聽桃花尊主和上官老祖說了很多,倒是明白黃潮老祖此言的意味:
黃潮老祖能專門露面,親自和他說一聲,是認可他的劍術(shù),而且很讚許。
不借洗劍池,是因爲(wèi)他堅守的‘心中之道’,沒法讓黃潮老祖放心,所以不會給予幫助。
左凌泉心中的道,是他自己的道,不需要別人放心,上官老祖相信他就足夠了。
黃潮老祖既然不行方便,左凌泉自然不會強求,拱手一禮:
“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