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正掛在樹上乘涼睡覺,遠遠的聽見抽泣之聲,好奇的探頭到樹冠上方去瞧,一眼就看到哭的眼睛紅腫的小師妹:“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迎風流淚很好治呀?”用護體真炁擋住風就好啦。
他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能讓她哭。和丈夫吵架?不可能。小師弟對她的態度,可以用二十四孝來形容。
有人欺負她?不可能。有人無禮冒犯,把她氣哭了?不可能,三郎會直接打死那個人,況且小師妹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皇甫師兄QAQ…大師兄在哪裡?”
“六天前,師父帶著大師兄去兜率天聽太上老君講道,過兩年纔回來呢。木策沒去,唔,不知道他跑哪兒去了。”
黛玉淚眼汪汪:“是嘛……”大師兄是不是知道我出了錯,故意避開我?是給我留下解決問題的時間,還是生氣了不肯見我?“二師兄呢?”
“二師兄,瑞明師兄,無悶師兄都走了,剩下的也跟去了。”皇甫是一條巨大的蟒蛇,掛在樹上睡覺時把兩人和抱的大樹壓的有些彎,他順著樹出溜下來,落在地上時變成一個蛇瞳的男人,捂著嘴打了個哈氣:“怎麼了?有什麼事兒和師兄說。”
人形自走手帕盒遞上新手帕。
“師兄QAQ……”黛玉知道他不懂這些事,還是想說一說,扶著樹拭淚道:“我政怠宦成,他們上行下效,莊國如今的風氣很不好。師兄把他的心血託付給我,我卻……”她哭的像個傷心的小姑娘。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她現在的樣子,還以爲這位姑娘精心繡了半年的繡屏被花貓撓壞了呢。
皇甫關切的看著她:“闖了禍也沒關係呀,大師兄回來之前收拾好就行啦。大師兄那麼好,肯定會裝作沒看見。”
林黛玉面帶哀愁的垂眸,暗自嗟嘆,已經在抓緊時間補救,但是這些事不告訴大師兄可不合適,他纔是莊國皇帝,他把國家託付給我,我,我就給弄成這樣TTvTT。大師兄可以整天擼熊貓不問政事,我不能這樣呀!在其位謀其政!
姚三郎扯回她手裡攥著的手帕,遞了一條新的:“妹妹,我陪你去人間走一走,看看莊國的百姓到底怎麼樣。管中窺豹不可取,別把那些該進刑部大牢的人當成全部百姓,你說呢?”
皇甫點點頭:“好主意呀。”
林黛玉沉思了一會,也點頭:“好吧。師兄,等大師兄回來……你通知我。”
皇甫難以置信的摸著下巴:“這麼急著認錯嗎?我們犯了錯都鑽進山洞裡躲著。”
姚三郎吐槽道:“大師兄每次都揪著你的尾巴把你扛出來,有意思嗎!”
皇甫一點都不臉紅,擺擺手:“去吧去吧,別耽誤我睡覺。在說話就抽你啊!”
雖說是要去凡間看一看,也不能到了山上立刻就走,夫妻倆去師父的丹房外轉悠了一圈,拎著小掃帚掃了掃地,給大師兄的房前屋後掃一掃浮土,又去‘天地’二字前敬奉一隻香。
纖細婀娜的美人手裡拿著一隻小巧的掃帚,特別可愛。她在道袍下穿著長長的白裙子,裙襬在地面上搖曳,不染塵埃。
姚三郎指揮著飛舞在空中猶如水龍的泉水把地上洗一洗,偷眼看著老婆,真可愛,全天上的仙女中她最可愛!
林黛玉低著頭,輕移蓮步,認認真真的掃著地上的落花與落葉。她心下忽然覺得奇怪,莊國王宮中只用了一點小道術,就能令各色鮮花無視時令變化,常開不敗,樹葉永無零落,師父這麼大的道行,爲什麼門口日日都有落葉,要徒弟們掃來掃去呢?
是爲了讓徒弟們勤勞孝敬嗎?爲了鍛鍊他們?
不是,絕對不是。因爲道法自然!
她攥著掃帚站住了,心中驚起驚雷霹靂,又想起大師兄在二十八年前說過的話‘有春夏秋冬纔有趣味。落葉也是美景。’還有,他在十九年前非常認真的對我說‘日月更替,四季更迭,纔是人間正道’,那時候還當是大師兄的個人愛好,我不愛看萬物蕭條,原來是……又是我做錯了。
姚三郎湊過來:“妹妹?怎麼了?累了吧?我來幹吧,你去歇著,後山上的桃子熟了,又甜又脆。”
黛玉黯然垂眸:“大師兄那麼溫柔,提點我,一句重話都不說。”
我太遲鈍了,以後再不敢自詡聰慧靈敏過人,好笨啊。
姚三郎不明覺厲的眨眨眼:“我覺得吧,你正在神話大師兄。”大師兄常常說什麼多挺有道理的話,畢竟他是大師兄嘛!
鬱悶的黛玉寶寶嗔了他一眼,繼續掃地:“等我回去,就把法術撤了,應該有春夏秋冬。”
幸好我那時候爲了看遠方的雪景,只用禁制籠罩了皇宮上空,否則京城百姓會對秋冬很茫然,唔,只是一部分,大師兄的竹林和好幾位師兄的王府都留著呢。竹林雪景很美。
她繼續鬱悶並自責的掃地,然後把落葉都掃乾淨,夏天的落葉不多,拿到後面菜地,那地方有一個大坑,用樹葉堆肥的坑。
姚雲旗已經幹完屬於他的工作,正蹲在水井旁哼著小曲洗手帕。
他一向隨緣,一向什麼都不在乎,管他什麼榮華富貴、春夏秋冬,躺在樹下就能睡覺。
現在卻在苦惱撓頭:要咋地才能讓妹妹高興起來呢?哎?這好難啊,我不懂治國啊!
黛玉一勾手,從水井裡勾出一團水球,她往前走,水球就在後面跟著。尋了三條抹布丟進水球裡,浸的溼透了,打算去大師兄的屋子裡擦灰——以一種親手擦拭神龕的心態。
她一路沉思:原以爲大師兄以通天徹地之能,住在兩天不打掃就落滿塵土的屋子裡,是爲了解悶。現在嘛,她對大師兄容許灰塵進屋的寬宏大量,腦補了各種高深莫測的理由。
從‘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禪宗六祖慧能)’到‘培養師弟們的勤勞。’
從‘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莊周逍遙遊)’到‘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先秦)’。
從‘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屈原)’到‘弄筆斜行小草,鉤簾淺醉閒眠。更無一點塵埃到,枕上聽新蟬。(陸游)’
屋中非常乾淨,乾淨的令人尷尬,她看到大師兄在桌上用茶水畫了‘淨塵符’,也看到旁邊的一卷竹簡,這是留給自己的信。
大師兄用的是他最喜歡的篆字,竹簡上寫著《黛玉親啓》。
哦,忘了說了,大師兄最近的愛好是用食鐵獸不愛吃的老竹子製成竹簡。
信中的內容不必贅言,林黛玉看完之後,氣的哭都哭不出來,險些氣暈過去,坐在椅子上緩了半天精神。
姚三郎衝進來:“怎麼了怎麼了?我剛剛心中一動,妹妹,你怎麼了??息怒息怒,什麼事兒都能解決,順順氣。”他的頭髮被自己撓的亂糟糟,衣服下襬掖在腰帶中,一雙袖子挽到手肘上方,露出細溜溜白生生的兩條胳膊,瞪著一雙大大的桃花眼。
……
木策溫柔的撥弄天鵝男孩的金色捲髮,這一頭捲髮的形狀非常穩定,一縷縷的打著精緻的卷兒。膨鬆柔軟而精緻,這讓他想起剛出鍋的,金黃酥脆的蛋卷。
“主人,我去洗臉。”安格爾蹲在溪水旁洗臉刷牙,用手指當梳子梳頭,皮膚卻依然白嫩晶瑩,而頭髮的造型也保持的很好。
木策懶洋洋的躺著,他一醒過來,睜開眼睛就看到身旁放了一片大葉子,葉子上堆放掛著晨露的野葡萄,又黑又亮,雖然有點小,卻很甜。顯然是小安格爾在晨曦中摘來的果子。他一邊吃葡萄,一邊看安格爾,心中止不住的好笑,紫述如果看到有一個美人這樣粗暴的對待自己的臉,大概會把他一腳踹躺下,給他糊一臉保溼美白的藥膏。
他就著美少年吃了些葡萄,而安格爾就著葡萄吃了一塊大餅——這次是甜味的。
香酥大餅有四種口味:果乾、椒鹽、白糖、臘肉。
安格爾背起行囊,繼續往前方走去,一路上歡快跳脫,看到什麼都覺得很高興:“主人~主人~這裡的花好美呀!”
“主人,那隻小鹿好可愛~”
“主人!這裡的水好甜呀!”
“主人~我從來沒來過這麼遠的地方,真漂亮。”
木策有點好奇:“你作爲天鵝到處飛的時候,沒到過這裡?”
小安格爾說:“我們從不往這邊走,我們住在海的那一邊,這邊是我父親和繼母的國家…哥哥們不敢回去…我不知道在哪兒。我和哥哥們住在海島上,還有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