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之中，氣氛沉默。
此時天邪盤膝而坐，突然之間一口逆血吐了出來，面色蒼白，神情萎靡，哪裡還有半點剛纔的威勢。
“你……你沒事吧？！”
淺陌有些擔心，又有些不安，感覺頗爲尷尬。不管對方是天邪還是卓雲仙，她現在的心情非常複雜，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她乃是仙君之魂，自然看得出天邪並非奪舍，因爲對方與天魂完全融合，所以身體沒有半點排斥的跡象。
簡單的說，“天邪”也是“卓雲仙”，只不過是另一個不同靈魂，不同性格的卓雲仙。
“我沒事，就是用力過度，狀態有點虛弱罷了。”
天邪抹掉嘴角的血跡，邪邪的笑了笑：“淺陌丫頭，剛纔雖然我藉助太虛本源之力，化解了危機，但是卓雲仙這個身體還是有些勉強了，根本承受不住如此磅礴的本源之力，接下來這具身體的情況恐怕不太妙，你要有個心裡準備。”
“……”
淺陌默然看著對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彆扭。
她還是第一次被人叫“丫頭”，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不過在輪迴幻境裡，淺陌當了卓雲仙上百年的師妹，那段記憶仍在她的腦海中沒有遺忘，因此她也沒那麼抗拒。而且淺陌覺得，這個叫“天邪”的傢伙，應該也是個上了年紀的老怪物。
呃……爲什麼要用“也”字？
沉默片刻，淺陌終於開口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會在卓雲仙的身體裡？卓雲仙到底有沒有事？”
天邪嘆了口氣道：“我的情況比較特別，不過你放心，卓雲仙用不了多久就能醒來，反倒是我，這次恐怕又要陷入沉睡了。”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
“你不用相信我，至少我不會害你們。”
天邪壓下沸騰的血氣，繼續道：“實際上，卓雲仙這具身體本該是我的，我乃天外轉世之魂，歷劫而來，卻在胎中陷入沉睡，最後與天魂融合……”
“這麼說，卓雲仙本該是你的一縷分魂？”
聽到淺陌的詢問，天邪搖了搖頭道：“不能這麼說，當我醒來的時候，卓雲仙已經生出靈智，擁有了自己獨立的意識，所以他並非我的分魂，而是一個獨立的生命體。”
淺陌微微皺眉：“那你爲什麼不奪舍？”
天邪怔了怔，反問道：“我沒奪舍，你好像很驚訝？”
淺陌點了點頭，直言不諱道：“因爲你看上去不像個好人，而且你實力比卓雲仙強很多。”
呃……不像好人！？
天邪眼角抽了抽，而後面無表情道：“其實我曾經也想過，但是……但是我後來又不想了。”
“爲什麼？”
淺陌好奇看著天邪，心裡生出一種複雜的情緒。
天邪笑意收斂，面色沉靜道：“我陪著他長大，看著他成長，他所有的喜怒哀樂我都知道，他心裡的孤獨痛苦我都清楚。在我眼中，他就像是我的弟弟，我們一體兩命……”
說道此處，天邪復又笑了笑：“淺陌丫頭，據說你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如果你是我，你會不會爲了一己私慾，殺死自己的至親。”
“不會。”
淺陌沒有多想，直接回答。
天邪忽然感慨道：“我現在終於明白爲什麼卓雲仙會看上你了。”
“看上我？”
淺陌滿頭黑線繚繞：“我很醜嗎？他憑什麼看不上我？”
天邪不以爲然道：“不，你不醜，只是年紀大了點，用我們家鄉的話來說，你這叫老牛吃嫩草。”
“……老，老牛吃嫩草？”
淺陌滿臉煞氣，眼裡透著一種危險的光芒，要不是擔心傷到卓雲仙的身體，她早就一巴掌呼過去了！
聊著聊著，似乎話題有點歪了。
天邪聳了聳肩，淡淡道：“所以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害卓雲仙，至少不會主動害他，甚至關鍵時刻可以幫他一把。當然……他自己作死則例外，比如這次。”
“我……”
淺陌情緒低落，心裡充滿了愧意。卓雲仙若非爲了救她，也不會傷及神魂本源，陷入昏迷之中。
“這次，不知道又要沉睡多久了……”
天邪看向窗外，眼中滄桑一閃而過。
頓了頓，天邪話音頓轉道：“那個……弟妹，爲兄要走了，不如叫聲大哥來聽聽？”
淺陌白了對方一眼：“……”
“哈哈哈哈——”
大笑聲中，天邪漸漸閉上雙眼，氣息內斂，消散於無形。
對於天邪的戲言，淺陌非但不覺得厭惡，反而心裡多了幾分暖意。
有些東西，正因爲曾經失去過，所以更覺得珍貴。
……
隨著天邪離開，淺陌悵然若失。
過了良久，淺陌上前將卓雲仙的身體輕輕平放在軟牀上，而後用神念探查對方體內的情況。
卓雲仙的身體情況比想象中的還要糟糕，天邪的爆發，不但令卓雲仙丹田碎裂、經脈盡斷，就連仙鶴法相與紫府元嬰都變得萎靡不振。
好在卓雲仙擁有無上劍體，身體強度遠超普通修仙者，否則現在已經徹底崩壞了。
饒是如此，卓雲仙體內的本源之力異常狂暴，根本無法消除，亦無法引導煉化，想要恢復非常困難。
換句話說，卓雲仙的情況已經無法繼續修仙，即便甦醒過來，亦只能向個凡人一樣生活。
這樣的打擊，對卓雲仙來說不可謂不大。
接著，淺陌又以【純陽之水】和【玄黃之氣】融入卓雲仙體內，希望藉助二者的造化之力，治癒卓雲仙的傷勢。
只可惜，無論純陽之水還是玄黃之氣，都難以鎮壓狂暴的本源之力，更別說修復碎裂的丹田和斷裂的經脈。
……
仲孫護法和雨師等人之死，對天門勢力造成了巨大的打擊，尤其是三百六十具天屍被毀，徹底改變了太玄洲的局勢。
只不過，獸潮未退，五國王朝死傷慘重，而血祭儀式仍在繼續，天門勢力則龜縮於朝聖山附近，不敢輕舉妄動。
與此同時，兩極山脈深處，一個狼狽的身影拖著疲憊的身軀，一步一步朝著冰封深淵而去。
此人，正是消失已久的西樓若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