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山巍峨，寒風蕭瑟。
在瞭望塔上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張國字臉，花白的鬍鬚爬滿臉頰，雙目炯炯有神，渾身散發出一股子軍人特有的殺氣。
書劍國現任大將軍沈亮，生得威武異常。
他身穿銀鎧，右手握劍，舉目眺望遠方。
狂風獵獵，吹起他後背上的紅色披風，就像是染血的雲彩一樣。
書劍國從古至今，從來都不缺乏高手，也不缺乏將才。
他到現在，經歷的戰爭大大小小也有二三十仗，可是——
沈亮鬆了鬆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手心中已經滿是汗水。
像今天這樣緊張的情況，還真的非常少見。
上一次，應該是二十年前的那場大戰吧？
他瞇縫起雙眼，陷入了回憶之中。
被稱爲鎮天三福國之變的那場戰役，本來應該是他們贏回自由的信仰之戰。
當時他還很年輕，而穿著這身鎧甲的另有其人。
那個耀眼無比的高大形象，他曾經發誓要追隨一聲的人，帶領著書劍國的軍隊，從出雲山脈同樣的位置對天劍國發起了進攻。
那本來應該是一場必勝之局，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們卻遭遇了天劍國的伏擊，在山雪之中，寸步難行，加上後來由於補給線被切斷，一度陷入了飢寒交迫的困境之中。
現在回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
他記得當時四周堆滿了屍體，血液被寒風凍結，天劍國的軍隊就像是殺不完一樣，漫山遍野全是人。
沈亮回憶著當時那種無休止砍殺的絕望感，明明纔剛殺出一條血路，立刻又被人影給淹沒掉。
劍折斷了不知道多少把，他從死人身上又搶了多少把劍……
到後來，整個身體都麻木了，似乎那已經不是他的身體，只是憑著本能空揮著劍。
直到大將軍倒下去的時候……
他的心底才泛出了一絲對活著的厭惡。
沈亮到現在還記得，當時從一衆白衣鎧甲之中，走出來的那個中年人。
被稱爲天劍帝的那個男人，到他的身前，用手握住他的劍身。
鮮血順著對方的指縫流淌出來，然後被寒風凍結成冰棱。
“可以了，結束了。”
直到那個人的聲音響起，他才從無盡的機械地揮砍中回過神來。
沈亮的眉頭皺起，流露出一絲悲哀的表情。
他曾經無數次地想過，如果當時能死在那裡該有多好。
說起來也真是諷刺，他參加過三福國的叛亂，也是其中主要的將領之一，殺了不少天劍國的人，天道雲光對他卻沒有半點追究。
哪怕是書劍帝任命他爲大將軍，將此事上報給天劍帝的時候，對方也欣然同意，全然不害怕這個叛亂將領日後會對天劍國有什麼威脅。
一開始沈亮還挺疑惑，對天劍帝心懷感激，不過從他接任大將軍之職以後，他也想通了不少事情——
不管怎麼樣，從地勢上，書劍國永遠是天劍國的屏障。
不管誰擔任大將軍，只要切斷了三福國之間的協作關係，對於天劍國來說，就是安全的，甚至於，這道屏障越強大越好。
比如現在。
衝劍國的大軍想要入侵天劍國，就必須得從他們的土地上踏過。
他所在的這座書睿城，首當其衝成爲對方入關後第一個要攻破的目標。
想到這裡，沈亮眉頭深皺。
幾乎是在天劍帝遇刺的噩耗傳來不到一天時間內，衝劍國的軍隊就開進了書衝邊境的劍晗關。
沒有任何防備的書劍國守軍，被打得落花流水，痛失城池。
然後對方的軍隊在佔領劍晗之後，迅速向北挺進，宛如一柄寶劍，直插向東北腹地。
“瞎子都能看得出來他們要做什麼。”
身後傳來一道響亮的聲音。
他回過頭來，平靜地看著來人。
對方表情冰冷，長而寬的鳳眼中不起半點波瀾，長長的黑色馬尾垂在身後，抱著雙手看著他。
書劍國的第一鑄劍師李師洛。
“師洛大師，”沈亮欣喜地笑起來，“你來得正好，我們正需要你的幫助。”
李師洛點點頭，峨眉淡掃，眼波流轉地看著他，“所以，當時在劍晗關發生了什麼？”
……
“衝劍國的軍隊是在十天前進攻劍晗關的，當時事發突然，我們根本沒有任何準備。”
永輝衛的將領對衛宮一行人解釋到，“而且，在他們的陣中出現了非常奇怪的劍。”
“奇怪的劍？”衛宮眼中放光地看著他。
“對，雖然我沒有親歷過，但是從劍晗關生還的兄弟們說，衝劍國的隊伍，大概以一百人爲陣，配備了一柄五米多長，需要三四個人同時操作的黑鐵巨劍。在發動進攻的時候，那把劍就像雨傘一樣向外張開來，擋在陣中，變成了巨大的龜甲型的護盾。”
他說到這裡，微微嘆了口氣，“據說跟用氣勁凝聚的盾牆完全不同，那個劍盾，幾乎抵擋住了我們的絕大部分的攻擊。”
“聽起來跟我之前打造的龜堡很像啊。”衛宮託著下巴疑惑地說到。
衆人將目光匯聚過來。
衛宮尷尬地笑了笑，“這個東西我以後再給你們解釋。”
他擡起頭來看向永輝衛的隊長，“你繼續說。”
對方嘆了口氣，目光一陣悲哀，“因爲那種古怪的劍，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劍晗關就陷落了。而根據我們的情報，衝劍國的軍隊現在應該是向著東北進發，下一個攻陷的目標會是中腹的書睿城，如果他們的目標是天劍國的話，勢必要打到這裡來。”
他微微頷首，神情凝重，“因爲兵力有限，大將軍將主要軍隊都調往書睿城了，我們只是以防萬一被派來這裡做最後的準備的。”
衆人聽完他的話，總算對現在的情況有所瞭解。
大家都沒有說話，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過了一會兒，葉子青纔開口說到，“但是，這樣一來，其實想要維持戰線，對於衝劍國來說，也是非常麻煩的一件事情。中間的可補給點很少，想要站穩腳跟，勢必要駐紮打量的兵力，同時通往天劍國的出雲山脈又極其艱險難走……衝劍帝真是瘋了，纔會想要做這種事情！”
“不見得，誰說一定要在短期內發兵天劍國的？”劍凜櫻針鋒相對地說到。
“你是說……”
衆人立刻明白過來，作爲衝劍國，最好的方式就是以戰養戰，佔領書劍國的東線，然後把這片土地上的資源和人力用來供給他們的日後戰爭。
即使打不下天劍國，那麼書劍國就會成爲他們的主要吞噬對象。
戰爭從來都是爲了謀求更大的利益的。
“所以我們纔會如此忌憚，如果他們在這裡站穩了腳跟，那麼受難的，恐怕是我們。”永輝衛的這位隊長說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