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水寺之中，佛鐘悠揚。

距離憫心回來，已經是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

服用下佛家金蓮之後，憫心的傷勢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只要好好修養便是可以了。

但是這一些天，憫心每一天的早課和晚課，都是有些心不在焉。

每一次誦唸著佛經，念著念著，便是神飛天外，不知前往何處。

就比如今日。

今日早課，憫心早早起來，和諸多僧人一起坐在大雄寶殿之中。

誦佛的的聲音悠揚傳開，在整個山頭不停地迴盪著，一片片原本雪白的雲彩，被這誦佛之聲染成了金黃之色。

可是念著念著，憫心突然合上嘴巴。

憫心睜開眼睛，看著正前方那一座巨大的金身佛像。

原本自己每天都看的金身佛像。

可是現在，在憫心看來，卻是感覺有幾分的陌生。

明明是自己每天都聽著的誦佛之聲。

可是現在，這一些聲音卻好像距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是空蕩。

憫心不知爲何如此，但卻是感覺自己整個人似乎都不屬於這裡。

自己的心好像在其他的地方，然後越走越遠。

隨著一道鐘聲響起。

早課結束。

大雄寶殿之內的誦佛之聲緩緩消下，所有的僧人們皆是陸續睜開了雙眼。

“今日的早課，便是到這裡吧。”

住持無願緩緩開口道。

“是。”

衆僧人皆是雙手合十一禮，轉身離開。

不過憫心並沒有離開。

此時的憫心，依舊是看著正前方的那一座金身佛像，好像在發呆。

無願看著自己的這個弟子，並沒有打擾。

不知過了多久，憫心纔將自己的視線從這佛像的身上收回，看向了住持爺爺。

“憫心，你的心，不靜了。”

無願微笑道，依舊是那般的慈祥。

好像面對這樣的老人，你想說什麼都可以，這個老人都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住持爺爺，弟子不解。”

憫心看著無願，原本那一雙通透的眼眸，此時好像是披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這便是迷惘。

所有人都會心生迷惘，只不過對於憫心來說，這是第一次。

“有何不解？”無願問道。

“一個月以來，弟子依舊是在想著這段時間遊歷，所看到的一切。

弟子看到了爲了自己私慾，就算是再怎麼害怕、再怎麼生活在山神的淫威之下，都心甘情願的村民。

看到了那一些聽了再多佛經都不悔改，遭受到生命威脅纔有悔意的山賊。

見到了那一些淫僧爲了自己的修行，毀壞女子清白。

見到了林釀的大開殺戒。

住持爺爺曾經說過，當一個人真心悔改之時，無論是有多大的罪過，我們都當原諒。

可是住持爺爺。

那一些被殘害的人該怎麼辦？

我們又有什麼資格替別人原諒？

林釀是魔。

他說他不是一個好人，哪天他遭受到天譴，他自己都不意外。

住持爺爺，可如果說，林釀算是魔，那一些人，算是什麼？

我們佛家講究的救苦救難，普度衆生，可是那一些作惡多端的人，真的值得我們去拯救嗎？”

“那憫心你如何看呢？”無願微笑道。

“弟子.不知”

憫心低著頭。

“佛經上的道理，好空，好大，好美好。

可是這個世界並不是這個樣子，人心也不是這個樣子。

弟子覺得，自己看的那一些佛經，似乎是錯的。”

無願搖了搖頭：

“憫心呀，所謂的佛經，不過都是人寫，世間所有的規矩，不過是人定的，而只要是人，都會犯錯的。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心中的佛經。

這，也是伱要去尋找的。”

“憫心，爲師問你。

現在，有一個人，他沒有入佛門，但是自行剃度，不喝酒、不吃肉、不見女色，不打妄語，多行善事，僧規之外的事情，他一概不做，你覺得，他是和尚嗎？”

“是。”憫心點了點頭。

“那現在，還有一個人，他入了佛門，他吃酒喝肉，他爲了救人犯了殺戒、兩廂情願犯過色戒，爲了安慰一個年邁的老人，說謊他兒子並沒有死在戰場，他心中一直有佛，你覺得，他是和尚嗎？”

憫心低頭，細細思索。

許久，憫心擡起頭：“是。”

無願一笑：

“這不就對了嗎？

憫心。

什麼叫做和尚？

怎麼樣才能夠成佛？

這其中有何標準呢？誰知道呢？誰又能說的算呢？

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佛。

怒目金剛是佛。

廣度衆生是佛。

每個人，都可以是佛。

每個人，也都可以是魔。

正如同那位林施主所說，你需要去找到自己心中的佛。

這位施主，有慧根啊.”

聽著無願的話語，憫心細細品味著，許久，憫心擡起頭：“弟子好像，懂得一些了”

“無礙，慢慢尋找便好，但是憫心，你所迷惘的，或許不只是這一些吧？”

“嗯。”

憫心點了點頭。

“這些天，每當弟子誦唸佛經的時候，腦海中總會想起林釀。

吃飯的時候會想起。

睡覺的時候也會想起。

弟子想要去見他。

住持爺爺，弟子這是怎麼了？是生病了嗎？”

聽著憫心的話語，無願先是一愣，隨即合十一笑：“哈哈哈憫心這便是說明，你已經入了紅塵。”

“入了紅塵？”

“是的。”

“何爲紅塵？”

“這便是紅塵。”

“住持爺爺，弟子不解。”

“無礙，好好想想，跟隨本心，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便是會明白了。”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