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舟看到白薇慢慢轉過頭來,清麗的面上帶著一絲模糊的笑意,卻被正午的陽光映襯的有些耀眼。他聽得她似是感慨的開口回道:“因爲他不想我知道啊?!?
因爲他不想我知道,那麼我就當做不知道。
因爲除了此事,我不知道我還能爲他做些什麼。
燕雲舟並不懂白薇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也不知道她裝作不知道開心的和凰炎說著話撒著嬌時心裡會不會有一點難過。他一直以爲白薇是一個很好懂的女人,因爲她總是沒心沒肺,似乎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生氣、高興所有的情緒都很容易在臉上表現出來。可是他們卻都忘了去探究她那張臉上表露出的情緒究竟是不是她真正的想法。
什麼時候微笑和哭泣已經不是用來表達情緒的呢?燕雲舟長長舒出一口氣,卻還是開口繼續問道:“他現在這幅樣子……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吧,他撐不過天劫的?!?
白薇聞言眼睛眨了眨,面上籠著一層淡淡的憂慮,她慢慢舉起手來隨即又慢慢放下。她低著頭看著地面,眼裡的情緒被陰影掩蓋讓人看不真切:“凰炎在選擇我爲主人的時候就料到這天了吧,所以他什麼也不說,只是這樣默默的接受了?!?
白薇一想到凰炎就覺得心尖尖疼,不管凰炎表現的如何強大、如何淡漠,但是沒來由的就是覺得心疼,覺得虧欠。
“常常有人說凰炎攤上我這麼個沒用的主人真是浪費,後來凰炎知道了放火燒了那些人的鬍子,然後小心翼翼的讓我不要生氣。其實,我沒告訴他,我一點都不生氣的,因爲就連我自己都這麼覺得。要不是攤上我這麼個沒用的主人,凰炎哪裡用得著觸犯天規,哪裡用得著犧牲自己幫我吸煞。但是……但是我居然可恥的覺得能遇到凰炎真好?!卑邹闭f完忽然頓了一下,纖細的身影微微抖了下,最後一句話卻是低如蚊蚋讓人聽不清晰。
可是燕雲舟也不知道爲什麼卻能猜出那句話究竟是什麼——能遇見凰炎,真的太好了。
燕雲舟也不知道該如何出聲安慰,只能伸手揉了揉白薇的腦袋。白薇第一次乖乖的任由燕雲舟將自己的頭髮揉亂,許久才慢慢擡起頭來看向燕雲舟道:“你不要告訴凰炎我知道?!?
“嗯。那你有什麼打算?”
白薇愣了愣隨即笑了:“凰炎總是說劍靈是守護主人的存在,理應陪在主人身邊。這一次也該我儘儘主人的責任,陪在他身邊護著他。”
“護著他?就憑你?”燕雲舟想也沒想的開口就接道,但是說完以後馬上便察覺到了話裡的意思有些不對勁,不由得抿了抿嘴道:“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白薇不在意的聳了聳肩:“至少我可以給他療傷?!?
“療傷???!你……”燕雲舟驀然明白了白薇的打算,只覺得心裡竟是震驚又是感慨,委實不知道白薇竟然會爲了一個凰炎做到這一步上。
鳳族的血液確實可以讓傷口迅速癒合,可是那也只是對同族有用,若是對外族卻只能取心頭血。白薇爲了一個凰炎卻是甘願如此,燕雲舟搖了搖頭似是有些不贊同,卻又覺得不得不佩服。若是他的器靈桑遙變成了這個情況,他也會傷心,但是卻不會爲了桑遙做到這一步來。
畢竟,就算付出了這麼多也未必能挽回什麼!
這樣賭博似的行爲他不想有,也絕不會有,因爲他太明白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步錯步步皆錯,滿盤皆輸。他賭不起,更輸不起!
“與二太子殿下說了這麼久,想來二太子殿下也乏了,既然二太子殿下已不再被禁閉,那麼一旦我手裡的事情確定只怕就要麻煩二太子殿下有所動作了?!卑邹笨涂蜌鈿獾膶χ嚯呏坶_口道,說完還鞠了一躬。
本是極爲完美的禮數,但是燕雲舟卻是覺得彆扭的很,這種感覺就像是第一次和白薇在妖界相遇的時候,白薇漫不經心威脅他做交易那般?!傲T了,你忽然跟我客氣我有點不習慣。我先回去了?!?
白薇莫名想起了桃九的一句話“有些人就是賤,稍微對他好點不知道感恩戴德,還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看著就心煩。人賤是病啊,得治?!?
不過礙於燕雲舟的身份,白薇還是微笑著把這句話吞回了肚子裡沒有說出口來。
看著燕雲舟隱了蹤跡走遠,白薇這才舒了一口氣然後默默地坐回石頭上繼續勘察。面上一片淡漠,心裡卻是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麼。
直到太陽落山之時白薇纔看到時雨打著哈欠的走了過來和她換班,白薇從石頭上站了起來,然後拍了拍衣服就要離開卻不想時雨卻是忽然喚住了她道:“白薇,師父……”
“師父怎麼了嗎?”白薇聞言轉頭看向時雨道。
時雨眉頭緊皺,卻終是搖了搖頭道:“沒事,你走吧。”
白薇不明所以的看了時雨一眼,卻見時雨已經沉默的走到崖邊坐下了,雖然沒有再說話只是那背影卻給人一種不容打擾的感覺。白薇想了想卻終是什麼都沒有問,轉身離開了。
直到白薇走下山頭時,時雨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真是的,我幹嘛要管別人會不會難過傷心啊,這扭扭捏捏的都不像我了。天君究竟怎麼想的,又不是不知道白薇和妖皇的關係,居然還下旨要師父親手殺了顏華?!?
一想到可能發生這種事情,時雨就一陣心煩意亂。心裡直罵這天君不是故意讓人添堵的嗎!要是師父和白薇反目成仇那可怎麼辦纔好!真不知道安的究竟是什麼心,而且師父居然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的就答應了!
時雨越想越煩,下意識的就揪著地上的草出氣。
白薇此時卻不知道時雨他們的煩惱,跟時雨換了班後便匆匆的跑到了佩扇的營帳:“六師兄,你在麼?”
“是小七啊,在呢,你進來吧。”佩扇溫和的聲音在帳內響起,白薇聞聲這才掀開了營帳的門簾走了進去。本以爲只是佩扇和凰炎在這裡,卻不想商陸竟有站在一邊看著佩扇研究被凰炎送來的那個人。
見到白薇進來幾個人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聽著佩扇說道:“總而言之這些人確實是藥人,而且因爲試藥太多導致失去了部分人性。哎,卻不曾想妖族之人竟是連自己的同伴都能下得了手?!?
白薇聽到佩扇如此說不由得眉頭一皺,不過礙於自己和妖族的關係,自己說什麼也只會當成因爲放不下顏華而故意爲他脫罪,所以她乾脆緘口不言,只在一旁默默地聽著。沒有問出那句“你怎麼就那麼肯定是妖族之人做的”。
白薇靜靜地在旁邊聽了好些時候,直到佩扇說完自己的推論後白薇這才擡頭看向佩扇淡淡的問道:“六師兄是把這個人身上每一處都查了一遍麼?”
“嗯,是的?!迸迳鹊χ卮鸬馈?
白薇不動聲色的低下頭去不再說話,而凰炎卻是極快的掃了佩扇一眼。剛纔佩扇以不習慣身邊有人將他攔在了帳外,他根本沒有看到他是如何檢查這人的。可是若真是如他所言檢查了每一處,那麼爲何會發現不了這人身體裡的魔蟲。
那麼他是在故意隱瞞不成?
“六師兄肯定沒有遺漏什麼嗎?”白薇不死心的再次擡頭開口確認道。
“小七怎麼這麼問?”佩扇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不過見白薇神色認真這才答道:“我肯定沒有遺漏什麼。”
此話一落,白薇便笑了笑露出平日裡一副迷糊嬌憨的模樣開口道:“嗯,我也只是因爲好奇這些人爲什麼怎麼打都打不死,所以還以爲他們身上藏著什麼寶物呢?!?
“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真是的。”商陸一副拿白薇沒辦法的樣子連連搖了搖頭,白薇也只是笑不解釋。
倒是佩扇提議道:“這藥人委實有些詭異,我覺得這樣留著也不是辦法,要是忽然發生什麼異變我們只能防不勝防。不如先將他關押到什麼地方,你看怎麼樣大師兄?”
“嗯,我也是這麼打算的。就算是藥人我們也不該隨便處置了,而且說不定還能從他身上再發現什麼線索之類的?!鄙剃扅c了點頭表示贊同。
白薇和凰炎心裡雖然有些不太贊同,可是商陸既然說了話,他們也不好再反對,所以一個點頭笑了笑,一個環胸站在一邊表示不關自己的事。
可是這兩個人心裡卻是明白的很,若是這個人出了什麼事便是將他們對佩扇的猜測做了實。那是他們既想確認又不敢確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