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澤撿奏本的手頓了頓，擡頭露出一張苦瓜臉說道。
“老大人，現在皇都裡的情況您都知道吧？”
范雎人老成精，他看了看一旁正自顧自倒茶喝的小代王，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武澤，然後笑呵呵的說道。
“老朽是聽說了一些。”
“您聽說過那就好辦了，老大人，您可得幫我們想些辦法啊！否則，我和代王殿下可沒法跟陛下交差啊！”
武澤將撿好的奏本往案臺上一摞，然後連忙說道。
范雎摸了摸鬍鬚，緩緩說道。
“老朽聽說這事是武大統領主動攬下的？”
武澤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下官那不是想替陛下分憂嗎？”
范雎咧嘴一笑，接著他的話繼續說道。
“結果武大統領發現這事超出了你的能力範圍，可又不願在陛下面前顯露出自己的能力不足，於是便找到老朽這來求助了？”
“是的…”武澤垂頭喪氣的回答道。
“可依老朽來看，武統領和代王殿下，你們二位乾的很不錯啊！”
“哎呀！我的老大人，您就別拿我們開玩笑了，現在整個皇都裡還是流言滿天飛呢！等皇上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責罰我們辦事不利了！”
武澤苦著臉說道。
“武統領，你以爲如今皇都裡的情況，陛下不清楚嗎？”
“陛…陛下已經知道了？”
“武統領，這整個皇都都鬧得沸沸揚揚的事，陛下豈會不知？而你的所作所爲，陛下肯定也一清二楚，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范雎搖了搖頭笑道。
武澤並不是傳統的那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武將，相反他的心思細膩的很，所以一經范雎提醒，他就明白了。
“老大人，您的意思是…陛下對於我們辦事不利並沒有不滿？”
范雎點了點頭打趣道。
“你們兩個在城裡乾的這般熱火朝天，聽說京兆府尹的大牢都被你們塞滿了，如此盡心盡責，哪裡辦事不利了？陛下又怎會不滿？”
“可是，謠言的源頭我們並沒有找到，如今這皇都裡也是謠言四起…下官與代王殿下雖然盡心盡力，卻沒有成效啊？！”
武澤欲哭無淚的說道。
“有沒有效果，那要陛下覺得，不是你覺得。”
范雎意味深長的回答道。
“是這樣嗎？”
武澤將信將疑的問道。
范雎沉吟片刻又提醒道。
“雖然這件事是武統領你主動想要接下的，可你有沒有想過，以陛下的縝密心思，爲何當時會答應你呢？”
武澤想了想回答道。
“因爲陛下覺得…在下與代王殿下是合適的人選？”
“不錯，武統領你對自己沒信心，難道對陛下的判斷也沒有信心嗎？”
范雎笑了笑，但笑到一半忽然見一直在旁邊搗鼓茶水的小代王把那茶桌弄的一片狼藉，於是老丞相連忙說道。
“代王殿下？可否讓一讓？老臣這屋子裡也就茶葉值錢，還是先帝賞賜的，可別讓您糟蹋完咯！”
聞言，小代王不好意思的讓開了座位，而范雎一邊坐下一邊收拾道。
“武統領，眼下這皇都裡的局勢就好比這張茶桌，看似混亂，實則穩當，只要這桌子沒翻，一切都盡在掌握。”
范雎雖然已經年逾七旬，但雙手卻並不遲鈍，他兩隻手在桌上上下飛舞，轉眼間就將茶桌恢復如初，相比笨手笨腳的小代王不知道強到哪裡去了。
見狀，武澤若有所思道。
“在下明白了，陛下同樣希望水被攪渾，但他又不希望皇都因此而混亂，所以才讓我與代王殿下一同出動…
代王殿下代表皇家，可以正面擊破謠言，用來給對手施壓。
而我是禁軍大統領，掌握著皇都裡最強大的武裝力量，是保險。
可陛下爲什麼希望皇都裡的水渾起來？”
范雎搖了搖頭道。
“武統領此言差矣，據老朽猜測，陛下希望應該不是看到皇都的水被攪渾，而是想看看是誰的手在將水攪渾。”
“範大人，此話何意啊？”
“許統領莫非忘了，這皇都裡的漢王黨、楚王黨的人可不少，這些餘毒陛下總是要著手處理的吧？”
范雎呵呵笑道。
“也是…龐老將軍如果能大勝而歸，陛下搞大清洗那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武澤唏噓道。
“武統領，接下來該做什麼，你應該已經清楚了吧？”
范雎沏了三杯茶水，遞給武澤與小代王，笑呵呵的問道。
武澤接過茶水，躬身道。
“在下已經清楚，謝老大人解惑。”
……
洛邑城外，西南方向，約莫一百五十公里的位置，這裡是一片樹林。
漢王帶著幾十個人在前面逃，而龐應龍則率領著一千騎兵在後面窮追不捨。
“還有多遠！”
奔馳的馬匹上，漢王大聲向他身邊的絲絲姑娘問道。
絲絲姑娘的氣色有些不好，畢竟不眠不休的逃了一天一夜，她強提一口氣回答道。
“我們已經逃了一天一夜，算算距離，至少也有三百五十多裡地了，如果天啓的騎兵是按計劃行軍，那應該已經不遠了！漢王殿下不必著急，還是說您忍受不了這落荒而逃的感覺？”
到了這時，她還不忘挖苦漢王。
“不遠？不著急？我們的馬已經快到極限了！最多再有一個時辰，到那時如果還看不到援兵，就別怪本王無情了！”
“漢王殿下打算拋下小女子不成？”
絲絲姑娘可憐楚楚的問道。
“少跟本王演戲！”
絲絲的表情一收，又嗤笑道。
“漢王殿下以爲，若是奴家不在，天啓的騎兵會管你死活嗎？”
聞言，漢王頓時語塞，他方纔說的不過是氣話，對於絲絲的重要性，漢王比誰都要清楚，這位天啓領地的嫡系郡主，就是他漢王的保命牌。
所以就算將身後那些一直追隨他的人全部拋棄，也不會丟下絲絲。
只是這女人實在可惡，每每都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弄的他氣憤不已，卻又只能憋著。
在逃亡的漢王身後約莫一里地距離上的正是龐應龍率領的一千天策府鐵騎。
其從大營裡出發時，龐應龍原本是帶了兩千騎兵的。
可當他發現漢王的逃亡小隊帶著額外的馬匹後，他便立刻意識到，漢王是打算不眠不休，一口氣逃到安全區域。
於是龐應龍當機立斷，他命令部隊裡一半的騎士就地下馬，返回大營，而剩下的一千名騎士每人兩匹馬，同樣不眠不休，定要將漢王生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