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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本集簡介:

儘管搜異門來勢洶洶,五臺山一役在天羅教衆的即時來援下,終於反敗爲勝。歡欣之際,洛劍笙的心中揮之不去的,是對慕容星彩的擔憂與思念。

即使衆人無不反對,洛劍笙仍決定孤身悄入皇城,一探慕容星彩的安危,卻意外撞見一場詭譎刺殺。

皇城內暗濤洶涌,搜異門的行動背後疑雲密佈。這一切,竟隱隱藏有魔道陰謀……

第七集魔蹤現第一章千幻羽衣

五臺山。豔陽高照,天空湛藍如海。

燃燒在峰巒間的熊熊大火終於緩緩熄滅,迴盪於天地間的嫋嫋梵音也漸漸消隱。

搜異門倉促結束了這場失敗的奇襲,衆修真掩護著幽浮戰船朝著天際撤去。天羅教妖族聯軍、五臺山僧兵追殺了將近百里,才陸續折返。

一時間,歡呼聲響徹四野。天羅教妖族和五臺山僧人素來井水不犯河水,甚至還曾有過不快衝突,但此刻卻親如一家,一同歡慶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局。

參與大悲塔會盟的羣雄,紛紛露出歡喜振奮之色。夜千雪更是笑逐顏開,在洛劍笙的身邊蹦蹦跳跳,像一隻快樂的小鳥。

這一役的結果因天羅教及時來援而改變,天羅教的幾名天王天后,自然也成了衆人注目的對象。

天羅教九名天王天后有六名到場,不說渾身銀甲、有如雷神的藍城武,和藍髮雪膚、美豔妖冶的杜飛飛,也不說磊落俊秀的洛劍笙,嬌美無邪的夜千雪,就是後到的金素素、何蠻子,外形也頗爲搶眼。

金素素身穿一襲雪白長衫,雪色長髮用一根紫色絲帶綰住,容貌俊美,但表情冷漠。他動作優雅,步態搖曳飄舞,一時間有點難辨雄雌。

何蠻子則是一個身高十尺的巨漢,身穿青銅戰甲,渾身肌肉糾結,胸肌上紋了個古怪的兇獸圖騰,左肩扛著一座五尺高的小山峰。那山峰正是何蠻子的得意法寶,重逾萬鈞,大小隨心,威力無窮。

金素素、何蠻子兩人和各派修真寒暄了幾句,便走向洛劍笙和夜千雪。他們平時一個久駐東海,一個長留南荒,均是第一次見到洛劍笙。

金素素性情冷漠,只是用矜持的目光淡淡的打量著少年,略微頷首以示致意。何蠻子則咧嘴大笑著,衝著洛劍笙樂呵呵道:“好小子,你就是新來的九弟吧?”

說著,他把肩頭的山峰縮成一粒微塵,吸入鼻孔裡,隨後將那雙粗黑的大手摩擦了兩下,要在洛劍笙的肩頭重重拍上一記,試一試新人的實力。

身爲力拔山兮的大力天王,何蠻子這一下看似隨心無意,可力量卻大到駭人聽聞的地步。

頓時一股強烈的威壓撲面而來,洛劍笙心中一凜,駭然發現,這竟然不是因爲修爲深湛產生的神念威壓,而是由純粹力量形成的另一種威壓。

倘若不加抵禦,自己的肩胛骨在這一拍之下,恐怕便會立刻化爲齏粉。

“正是小弟!”

洛劍笙不敢有絲毫小覷,他不好意思祭出法寶防禦,只得一邊應聲,一邊暗運真元密佈肩頭。

夜千雪也發現了何蠻子這一惡作劇般的行爲,卻又不好明裡攔阻,只得蹙起俏眉。

何蠻子的巨手就在將要落到洛劍笙肩頭的剎那,卻忽然被另一隻大手截住,他側目一看,卻是大哥藍城武。

藍城武笑嘻嘻道:“四弟,你總算來了,想死大哥了!”

他一邊抓緊何蠻子的手,一邊向他擠眉弄眼,傳音道:“四弟,不要說大哥不提醒你,在九弟面前,你最好別賣弄你的力氣!”

何蠻子不解,傳音道:“怎啦?”

藍城武口氣曖昧得不行:“嘿嘿,你要是不小心打傷了他,俺們千雪小妹要是輕饒了你纔怪!”

何蠻子看了看夜千雪,見她果然面色不善,正俏臉緊繃,氣鼓鼓的瞪視著自己。何蠻子雖然生得“牛高馬大”,卻也是識大體、明時務之妖,心中登時恍然。

他小心翼翼拉起了洛劍笙的雙手,親熱道:“早聽說九弟你玉樹臨風,今日一見,果然英俊不凡!更難得的是,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爲,讓虛長百歲的牛哥我慚愧不已!嗯,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多親近!多親近!”

又衝著夜千雪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小雪妹子,多日不見,你更漂亮了咧!”

夜千雪緊繃的嬌靨這才柔和了下來,噗哧一笑,道:“哼,你個整天打架的大蠻牛知道什麼?素素姐,你說是不是?”

千金天王金素素之名是其母所賜,蓋因他小時長得粉雕玉琢,特別像女孩之故。他極重孝道,成人後雖不喜此名,但卻從未有過更名之念。

金素素修爲高絕,性情冷傲,旁人只敢稱其爲“金二哥”、“金二少”,唯有夜千雪俏皮的暱稱其爲“素素姐”。夜千雪人見人愛,更是教主寵徒,金素素縱有不愉,對她也無可奈何。

“是!”金素素微微一笑,猶如春水融冰。他聲音清脆悅耳,卻惜字如金,從不多言。

何蠻子苦著臉道:“二哥,你從來就不幫我說話!”

藍城武笑道:“切,你這八面玲瓏的傢伙,就別裝委屈了!哎,我說,咱們哥兒幾個難得相聚,今天要好好慶賀一下才是!”

夜千雪大聲叫好道:“好啊!飛飛姐,你點子多,快過來商量商量!”

藍髮雪膚的杜飛飛正在和姬小絲說笑,她是南荒苗女,和這個黑髮碧眼的西域番女頗有一見如故之感。兩人一個擅馭禽獸,一個懂機關煉器,不知不覺聊起機關門的混沌戰獸來,說個不休。

聽得夜千雪那邊叫自己,杜飛飛笑道:“什麼事啊,千雪妹子?等等,我就來啦!”

五臺山靈谷大師先前因抵擋鄭和號巨炮轟擊受傷,此刻蠟黃的面頰已恢復了一點血色。他在弟子知秋的陪同下,來到洛劍笙等人面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這一役,各位施主功德無量,老衲代敝寺感謝施主了!”

藍城武哈哈笑答道:“老和尚別客氣,一會兒拿出好酒好肉招待我們就行了!”

靈谷大師聞言一怔,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洛劍笙笑道:“藍大哥說笑而已,大師不必當真!大家既已結盟,這正是本教分內之事!”

聽著倚天盟羣雄的歡聲笑語,望著萬千妖族、僧兵的歡騰場面,還有夜千雪、姬小絲等人的嬌美笑靨,洛劍笙的腦中驀然掠過一個女子的身影,一股濃重的寂寞和思念襲上心頭。

撤離五臺山後,搜異門副門主劉頡率領著一衆真仙,離開了幽浮主艦鄭和號,回到了自己的浮空宮闕。外面陽光燦爛,可他的心依舊被沮喪和疑慮佔據,彷佛沉沉黑夜。

這一場醞釀已久的奇襲,演變成如今的結局,可謂一敗塗地。

更讓他悲怒的是,不僅手下得力大將鄭遠尋被刺身亡,就連韓煜也陣前身殞。韓煜和他都是錦衣衛出身,幾乎是一起進的東廠,相交多年,韓煜之死不免讓他生起一股感慨。

那個丁冕竟然是崑崙弟子?他是如何成爲皇上和門主的新寵,混入軍中的呢?他又爲何知曉那麼多秘密?

看丁冕實力不低,洛劍笙等人刺殺鄭遠尋時,他應該也在場,可他爲何不攔阻敵人呢?難道他是故意袖手旁觀不成?

想到這裡,劉頡驚怒不已,幾乎想當面斥問丁冕。

可轉念一想:丁冕有小皇帝密旨任命,有馮門主親自推薦,背景豈是等閒?說不定,宮中那女人也插了一腳!

想到這裡,一股寒意遍及全身,胸中的疑念卻燃燒得更熾。

難道,自己也只是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

五臺山,大悲塔。

倚天盟羣雄在塔中繼續著因大戰而中斷的會盟。

據前方探報,搜異門的修真者、神衛軍已撤至三百里外的恆山休整,那裡藏有朝廷的一個秘密軍事基地。

衆人自然不會天真的認爲,搜異門會就此偃旗息鼓。他們的背後畢竟是整個大明朝廷,手中掌握著難以估量的力量。

會盟中,羣雄仔細商議決定了倚天盟下一步的舉措。

天羅教妖族聯軍在五臺山停留兩日,觀察駐紮恆山的搜異門動向,謹防他們再襲五臺。

倚天盟各派緊急動員,做好防禦措施,嚴防搜異門偷襲,密切留意加入搜異門的龍虎、武當、茅山三派,監視其駐地的動向,且不時關注明廷常規軍隊的動向……

會盟結束後,是天羅教妖族聯軍的狂歡。五臺山僧人素來清心寡慾,少有大悲大喜,此刻也禁不住被他們的氣氛感染。有些天性好玩的小和尚更是大著膽子,冒著被師父責罵的風險,悄悄加入其中。

夜幕低垂,洛劍笙悄然離開了狂歡的人羣,飛到了一個寂靜的角落。

“星彩姐……”

夜空中星辰閃爍,透著一股寒冷寂寥。遙望著京城的方向,洛劍笙在心底低吟道。

距離慕容星彩被擄雖然只有十餘日,但他卻感覺彷佛過了千百年。心憂如焚之下,洛劍笙幾度想隻身前往京城一探究竟,可每一次都被夜千雪、藍城武等人察覺、勸阻。

“想要救她,先練到九階再說吧!”他清楚的記得黑袍人空空子離去時的話語。

這些日子,在天羅教主的指點下,他拼命苦練,修爲也一直在飛速提升,已臻八階中期。配合仙器法寶、上古絕學,就算對敵八階後期高手也可以不落下風。可是,洛劍笙心知自己距離九階依舊有著遙遠的路途。

從八階後期到九階初期,看似只是簡簡單單的一級之差,可許多修真者,諸如龍虎許橫、東廠韓煜之流,終其一生也難以突破。兩者之間,不僅僅是真元積累上的差異,更多的差別在於元神的境界。

度過了第一次天劫,九階高手將初步領悟天地之秘。屆時,元神大成,不僅可以脫離,出竅遨遊世界,更可以在戰鬥中吸收天地元氣。正因爲如此,九階和九階以下的修真者在實力上有著天壤之別。

洛劍笙雖然是仙劍轉世,但仙劍原本的力量在破開虛空、擊殺幽冥老祖時,已消耗了十之。所以,即便體內封印的那些力量甦醒,也並沒有讓他一蹴而幾,立馬成爲九階以上的絕頂高手。

洛劍笙加入天羅教最直接的目的,就是希冀藉助天羅教的力量,早日救出慕容星彩。畢竟和搜異門相比,他個人的力量太微弱了。

天羅教主曾說只消時機成熟,便會全力出手相救,可是,這模糊的承諾讓他等得好辛苦。這些日子,憂慮、思念和牽掛幾乎將他折磨得瘦了一圈。

遙望著夜空,洛劍笙的心頭又浮起另一個麗人的倩影,那遠在西崑崙的清麗女子。

“含嫣……”

他想起,和楚含嫣在太虛幻境的初次相遇,在峨眉千螢谷的患難與共,在忘川憶水國宿命般的重逢,在莽蒼山陰差陽錯的結合……恍若一夢。

是的,恍若一夢。

如果說,慕容星彩是他愛得轟轟烈烈的今世愛情,那楚含嫣便彷佛夢幻一般的隔世姻緣。若有若無的距離,刻骨銘心的記憶,同樣無法捨棄。

只是,含嫣她究竟是不是煙蘿呢?

洛劍笙又想起這個糾纏他許久的疑問。

正魂兒飄飄,遊蕩於遐思之中,忽聽耳邊傳來一個懶洋洋,又充滿柔媚磁性的聲音。

“在想誰呢?”

洛劍笙擡頭一看,夜色中,一個烏髮碧眼的美人緩步而來,可不正是姬小絲?

“小絲姐!”

姬小絲美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道:“你在憂心慕容姐姐?”

洛劍笙微微一顫:“是的,小絲姐!”

姬小絲道:“你打算去京城?”

洛劍笙點頭道:“我想去京城一趟!有情報說,黑袍人空空子很可能將星彩姐關在皇城裡,我想去探一探,知道她是否無恙。可教主、千雪他們都不放心我……”

姬小絲格格笑道:“那好辦!”她素手一展,一疊細紗靜靜躺在掌心,柔軟透明,薄勝蟬翼。

洛劍笙訝然道:“這是?”

“這是千幻羽衣,是我辛苦覓得的一件寶貝,傳說是上古仙人以十多種天界仙禽的羽毛織就。至於功效嘛,你看著……”

姬小絲輕輕一抖,那疊細紗立刻舒展開來,化爲一片銀白色的輕雲淡煙,籠罩了她的全身。

緊接著,姬小絲的身影變得朦朧起來,片刻間便失去了蹤影。

洛劍笙大吃一驚,以神念探測開去,百丈內竟然絲毫察覺不到姬小絲的氣息波動。

“你隱身了?”洛劍笙問道。

修真界不乏隱身術法和隱身法寶,但它們只能騙騙俗世人的眼睛,而修真者對氣息極爲敏感,是很難欺騙的。

夜千雪的天仙靨、姬小絲的膺品太乙金鱗神舟,都是不同凡響的法寶,不僅可以隱匿身形,同時也可以隱匿氣息。只是,它們對於九階散仙級高手卻是無效的,要不然,黑袍人空空子也不會成功在地底攔截神舟二號了。

姬小絲的這件千幻羽衣竟可以騙過洛劍笙的神念探察,這意味著它的隱形功效至少可以媲美天仙靨、神舟二號。

虛空中,傳來姬小絲的笑聲:“那是當然!”

洛劍笙驚喜之下,禁不住伸手向前摸去,不料,剛一出手,手背上就被重重打了一下。

“小色狼,你朝哪裡摸?”姬小絲現出身形,嬌嗔道。

洛劍笙老臉一紅,他倒也是無心之舉,隨口道著歉,他忽然驚叫道:“不對!我明明看到你,可神念探察到的卻是完全陌生的氣息,似乎毫無道力!這也是千變羽毛的功效?”

“笨!是千幻羽衣!”姬小絲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驕傲道:“那是當然!你再看!”

說著,曲線曼妙的嬌軀盈盈一轉,竟然變成了一個清俊儒雅的白衣書生,手中還拿著一把摺扇,作風流倜儻狀。

姬小絲捏起了嗓子,學著戲子的唱詞調皮說道:“這位姑娘,小生這廂有禮了!”

洛劍笙傻呵呵的笑道:“還有幻形功效?那穿著它,豈不是可以大搖大擺的進京城了?”轉念,又將信將疑道:“不過,它能騙倒九階散仙?”

姬小絲笑道:“嘿嘿,那是當然!本天才已經試過了!咳咳,究竟怎麼試的不便告訴你,你信我就好了!”

說著,變回身形,收起千幻羽衣,將那疊細紗遞到洛劍笙手中,並將一小段控制咒訣傳入洛劍笙的識海,道:“別說我沒提醒你,事無完美,它的隱身效果雖然強,但也有很多不足。

“它沒什麼防護功效,也不像天仙靨能提升真元。最大的不足,就是穿上它的時候無法攻擊他人或外物,要不然立刻現回原形,且兩個時辰內無法再用。所以,若是你想將它用於刺殺,那還是免了!”

洛劍笙點頭,道:“那就是說,兩個時辰內,這千幻羽衣只能使用一次?一旦現形,就無法再藏回去了?”

“理解正確!還有,不要用它幹壞事哦!”姬小絲眨了眨美眸。

洛劍笙的臉又是一熱,笑道:“小絲姐,你是怕我偷看你洗澡嗎?你放心,小弟我已洗手不幹許多年了!”

姬小絲輕啐了他一口,笑吟吟道:“你敢!告訴你,千幻羽衣對我無效,我早有剋制之術!你要是敢來,身上少了什麼,可不要怪我……不過嘛,你倒是可以去看看含嫣,哈哈!”

洛劍笙心頭一動,還沒來得及答話,姬小絲已轉身遠去,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打碎了寧靜的月色。

西崑崙,天機峰,奈何宮。

懸浮於蒲團之上的玉璣子驀然睜開雙眼,道:“你來了!”

話音未落,一道淡紫色流光已然破空而來,輕巧落在殿內,幻成一個身著淡紫色裙裳的女子,風華絕代,縹緲若仙,正是慕容星彩的師尊,紫霄聖母莫思綺。

“小石頭,你知道我的來意了……”莫思綺淡淡道。

“略知一二。”玉璣子點頭道。

若是洛劍笙、楚含嫣、姬小絲在一旁,聽到這“小石頭”的稱呼,必定會驚得合不攏嘴,可玉璣子卻毫無不悅之色。因爲兩百多年前,當玉璣子還是一個小道士的時候,莫思綺便是如此稱呼他。

“你也是精通先天神算之人,我想聽聽你對現今之勢的看法。”

玉璣子苦笑道:“紫霄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幾個月前,我還能窺得修真界大劫將至,而這段日子,我已無力再窺探分毫。那一日,還中了魔門埋伏,要不是你來解救,恐怕真要被關上三天三夜,讓聞者恥笑了!”

“那你覺得,卦相大亂又是何故呢?”莫思綺注視著玉璣子,緩緩道。

玉璣子沉吟片刻,遲疑道:“莫非,竟是有人故意攪亂了天機?”

莫思綺點了點頭。

玉璣子面露訝異之色,道:“何人有此法力?”

難怪玉璣子如此驚訝,因爲窺測天機已屬不易,而攪亂天機,更非得大神通者才能爲之。

當年,幽冥老祖魔功蓋世,正是攪亂了天機,才瞞過了天下人,佈下幽冥血河大陣,險些將佛道中人一網打盡。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強如幽冥老祖,也還是沒能料到自己的最後結局。

莫思綺搖頭不語。

玉璣子的面色漸漸凝重起來,道:“此人如此處心積慮,莫非正是爲了助搜異門禍亂天下?難道,就是那神秘散修空空子?”

玉璣子雖然未曾趕上峨眉之役,但黑袍人空空子在凝碧崖擊殺蜀山長老楚天闊,大破兩儀微塵陣之後,大名已傳遍天下,他怎會沒有耳聞?

更何況,他還從楚含嫣、姬小絲那裡聽聞空空子曾現身地底攔截神舟二號,還擄走了紫霄的弟子慕容星彩。

莫思綺嘆道:“就算不中,恐怕亦不遠矣!”

玉璣子道:“既如此,澹臺兄發起倚天盟,紫霄宮爲何置身於外?”

莫思綺面色微變,搖頭不語。

玉璣子正在不解,卻聽莫思綺道:“箇中原因如今還不便多說,今日來此,我是希望你幫我算一算星彩那孩子的禍福。近日,我用靈犀入微也無法感知她的情形了。”

玉璣子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來試一試!只是天機已亂,還請紫霄姐助我一臂之力。”

莫思綺一揮素手,一道淡紫色的光華恍若天仙飄帶一般飛出,凌空迴旋了一圈,盈盈注入玉璣子的掌心。

玉璣子面色肅然,手捻指訣,兩人身前頓時現出一個光圈,色分七彩,光華炫目。不知從何處飛出了數十根纖細的草莖,飄浮在光圈中,悠悠旋轉起來。

“定!”

玉璣子清叱一聲,手指遙遙一指,那草莖倏然停下,顯現出一個卦相。

端詳片刻,玉璣子沉吟道:“星彩那孩子應當無恙!只不過……”

距離天機峰不遠的一個山洞中,一個素衣如雪的清麗女子正盤膝而坐,絲髮垂肩,雙目緊閉,周身散發著淡淡的白色光輝。

她的身前懸浮著一把古琴,琴身修長,樣式古樸,散發著青幽冷豔的光澤,令人望之目眩。

只見她長指纖纖,如行雲流水,隔空拂在琴絃之上,琴音泠泠,每一聲琴響,山洞中便浮起一塊冰。不多時,她的前方十丈處,已飄浮起數百塊拳頭大的冰塊,一動不動,彷佛深海中的魚羣。

琴音驟急,那數百冰塊驀然起舞,漸趨激烈,如同瘋癲。最後,轟然撞擊在一起,化作漫天的冰屑。

冰屑消散,琴音還在繼續,卻化爲纏綿的曲調,縈繞著說不盡的情愫,半晌方歇。

那清麗女子輕吐了一口氣,冰雪般的雙頰泛起淡淡的紅暈。

她目光縹緲,穿過洞口,落向東南方的天際。

那裡白雲蒼狗,變幻不定,彷佛那少年的臉龐,又好像她繚亂的心。

第七集魔蹤現第二章夜探皇城

要不要告訴千雪呢?

洛劍笙躊躇良久,還是決意瞞過倚天盟所有人的耳目,孤身前往京城。

他此行有兩個目的,其一是查探慕容星彩的下落,伺機救人;其二是爲了解開心中的一些疑惑。

黑袍人空空子究竟是什麼人?爲何擄掠慕容星彩?丁冕明明是崑崙弟子,爲何會出現在搜異門一邊,還成了神衛軍的副統領?

五臺山一役,丁冕的出現大出洛劍笙的意料之外。不知何故,他似乎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萌生了說不出的不安感。

心意既定,洛劍笙回到人羣中,告訴夜千雪、藍城武等人剛纔他在山頂靜思,忽然在道術上有了一絲明悟,需閉關一日。

隨後,他向靈谷老和尚借了一處山洞,佈下了隔絕氣息的陣法。在衆人以爲他當真閉關修煉後,他便穿上千幻羽衣,變成了一個白衣書生,以土遁術離開了五臺山。

遁出地面,只見一條河流橫亙在前方。夜色恬靜,月光碎碎的,就像銀色的粉末撒在水面上。

踏上水面,緩步而行。溶溶月色下,他忽然發現一個少女正坐在對岸的土疙瘩上,吹著一支玉笛。她穿著一襲淡紫色的長裙,漂亮得就像月亮裡走出來的仙女。沒有風,她的裙子卻在月光下輕輕揚起。

目睹這詩情畫意的一幕,洛劍笙卻差一點沉到水裡去。

“千雪?她怎麼會在這裡?”

洛劍笙慌張之下,暗暗思忖:難道這千變羽毛,哦不,千幻羽衣並非像姬小絲吹噓得那般神奇?又莫非,是姬小絲“出賣”了他,悄悄告訴了千雪自己的計劃?

懷著僥倖之心,洛劍笙強作鎮定道:“這位小姐,小生這廂有禮了!

長夜漫漫,請問小姐何故深夜在此吹笛?”

夜千雪淡淡道:“因爲我在等一個人!”

洛劍笙心道,這臺詞似乎有些耳熟,難道也是戲曲裡的?繼續道:“等人?等什麼人?”

夜千雪冷冷道:“一個男人!”

洛劍笙一咬牙,續問道:“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夜千雪恨聲道:“一個負心的男人!”

“啊?”洛劍笙驚呼失聲。這……這唱的究竟是哪一齣啊?

夜千雪一躍而起,衣袂飄飛,緩緩落地。她斜睨著洛劍笙,小嘴翹得老高:“不玩了!你這個大壞蛋!要不是人家機靈,纏著小絲姐姐問了半天,還真被你騙了!哼,想一個人去京城?休想!”

北京,皇城,慈甯宮。

東廠大太監、搜異門門主馮保,一臉正色佇立在一名女子身前。

這女子被一團淡淡的霧氣籠罩,面目看不清楚,但那身形卻玲瓏曼妙,散發著勾魂攝魄的魅力,讓人一見之下,便感覺她有傾國傾城之色。

前朝隆慶帝朱載垕在位僅六年便即病逝,由太子朱翊鈞繼位,即爲當今的神宗萬曆。小皇帝萬曆登基時年僅十一歲,登基後,即封隆慶帝的皇后、嫡母陳氏爲“仁聖皇太后”,封自己的生母李氏爲“慈聖皇太后”。

而這女子,正是萬曆的生母,慈聖皇太后李氏。

只聽馮保道:“啓稟聖後,五臺山奇襲失敗,韓煜、鄭遠尋戰死,丁冕已暫領神衛軍副統領一職!”

“很好。”李氏輕笑道:“韓煜也死了麼?可惜了!”

“屬下不明白,主上爲何如此看重丁冕?”

李氏淡淡一笑,道:“你可知殺破狼?丁冕正是最吻合“破軍”命格之人,百年難遇。由他來執掌魔劍破軍,正是再適合不過!”

馮保一凜,登時恍然。

“殺破狼”之說最早見於易經,指的是周天二十八星宿中的七殺、貪狼、破軍三星。紫微斗數中,三星在命宮的三方四正會照時,就是所謂的“殺、破、狼”格局。

傳說,七殺主殺伐,爲攪亂世界之賊;破軍主禍福,爲縱橫天下之將;

貪狼主,爲奸險詭詐之士。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將易主,無可逆轉!

馮保道:“這麼說,此人正可以成爲我們獲取天下的鋒將。”

李氏淡淡道:“不錯,本門隱忍兩百年,也該風光風光了。”

馮保遲疑道:“這一次,我們會不會做得太著痕跡,引起各方面懷疑?

比如玉璣子,比如張居正、劉頡,還有那幾個帶兵的?”

李氏格格笑道:“鄭遠尋死於倚天盟之手,這一點確鑿無疑。想要懷疑,就讓他們懷疑去吧!時刻將近,我們佈局的時間不多了!”

馮保道:“因爲張昭陵的事,龍虎山那邊有一些麻煩。那小子也真是命大,被天雷轟成那樣都沒死,還留著一絲元神附在萬古山河幡上。”

李氏冷笑道:“那當然,他怎麼會甘心給林羽玄陪葬?”

馮保道:“嘿嘿,他這一回可虧大了。轉世重修他必定不肯,就算寄體奪舍,少說也要損失一半道行。”

李氏道:“幫幫他吧,也安撫一下龍虎山。你去爲他找一個上好的奪舍爐鼎,他還有利用價值。”

馮保低聲道:“聖後,我倒是有個建議,您看,是不是該讓他將張居正給……”

李氏道:“哼,張老頭若是那麼容易擺平,我們也不必如此大費周折了……不過試一下也未嘗不可,大不了就算到倚天盟頭上好了!”

“呵呵,聖後高明!”

這是一間幽暗的房間。

她已經被軟禁在這裡十餘日,渾身經脈被制,功力全失。太虛七寶之一的青鸞劍也被搜去。

平時,只有幾個宮女來幫她遞送水和食物。從宮女口中得知,這是前朝帝王所建的宮殿,稱爲迷樓。

迷樓是一座高達十八層的樓閣,顧名思義,它是讓人迷失的宮殿,無論是誰,都會在裡面迷而忘返。可是,慕容星彩並不能領略這迷樓的玄妙,她被關在其中一間,只能從窄小的窗戶中看見一角藍天或是一勾彎月。

終於有一天,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師妹,你在這裡還好麼?”

她驀然一驚:“歐陽燕?”

室門輕啓,一個女子出現在房中,一身華麗紫裳,豐姿綽約,笑容滿面,可不正是歐陽燕?

慕容星彩想起,上一次見到她是在峨眉之役中。歐陽燕一直伴隨在馮保、劉頡等搜異門巨頭身邊,兩人未曾有交鋒的機會。再上一次,還是在真武山,她和洛劍笙中了歐陽燕設下的埋伏,幸被夜千雪所救。

她對這人的仇恨,隨著卓傾城一事的淡忘已消散了許多。直到此人重現她眼前,慕容星彩纔想起:她是師門的叛徒,是搜異門的走狗,兩人間的矛盾是不能化解的!

歐陽燕笑道:“幾日不見,師妹你好像清減了。”

軟禁的日子何其難熬,加上對洛劍笙的思念,慕容星彩怎能不消瘦?

慕容星彩按捺著怒意,淡淡道:“你卻好像發福了。”

歐陽燕的身材原本便豐腴,聞此譏嘲,忍不住道:“還這麼牙尖嘴利!

想不想知道你的小情人現在如何了?”

慕容星彩心頭一凜,脫口而出道:“他怎樣了?”

“想知道?呵呵,你也該拿出點誠意來吧?若你跪下來求我,我心一軟,說不定就會告訴你。”

“哈哈,滿嘴鬼話,我信你纔怪!”慕容星彩雖然牽掛洛劍笙,但她早已看透歐陽燕的嘴臉,又怎麼會受此戲弄?

歐陽燕正準備繼續打擊慕容星彩,忽聽一個冷冷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飄來:“我不是讓你來和她鬥嘴的……”

歐陽燕聞言一顫,立刻收起譏嘲之色,道:“好了,不說廢話了!今天我來,是想問你一個問題。你願不願意加入搜異門?”

“什麼,加入搜異門?”慕容星彩驚愕道。她沒想到,歐陽燕不但自己背叛了師門,還想拉她下水!

“你知道我爲什麼會加入這裡嗎?因爲這裡有吸引我的東西!”

慕容星彩冷笑道:“法寶?權勢?”

歐陽燕笑道:“不,是比你的九天玄女心經更強的功法!嘿嘿,紫霄那般偏心,幾千弟子裡,九天玄女心經就傳你一人,連我這大師姐都沒有分。現在我不希罕了,我修習的天魔經,比九天玄女心經強上百倍!”

慕容星彩驚駭道:“天魔經?魔門秘典?”

“波旬天魔經乃是正宗魔門秘典,修成後,可擁有種種神通,來不知其所來,去不知其所去,無跡可尋,厲害無比。所謂九天玄女心經,不過是天魔經的摹本,是紫霄那賤人自命清高,不屑走魔道弄出來的。”

“你胡說!”慕容星彩聞言更是震驚。

魔門乃是兩百年前那場修真界大亂的元兇,餘黨在戰後幾乎消聲匿跡。慕容星彩受師尊紫霄聖母的影響,聽聞他們殘忍嗜殺,行事肆無忌憚,對魔門也懷有本能的憎惡。

慕容星彩修習九天玄女心經已有十多載,從未想過,這門絕學和魔門秘典天魔經有什麼關係。如果歐陽燕說的是真的,那豈不是說師尊和魔門也有著無法割斷的聯繫?

歐陽燕笑道:“呵呵,師妹,你不必著急。容我慢慢解釋給你聽。”

“呸,你滿嘴鬼話,什麼時候說過人話了?”

“不要嘴硬,我問你,你心愛的師尊修習的是什麼功法?佛還是道?”

“玄門道術吧?”慕容星彩遲疑道。

“嘿嘿,這你就不清楚了吧?紫霄是妖族出身,爲妖皇之女。妖族素來受佛道的打壓,故而和魔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只不過,紫霄天性厭棄魔道,在妖皇飛昇後,便和魔門劃清了界線。

“兩百年前那場大戰,她還和教主一起與魔門爲敵。紫霄最初修習的便是天魔經,後來她用教主那裡學到的一些玄門道法,纔將天魔經中的一部分,改成了所謂的九天玄女心經!

“現在你明白了吧,你引以爲傲的玄女心經,不過是天魔經的蹩腳摹本罷了!”

慕容星彩心中驚訝不已,但還是靜靜聽著,她知道歐陽燕說的未必盡是謊言,有一部分可能是事實。

歐陽燕繼續道:“當然,紫霄還是有些小聰明的,把九天玄女心經改得仙氣盎然,她也以仙子自居。殊不知,在旁人眼裡,出身妖族的她,終究還是妖女!”

“住嘴!你以爲告訴我這些,我就會相信了?”慕容星彩冷笑道。

“你會信的,因爲我會讓你放棄那不倫不類的九天玄女心經,和我修習天魔經。”

就在這時,慕容星彩聽到一個甜媚到極致的聲音,一個女子忽然出現在房中。那女子被一團淡淡的霧氣籠罩,看不清面容,可身形玲瓏曼妙,散發著勾魂攝魄的魅力。

慕容星彩修習玄女心經日深,自己也擅長魅惑,可聞聲睹人,竟然也禁不住心神一蕩。

“師尊。”歐陽燕一見來人,柔聲道。

“你是誰?她爲何叫你師尊?”

望著那神秘女子,慕容星彩毫無來由地從心底萌生一股驚懼。

大明皇都北京又稱燕京或京師,它左環滄海,右擁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濟,乃天下名城。

約三百年前,元朝皇帝忽必烈在此建大都城。明朝開國時,朱元璋將首都定在南京,其後燕王朱棣奪得皇位,遷都至此,始稱北京。

儘管洛劍笙見識過凝碧仙府的瑰麗,天羅峰赤霄宮的巍峨,但當他和夜千雪來到北京城時,他還是被這座雄偉的皇都震撼了。

邁入城門,就見那寬達數十丈的大道遙遙直抵十里外的皇城,舉目處高樓聳立,街道四通八達,車水馬龍。

說來也怪,修真界大亂,峨眉、崆峒、五臺等地戰得轟轟烈烈,這京城倒是一派太平盛世的模樣。除了城頭街角多了一些披甲持銳的軍卒之外,一眼看去,並無其他異常。

洛劍笙和夜千雪此刻變化成上京趕考的書生模樣。洛劍笙一襲青衫,濃眉大眼,氣宇軒昂,夜千雪則是白衣飄飄,明眸皓齒,俊俏非凡。

洛劍笙是憑藉千幻羽衣變幻身形、氣息,而夜千雪天生擅長變化,在天仙靨的幫助下,更是將自身氣息掩藏得滴水不漏。爲避免暴露行蹤,兩人早早便收起了坐騎,在驛站買了兩匹駿馬,一路乘騎而來。

此時正值春季會試時節,京城裡到處都是從各地趕來的舉子考生。置身人潮涌動的街頭,洛劍笙禁不住有些神情恍惚。

“呆……戴兄,你怎麼了?”

夜千雪見他神情有異,問道。

“沒,沒什麼……”洛劍笙道。

感受著京城濃厚的科考氛圍,洛劍笙方纔忽然想起自己離家已快兩年。

兩年前的此刻,他剛和老父爲了求仙學道還是科考入仕而大吵了一場,隨後便被送到廬山白鹿洞讀了一年書。沒等歸家,他便逃學去了武當,從此衍生出後來的一系列奇遇。

此刻,他不由自主的想起父母的殷殷叮囑,心頭萌生出一絲愧意。自己從書院失蹤將近一年,杳無音信,也不知道他們擔憂成什麼樣子了。

“也許,該找個時間回去看一看了!”洛劍笙暗忖道。

“看,那便是皇城了!”夜千雪騎在白馬上,美眸閃閃,揚手指道。

大道盡頭,矗立著金壁輝煌的宮城,它便是大明的皇宮——紫禁城!

這座皇城建於明永樂年間,壯觀雄偉,彷佛人間仙境。

“星彩姐就被關在裡面麼?”

洛劍笙強自按捺著御劍闖入的衝動,也不敢放出神念搜索。若是驚擾了裡面的絕頂高手,那就萬事皆休了。

兩人騎著駿馬穿街過巷,一路觀賞京城風物人情,有說有笑,當真彷佛兩個初次上京趕考的舉子。

在紫禁城的東南側找了一家“祥瑞客棧”,要了兩間客房住下,兩人定下了夜探皇宮的計劃。見時間尚早,夜千雪便拉著他去逛鬧市。

這集市街位於皇城西南,店鋪鱗次櫛比,熱鬧喧譁,極富市井氣息。

開闊處,還有人表演雜耍,周圍圍了一大圈人。

童心猶在的夜千雪一見,立刻興致勃勃拉著他朝圍觀的人羣中擠,洛劍笙只得握緊她柔若無骨的小手。

那玩雜耍的漢子正高高昂著頭,張著嘴,往下吞一柄明晃晃的長劍,氣氛緊張,惹得圍觀的羣衆大呼小叫。

“好像沒什麼稀奇的嘛?”看清那雜耍不過是吞劍吐火之類的騙人把戲,夜千雪失望道。

洛劍笙笑道:“在你眼裡,這些當然不算稀奇了!”

“咦,那邊有好玩的!”

夜千雪又看到了什麼,使勁拉著他朝前走。

洛劍笙聞到一陣脂粉香氣,就見前方是一排秀麗精緻的樓閣,綺窗綠幕,那高高懸掛著的燈籠上寫著三個大字:“天香樓”。

兩個打扮嬌豔的女子正在門前招呼過客,看情形,分明是一家青樓妓院。

洛劍笙心頭一慌,趕忙緊緊拉住夜千雪的小手,沉聲道:“千……錢弟,且慢!前方那人好像有些可疑!”隨手指了一個正站在天香樓門前和人說話的老者。

夜千雪駐足看去,就在這時,那老者轉過頭來。只見他一襲灰色長衫,身材頎長,容貌清雅,長鬚飄逸。

反倒是洛劍笙驀然一驚。那不是淮安府的吳承恩老先生嗎?他怎麼會來到了京城?他老人家也來逛青樓?

三年前,洛劍笙曾在淮安府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引爲忘年之交,還曾拜讀過老人家的未竟之作《西遊記》。在太虛幻境等候海市蜃樓的時候,他還曾化身說書人,將這部神怪書的情節講給慕容星彩、花谷七仙等人聽過。

洛劍笙驚訝之餘,差點想上去相認。想到自己已變化外形,又身懷要事,只得強自忍住。

夜千雪打量再三,低聲疑道:“是有些不一般呢!好像修爲不低!”

洛劍笙心頭暗笑,口中卻道:“是啊,很可能是東廠高手!咳咳,我看,我們還是別過去了!”

洛劍笙正要厚道的拉著少女遠離這煙花之地,卻見吳老先生的目光掃了過來,在他們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下,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京城,入夜時分。

位於朱雀大街的大學士府一片幽暗寂靜,唯有後院一間密室中還亮著燈光。一名老者正在室內踱著方步,此人身材長瘦,青衣黑髯,正是小皇帝萬曆的老師,當今的首輔張居正。

萬曆帝朱翊鈞登基時年僅十一歲,一切大事均由首輔張居正裁決。這段日子,東廠興師動衆圍剿蜀山,正是得到了張居正的,才得以進行。

明廷素來尊崇修道,嘉靖、隆慶皇帝均對道門禮敬有加,尤其是嘉靖帝朱厚璁,更醉心於煉丹成仙。

而張居正出身儒門,素以治國安邦爲己任,對超乎常俗的修真者心懷忌憚。在他眼裡,那些飛來飛去的修真者,正是國家的不安定因素之一。

因此,當馮保和李太后向他提出成立搜異門,統轄天下修真時,他覺得這是整肅修真界的一個良機。既可以將龍虎、武當、茅山這些聽話的道門牢牢握在手中,也可以掃平一些桀驁不遜的修真門派,消除隱患。

只是,目前的事態發展卻遠遠超乎了他的預計。

原先,張居正只是想藉剿蜀山殺雞儆猴,震懾不服朝廷號令的修真。

沒想到,峨眉之役後,馮保會命令搜異門繼續以高壓手段對待修真者,更未想到修真界反應會如此激烈。如此一來,局勢大有失控之勢,甚或有演變爲內亂之可能。

得知此情後,張居正驚怒交集,曾當面質問馮保。不料馮保卻以斬草須除根爲由,稱崆峒、五臺公然庇護蜀山,罪不可恕,並擡出他的慈聖皇太后來。

兩人不歡而散後,張居正不得不硬著頭皮,面對這騎虎難下之局。

一方面,他要撫平羣臣的異議,並對百姓做出合理解釋;另一方面,他還要叮囑戚繼光、李成樑等大將,密切注意邊界動向。

他知道,大明發生如此動盪,邊界各勢力必定會蠢蠢欲動。

不過,最讓他驚疑憂慮的,還是神衛軍大統領鄭遠尋的死。鄭遠尋其實是他安插在搜異門內部的一枚重要棋子,這枚棋子一旦失去,神衛軍便完全落東廠大太監馮保的手中。

“主人,東廠劉大人有傳書到!”

正當張居正憂心忡忡之際,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一個淡青色的人影從空氣中漸漸顯出身形。那人一身青色布衣,看似貌不驚人,可眼中精光內斂,顯然是修爲到了相當的水準。

此人正是張居正的貼身侍衛之一。

張居正身居高位,自然極爲重視自身安危。他的貼身侍衛無一不是一流高手,其實力恐怕不下於皇帝、太后身邊的大內侍衛。

青衣侍衛將一柄長不盈寸的精緻飛劍交到張居正手中。

張居正自己雖然只是修習了一點吐納之術,用於強身健體,修爲甚低,但閱讀飛劍傳書還是綽綽有餘。

飛劍入手,張居正的臉色驀然一沉。

第七集魔蹤現第三章螳螂捕蟬

京城,夜。

天幕漆黑如墨,隱隱閃爍著微弱的紅光。夜色中的紫禁城,猶如一頭蟄伏的怪獸。

隱身後的洛劍笙、夜千雪一進入其中,便感覺有許多強大的神念,從自己身上掃過。其中多半是九階散仙級高手,深不可測。

兩人立刻屏息靜立,見並無動靜,才繼續深入皇城。

夜色中,遍佈紫禁城的神念織成天羅地網,緩緩交錯掃動。兩人御風而行,儘量避開那些強大的神念,在宮殿間穿行。

兩人先前在客棧中,便反覆嘗試了隱身效果。爲辨別彼此,夜千雪用了一種氣息極淡的奇異藥劑灑在兩人身上,使得彼此可以看到一個朦朦朧朧的身影,而第三方卻無法窺見。

兩人的目的地是位於皇城中的迷樓。

迷樓是好色的嘉靖帝爲收納天下美女而建。夜探皇城前,洛劍笙聽說慕容星彩很有可能被關在迷樓中時,曾驚怒不已。

“別擔心,小皇帝纔多大?”夜千雪忍不住勸道。

饒是如此,洛劍笙還是如坐鍼氈,一入夜便催促夜千雪動身,潛入皇城,尋找迷樓。

按理說,迷樓高十八層,在皇城的衆多宮殿屋舍中應當是鶴立雞羣,十分醒目。可說來也怪,兩人搜遍皇城,也沒見到這樣一座高樓。

“莫非和凝碧崖一樣,也被施了隱蔽禁制?”洛劍笙傳音道。

“十有!”夜千雪應聲道。

兩人猜得沒錯。紫禁城規劃嚴整,憑空多出一座十八層的高樓是有礙觀瞻的。況且爲了安全隱秘起見,嘉靖帝在建造迷樓的時候,便請自己的國師在迷樓周圍佈下了複雜的道術禁制,尋常人難以得見。

就在兩人一邊忍受著神念搜索的騷擾,一邊爲如何找到迷樓犯愁的時候,忽聽遠處有人高喝:“慈聖皇太后宣首輔張居正見駕!”

宮門大開,兩隊金甲衛士潮涌而入,佇立漢白玉大道兩旁,幾名太監引領著一名老者行來。

那人便是張居正麼?洛劍笙遙望著那青衣老者暗道。

在白鹿洞書院讀書之時,他便聽聞過內閣首席大學士張居正的賢名。

洛劍笙雖無意仕途,但也曾對此人敬慕有加。

只是在經歷了峨眉、五臺之役後,他的信念卻動搖起來,很難想像,沒有張居正的,搜異門會如此囂張。洛劍笙幾乎想現身攔住張居正,當面質問這位大明名臣。

但當洛劍笙看到張居正身後的兩名青衣僕人時,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夜千雪也一動不動的盯視著那兩名侍衛。她對那老頭子沒什麼興趣,而侍衛身上散發出的強大氣息,卻讓她不敢有絲毫輕忽。

就在這個時候,夜色中忽然響起一聲奇異的低喝,如同天空落下了一記悶雷。一團光華驟然出現在皇城邊緣,一柄金光閃閃的禪杖從光團中現出,幻成一條張牙舞爪的金龍,朝著張居正電射而來!

“有刺客!”、“保護大人!”

金甲衛士立刻反應了過來,紛紛高呼著朝金龍撲去。

那金龍渾身燃燒著金色光焰,所向披靡,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衛士撞擊在金焰上,隨即成爲一個熊熊燃燒的火團,紛飛四散。

洛劍笙被眼前這一幕震駭,瞳孔禁不住的緊縮。

就在電光石火之間,那禪杖幻化的金龍已飛至距離張居正十丈之遙。

而此刻,皇城中的高手雖已驚覺異變,但還未能趕至。

“快來人……”

張居正身邊的幾名太監剛發出驚恐的尖叫,便紛紛倒地,生死不知。

讓洛劍笙驚訝的是,身爲刺殺對象的張居正竟然不慌不忙,他轉身面對著那撲面而來的金龍,面色沉靜,眼神銳利。

就在這時,他身邊那兩名青衣僕人突然動了。一人渾身爆起土黃色光輝,氣勢暴漲,彷佛變成了一個不可挑戰的巨人。他擋在張居正身前,將主人籠罩在他的庇護之下。

另一人飛身躍出,眼中寒芒一閃,手中憑空幻出一柄玄黑色的巨大戰斧,雙手高舉,似緩實快的一揮。只是一剎那,他身前的空間彷佛被劈碎,現出一個幽暗的光團,似乎可以將一切光線吸入。

燃燒著耀眼光焰的金龍和那幽暗光團撞擊在了一起,光團轟然四散,那手舉戰斧的侍衛被撞落在地,騰騰倒退兩步,隨即如山嶽一般穩穩站定,可腳下的漢白玉地磚已盡化爲齏粉。

那破空而來的金龍也發出一聲尖利的嘯聲,倒射二丈,幻作一個身穿袈裟、手持禪杖的僧人,渾身圍裹著金光,面目看不清楚。

那僧人大喝道:“無恥惡徒!竟放任搜異門禍亂天下,老衲今天要送你歸西!”

洛劍笙聞言驚疑不定,暗忖:“此人莫非是倚天盟中人?可他究竟是誰?爲何要貿然行刺張居正?要論搜異門的禍首,似乎還輪不到這素有賢名的首輔吧?”

夜千雪傳音道:“我們要不要出手幫忙?”

洛劍笙忙道:“萬萬不可,先做壁上觀!”

那僧人拋起烈焰熊熊的禪杖,朝著那戰斧侍衛打去,隨即身形如電,如同一個幻影,動了一下,便已晃過了那侍衛。

他的手中多出一串火紅色念珠,大手揮動,那念珠散落開來,如同一顆顆拳頭大的火紅流星,朝著那名貼身保護張居正的侍衛射去。

那名侍衛見那念珠的來勢,面色一肅,雙手握拳,凝出兩團耀眼的黃光。他低喝一聲,驀然擊出,將急射而來的火流星一拳拳打飛。

那僧人正欲繼續動手,忽聽厲嘯連連,數十道光華從皇城四面八方風馳電掣而來,正是大內高手前來增援。

與此同時,那戰斧侍衛已擊退了金色禪杖,高高躍起,舉著玄黑戰斧,以開天闢地之勢,朝著他迎頭劈來。

僧人見勢不妙,怒哼一聲,手中一揚,無數念珠放射而出。剎那間流星四射,已擊中不少飛馳而至的大內高手。有一顆火紅色念珠,幾乎是擦著洛劍笙的肩側而過。

那僧人隨即召回禪杖,轉身化作一道金光,突圍而去。

“快!快追!不要放過倚天盟逆賊!”方纔一直僵臥不動的一名老太監忽然間從地上爬了起來,大喝道。

衆高手蜂擁追去,“抓禿驢!”、“不要走了倚天盟賊子!”不絕於耳。

轉眼間,場中又恢復了寂靜,只剩下張居正和兩名青衣侍衛,還有那名裝死的老太監。

老太監急道:“怎麼不去追?要是讓賊人傷了聖上、太后可不得了!”

兩名青衣侍衛恍若未聞,一動不動的守在張居正身側。

張居正微笑了一下,點頭道:“張甲,你去看看吧!有趙乙在此,應該不會有事!”

手握戰斧的侍衛張甲應了一聲,車的戰斧一揚,幻作一道黑光夾裹著身體電馳而去。

老太監有些不滿的看了一眼筆直佇立著的趙乙,衝著張居正道:“張大人,我們進去吧!”

“請公公帶路!”

張居正點頭隨行。

侍衛趙乙仍寸步不離的跟隨在他的身後,彷佛影子一般。

見三人即將踏入太后寢宮前的廣場,夜千雪傳音道:“要不要繼續跟著這位老夫子?”

洛劍笙正要答話,忽見場中情勢突變。

幽暗的走道旁,一座靜靜蹲立的漢白玉獅子忽然動了起來,一頭撞擊在侍衛趙乙的背後。

又是刺客!

這刺客僞裝得極好,變幻成漢白玉獅子,無聲無息,一動不動的蹲立了不知多久,就連旁觀的洛劍笙、夜千雪兩人也毫無察覺。

侍衛趙乙警惕心極高,且並未因那僧人的離去而鬆懈。但這名刺客距離他實在太近,發動得極爲突然,而且實力強悍,在一瞬間竟擋無可擋。

在趙乙沒能將防禦提升至最高的情形下,刺客這沉重之極的一擊便將趙乙的護體戊土真元撞得支離破碎,與此同時,那石爪已經變成兩支黝黑尖利的長爪,刺入趙乙的後背。

趙乙頓時感覺一股極爲霸道的真元衝入他的經脈之中,迅速破壞著他的經脈。

趙乙面色大變,猛吸了一口氣,上半身肌肉劇烈抖動,衣衫盡碎。他大喝一聲,朝著背後一肘擊出,便將那偷襲之人生生擊飛。

他的腳下現出一灘黑色的液體,正是他在瞬息間將大部分破壞性真元逼出了體外。但他隨即發現,雙腿泛起一股麻痹之感,彷佛被石化了一般,竟已挪不動腳步!同時,體內真元正飛快的流逝!

那黑衣刺客身形猶如鬼魅,倒飛數丈後桀桀怪笑,彷佛一頭覓食的兇禽,迴旋撲至張居正等人的頭頂。

趙乙雙腿麻木,雙手揮舞,拼力拋出一件黃光閃閃的法寶。那件法寶由無數鐫刻著細小字元的甲片組成,甲片旋繞翻飛,交織成一個銘黃色的鐘罩,將趙乙等三人護在其中。

那黑衣刺客冷笑一聲,雙手急速的揮舞,一道道黑光轟擊在那鐘罩之上,那護罩如風中之燭,搖晃震顫不休,彷佛會隨時破碎。

莫非是調虎離山之計?

見張居正這麼一點時間內兩次遭到刺殺,洛劍笙立刻想到這可能是刺客的調虎離山之計。可究竟是什麼人,如此想置張居正於死地呢?

“救命!快來人吶!”

老太監剛尖叫一聲,那護罩便禁受不住轟擊而支離破碎,銘黃色甲片紛飛四散,一道黑光正中趙乙胸口。

趙乙面上血色盡去,怒吼一聲,用盡最後的氣力,手中凝出一根耀眼的光矛,朝著刺客擲去,然後轟然倒下。

這光矛去速極快,幾乎是在瞬間跨越了中間這段距離,憑空出現狠狠刺入他的胸口。

黑衣刺客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手捂胸口,恨聲道:“混帳!”身形一晃,已電射至三人身旁,一腳將那老太監踢飛,伸手抓向張居正。

張居正見侍衛趙乙倒下,終於露出一絲怒意,大喝道:“你是何人?”

刺客冷笑一聲,也不答話,手指如電,點倒張居正,將他提在手中。

洛劍笙目不轉睛的盯視著場中的變化,內心在激烈交戰。他很想出手阻止刺客,又怕泄漏自己的行藏,失去了探察皇城,尋找慕容星彩的機會。

夜千雪感覺到洛劍笙的緊張,傳音道:“你想救那老頭?”

洛劍笙正欲答話,不料場中形勢又變。

那黑衣刺客提起張居正,正準備趁著衆高手尚未趕回的當口遁去。可忽然間,他心頭生出一股極爲危險的警兆。

余光中,只見幽暗的天空驀然亮起了一個耀眼的白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急速射來,氣勢凌厲之至,避無可避。

那是一枝閃爍著熾熱白光的利箭。

黑衣刺客冷汗淋漓。要是在平時,他根本無懼於此。但歷經方纔張居正侍衛的拼死一擊,他已身負重傷,無力閃避這驚天動地的一箭。

“射天狼弓!”

黑衣刺客在心底哀呼了一聲。

這一箭至少是在數十里外的高空射出的,幾乎是兩息間便抵達了近前,而沒有被皇城內外的衆多高手攔截。

這距離、準頭、速度、力道,都絕非尋常弓箭所能達到。

他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件神弓便是射天狼弓。而射天狼弓的擁有者,正是蒙人俺答的心腹大將祿古!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狡猾的蒙人竟然選擇在這個時候出手,收取漁翁之利!他恨恨想到。

這一切念頭都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閃過。

這一閃念間,那枝閃耀著熾熱白光的利箭,已然厲嘯著直逼至他的身前,就要將他和張居正一起釘死在這漢白玉砌成的地面上。

第七集魔蹤現第四章迷樓之戰

洛劍笙、夜千雪也發現了這可怕的一箭。

他們從未想到竟會出現這樣的場面。黑衣刺客似乎不欲殺死張居正,只是要將他擄走,可這從天外飛來的一箭,卻分明是要置這兩人一起於死地!

此刻,他們就算想出手相救也已是不及。

可就在這時,兩人感覺眼前一花,似乎有一道灰光閃過,定睛看時,刺客和張居正竟在利箭及體的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驚天動地的一箭頓時射空,轟然穿入漢白玉的地面,方圓十丈內盡成齏粉,化作煙塵升騰起丈餘高,連整個皇城似乎都晃了一晃。

洛劍笙、夜千雪皆震駭至極,心知必定是一位絕頂高手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出手救了張居正和那刺客,可舉目四望,卻不見一點蹤影。

五十里外的夜空中,懸浮著兩隻大雕。

這兩隻大雕極爲神駿,一隻漆黑,一隻雪白,雙翼展開,寬逾兩丈。

黑色大雕上騎著一個頭戴虎皮盔、身披鐵甲的威武大漢,那白色大雕上騎著一名身穿獸皮胸衣、短裙的俏麗女子。

那大漢收起手中銀色長弓,恨恨道:“哪個王八蛋攪了老子的好事!”

俏麗女子急道:“算了,快走,晚了明廷的高手就追來了!”

話音剛落,就見皇城中有幾道流光飛速升空,朝著這裡電射而來。

兩人對視一眼,兩隻大雕仰首清嘯,瞬即化作一黑一白兩道光華消失在西北的天際。

寢宮內,慈聖皇太后李氏重重一拍玉案,冷哼道:“混蛋!俺答居然敢壞我的好事,實在可惡!”

馮保哆嗦了一下,道:“還好,張居正沒有死。”

李氏道:“嘿嘿,我倒是巴不得他死。最後出現的那灰衣人連我都沒看清是誰,你看清了沒有?”

馮保趕緊奉承說道:“屬下當然不及聖後!”

李氏不住冷笑:“嘿嘿,可惜便宜了張居正那老小子。傳旨,倚天盟逆賊膽大妄爲,竟然入宮行刺,命搜異門加緊剿滅!”

馮保道:“遵旨。”

馮保正準備退去,李氏又道:“對了,你即刻動身,好好去安撫一下劉頡、張昭陵他們吧!”

大學士府。

張居正坐在太師椅上調息片刻,睜開眼睛,道:“多謝先生出手相救,張某感激不盡!”

那站在窗前的灰衣人淡淡道:“無妨。幸好我及時趕到,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學士可知誰是幕後主使?”

張居正奇道:“先生不是抓住那名刺客了,莫非不能問出話來嗎?”

灰衣人只平淡答道:“他已經死了,他的元神中了九轉噬魂咒,施咒人心念一動,他便魂飛魄散了。此人是八階後期高手,不知什麼人竟然給他下了這種歹毒咒法。”

張居正思索片刻,再道:“先前刺殺我的僧人應該是倚天盟的人吧?”

灰衣人不答反問,“你認爲呢?”

張居正搖搖頭,道:“張某無法確定。不過,最後那一箭有八成是俺答大將祿古所爲。”

俺答是蒙古右翼土默特部首領,受封爲順義王。俺答奉表稱臣,稱永不再犯邊塞。沒想到才時隔數年,俺答又動了心思。

張居正心知,這必定和搜異門、倚天盟的激烈對抗有關。大明發生如此動盪,邊界各勢力怎能不蠢蠢欲動?

就在這時,侍衛張甲衝入房中,彎膝跪倒道:“張甲保護大人不善,讓大人遇險,罪該萬死!”

張居正一揮手,“罷了,是我讓你去追趕刺客,有結果沒有?”

張甲答道:“那禿驢十分狡猾,屬下追丟了。”

“趙乙的傷勢如何?”張居正問道。侍衛趙乙爲保護張居正,力戰倒地,奄奄一息,幸虧被灰衣人一併救回。

“大人請放心,趙乙傷勢雖重,但不會有性命之憂。”

張居正道:“讓他好好養傷吧!你先出去,我和先生還有話說。”

見張甲退出房中,張居正道:“戚將軍有沒有託先生帶話給張某?”

灰衣人道:“有!”他指了指皇城的方向,緩緩搖了搖頭。

洛劍笙、夜千雪目睹了那一波三折的驚險刺殺,既驚駭又唏噓。洛劍笙深感皇城臥虎藏龍,此行解救慕容星彩的希望又減了一分。正因此,他越發憂心慕容星彩的安危,今晚定要在這裡探出一個究竟。

這時,夜千雪忽然傳音道:“咦,怎麼還沒死?”

洛劍笙遙遙望去,就見那已成粉塵的漢白玉地面中,鑽出一個白濛濛的影子,竟然是那老太監。洛劍笙不由大奇:這太監果然是個人精!這樣的情形下都能保命!

這時,許多流光閃過,衆大內高手已折返回來。那老太監迎了上去,顫顫巍巍,哆哆嗦嗦,聲淚俱下的向衆高手訴說著方纔的險情。

見衆人在附近四處搜查,洛劍笙、夜千雪怕暴露身形,只得悄然避開。

夜千雪傳音道:“這一次刺殺,朝廷肯定會推到我們倚天盟頭上。”

“那是自然!不過,我總覺得裡面透著蹊蹺!千雪,你能猜出最後那一箭是什麼人射的嗎?”

夜千雪回道:“看那距離、準頭、速度、力道,應該是仙器級的弓箭。

據我所知,只有后羿弓和射天狼弓可能有這樣的威力。后羿弓早就失傳,而射天狼弓好像在蒙古人手中。”

洛劍笙沉聲道:“那就說得通了。有人想擄張居正,故而設下調虎離山之計;可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蒙古人卻下了殺手,好在千鈞一髮之際有高手將他們救走,張居正終於倖免一死。”

夜千雪道:“蒙古人要殺張居正,是想讓明廷大亂,好從中得利?”

洛劍笙皺眉答:“大有可能。看來我們倚天盟和搜異門之爭,不僅僅是修真大戰那麼簡單了!對了,青冥鏡應該能破開迷樓的禁制吧?”

夜千雪點點頭,“那自然,可我們不知道迷樓在哪啊!難道要用青冥鏡亂照一氣不成?對了,要不抓個人問問?”

洛劍笙道:“對,抓個人問問。抓誰呢?”

話音未落,兩人不約而同道:“就剛纔那老太監。”

見如此心有靈犀,兩人大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原來兩人均想:那老太監如此膽小,動輒裝死,逼問起來,應該不必十大酷刑那般費事了吧?

商議決定後,兩人開始搜索著那老太監的“芳蹤”。

誰知,也不知那老太監是不是察覺到了危險,竟然遁去無蹤。

兩人無奈,只好放棄了原先那個“英明決定”,退而求其次。他們小心翼翼的避開神念搜索,由夜千雪現出身形,接連抓了好幾個太監,總算問出了迷樓所在之處。

就在這裡了嗎?

遙望著皇城後花園中的那片空地,洛劍笙忽然想到了什麼,傳音道:“一旦啓用青冥鏡破開迷樓禁制,勢必會驚動皇城中的高手。倘若我們全都進去,那很可能會一起受困其中。”

夜千雪輕咬芳脣,猶豫片刻道:“那一會兒禁制開啓後,你進塔隱藏,我爲你引開他們。”

洛劍笙點點頭,道:“爲今之計,也只有如此了。千雪,你一定要小心從事,這裡高手太多。哎,我真不該讓你爲我犯險!”

夜千雪俏臉微紅,低聲道:“我爲了師姐不可以麼?有天仙靨相助,能識破我變化之術的普天下也沒幾個,我跑不掉還可以藏!倒是你,迷樓上可能有許多機關禁制,或藏有散仙級高手,你要十二萬個小心纔是。”

洛劍笙道:“我會的。”

隔著茫茫夜色,夜千雪又看了他朦朦朧朧的影子一眼,道:“現在是亥時三刻,我給你四個時辰的時間,明晨卯時三刻,破曉時分,我過來找你。不要讓我見不到你!”

一剎那,洛劍笙深切的感覺到了夜千雪的擔憂和牽掛,心中一動,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握住了她柔軟滑膩的小手。

經歷了先前的刺殺事件,紫禁城半晌才復歸平靜。可忽然間,皇城的西北角又亮起一道青濛濛的光華。

寢宮中,正閉目凝神的慈聖皇太后李氏睜開了美眸,豔光四射,滿室生輝:“咦,似乎是青冥鏡?那小妮子也到京城來玩了嗎?”

這一次,皇城中並沒有出現“有刺客!”的驚呼聲,但卻瞬即亮起十多道流光,朝著迷樓方向射去。

在青冥鏡的光華劃破黑暗的一剎那,洛劍笙、夜千雪看到眼前的虛空裂開了一道數丈寬的縫隙,裡面現出了一座美輪美奐的高樓。

這座樓高十八層,成六角形,流檐飛瓦,綴滿了千百顆寶石、明珠,閃爍著迷離的光華,瑰麗奢華有如天宮仙境。首層的大門上懸掛著一塊水晶巨匾,兩個琉璃大字閃閃灼目:迷樓。

“快進去!”夜千雪催促道。

洛劍笙望了少女一眼,身形一閃,已躍入那縫隙中,站到了迷樓前。

夜千雪在夜色中現出身形,朝著那朦朦朧朧的身影不捨的揮了揮手。

在皇城高手即將抵達迷樓前,她化作一道耀眼的流光朝著乾清宮射去。

夜千雪知道,那裡是小皇帝居住的地方。她有紫薇天羅在身,遁速奇快,因而有意在皇城中攪上一攪,好讓洛劍笙方便行事。

洛劍笙懷揣青冥鏡,隱匿身形,有如磐石般一動不動的站在迷樓右側的漢白玉臺階上,一邊觀察著迷樓的結構,一邊留意著外面的動靜。

迷樓果然和凝碧崖類似,都存在於一個異空間中,平日被禁制遮掩,夜千雪剛剛離開,便有三人趕到了禁制外,此刻禁制尚未合攏,三人紛紛以神念探入禁制,搜索了兩遍,對視著搖了搖頭。

一名白眉老者道:“奇怪,那人破開禁制什麼都沒幹就離開麼?”

身旁的錦衣人反駁道:“既然這裡沒人,那我們還是和馬總管一起追捕那人去吧!保護聖上要緊!”

一名大漢道:“奶奶的,今天晚上真不讓人安生!捉到那小子,非得剝了他一層皮不可!”

三人剛剛離去,迷樓四周的禁制便悄無聲息的合攏。在這片幽暗的空間中,只剩下洛劍笙一人站在這如夢似幻的樓閣前。

站在這似乎不屬於人間的迷樓前,洛劍笙心跳明顯的加快起來。

因爲不清楚迷樓中是否有散仙級高手存在,他不敢以神念全面搜索這座樓閣。但他隱隱感覺,慕容星彩就在樓中!

十八層的迷樓高達五十餘丈,底層佔地竟有三十丈方圓,極爲寬闊。

無疑,每一層都必定隔有許多房間。

她究竟在哪一層的哪一間房中呢?

按捺住高喊“星彩姐,我來了!”的衝動,洛劍笙腳踏飛劍,浮空掠起,環繞著迷樓轉了一圈。

幾乎每一扇窗口中都亮著燈火,和寶石、明珠的光華交相輝映。但若是側耳傾聽,卻聽不到一點聲音,寂靜的出奇。整個迷樓透著一種華麗卻又詭異的氣氛。

爲了不過早驚動迷樓中可能存在的高手,洛劍笙決定一層一層的搜。

他彷佛一根羽毛一般,輕輕落在頂層走廊上,踏入了迷樓。

這果然是一個會讓人迷失的地方!

一踏入其中,洛劍笙頓時感覺眼前景色一變,成了一片曠野,曠野的中央巍然矗立著一座高高的祭天臺,直伸向蒼穹,彷佛無限接近著星空。

仰望頭頂,繁星燦爛,銀河浩瀚,瑰麗迷人。

迷樓中爲何有如此景色?難道這些僅僅只是幻象?

洛劍笙默默感受著遙遠的星辰之力,發現體內的真元猶如潮汐一般,真真切切的在和漫天星宿呼應著——這並非幻象!

他忽然明白,這迷樓很可能是一座融合了神秘空間術法的奇異建築。

難怪它會讓人迷失!

洛劍笙已經見識過不少空間術法的表現,最簡單的便是修真界常見的儲物法寶乾坤戒,可以容納一定數量的無生命物體;複雜一些的,比如太虛幻境的幾個出入口,又比如韓煜的陰陽破空遁法。

洛劍笙不禁想到,如果迷樓的建造者精通空間術法的話,那迷樓能夠隱藏的東西可就多了。他心頭一動:說不定,這裡也能通往太虛幻境?

飛上祭天臺,洛劍笙發現這裡似乎已荒廢了多年,臺階上落滿了灰塵。

他不禁有些神思恍惚││“星彩姐,你看那浩瀚繁星何其迷人?人言道:星之光彩,羞花閉月,一點不假呢!”

“你也不賴,沒聽人說,那個笙歌之音,沉魚落劍嗎?”

“星彩姐,你說,那遙遠的星辰之中,究竟存在著什麼樣的秘密?傳說中的天界,是不是就在那裡?我們日夜修煉,就是爲了有朝一日,飛昇到星空之中去麼?”

洛劍笙仰望星空,在冥火島和慕容星彩一起眺望星辰時的對話猶自縈繞在耳,久久不散。

望遍這迷樓的第十八層,除了那座荒蕪的祭天臺似乎再無他物,連下去的樓梯也未尋到。無奈,洛劍笙只得踏劍朝著曠野邊緣飛去。不出百丈,眼前一花,已到了迷樓之外。

當慕容星彩從昏睡中醒來,窗外已是夜幕低垂。

“你會信的,因爲我會讓你放棄那不倫不類的九天玄女心經,和我修習天魔經。”

她仍舊清楚記得那女人的話語,那魔魅般的聲音是那般懾人心魄,不容抗拒。爲了克服內心的驚懼,她不得不大喊:“我不會!”

那女人不以爲意,只是神秘的笑笑,手一揮,她便昏睡了過去。

此刻,慕容星彩的心頭盤旋著無盡的疑問。

那女人是誰?她爲何要逼自己修習天魔經?她明明是魔門中人,爲何會隱匿在皇宮之中?她和歐陽燕究竟有什麼樣的陰謀?

重重疑問,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正在這時,慕容星彩忽然身軀一顫,驚訝、狂喜、緊張、憂慮交揉混雜,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是他!他來了!”

洛劍笙已經依次從第十八層一直搜索到了第十層。每一層的景觀都大不相同。

第十七層,是一座雕欄玉砌、金璧輝煌的奢華宮殿,依稀可見當時酒池肉林的奢靡殘跡,散發著衰敗頹廢的氣息。

第十六層,是一座容納奇花異草、珍禽異獸的御花園,但疏於打理,已荒草叢生。

第十五層的中央,是一張極爲寬闊奢華的大牀。那牀墊似乎以千百張柔軟獸皮製成,舒適至極,可躺百十人。洛劍笙暗想,難道這裡就是前朝那個昏君的淫樂之地?

續行下去,到了第九層,他纔看到了活人。這裡似乎是一座煉丹房,矗立著九隻碩大的煉丹爐。

當中那隻煉丹爐爐火熊熊,四周盤坐著四名黃衣宮裝少女,臉色通紅,香汗淋漓,輕薄的衣衫早已溼透,緊貼肌膚,玲瓏曲線一覽無遺。

奇特的是,雖然爐火正旺,洛劍笙卻感覺這裡隱隱散著一股陰森冷肅的氣息。側目一望,登時恍然。

原來,煉丹爐不遠處還懸浮著一個碩大的半透明圓球,繚繞著淡淡的黑氣,那陰森冷肅的氣息正是來自那裡。

在那瀰漫的黑氣中,洛劍笙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女子,赤身盤膝而坐,高聳,雙目緊閉,散發著說不出的妖嬈氣息。她的頭頂,現出一個妖豔無比的小人,舉手投足風情萬種,令人目眩神迷。

歐陽燕!

儘管那女子面目有些朦朧,但洛劍笙還是一眼認出,此女正是久未謀面的歐陽燕。

這婆娘也在修習九天玄女心經?

洛劍笙對慕容星彩修習的功法略知一二,眼前歐陽燕所散發的氣息,和九天玄女心經似是而非,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邪異之感。

洛劍笙剛看了兩眼,就覺一陣幽香盈鼻,耳邊驀然響起了呢喃嬌吟,宛如夢中囈語,勾人心魄。恍惚中,一具火熱的纏繞上來,香軟膩滑,登覺口乾舌燥,血脈賁張,一股難以抑制的慾念從丹田升起。

原來,那女子正是修習天魔經的歐陽燕,行功到了關鍵,呈現出了天魔妙相。

天魔經乃是欲界第六天他化自在天之主——魔王波旬所傳,擅長引動六慾迷人:即色、聲、香、味、觸和男女。

傳說佛祖釋迦牟尼在修行過程中,也曾多次受過天魔波旬的誘惑。

洛劍笙雖然沒有現形,但因注視著歐陽燕的天魔妙相,自身氣機也不由自主的被牽引,陷入幻象之中,慾念大動。

恍惚中,洛劍笙朝著懷中女子看去,那熟悉的嬌豔玉容,不是慕容星彩又是誰?

“慕容星彩”也不出聲,只是緊緊摟住他的後背,兩片柔軟的櫻脣吻住了他的嘴脣,舌尖靈巧的鑽入他的口中,豐滿高聳的乳丘擠壓著他的胸膛,讓他情火如焚。

洛劍笙思念佳人已久,此刻久別重逢,溫香軟玉在懷,禁不住腦中嗡然,滿腹慾火頓成燎原之勢。可朦朧中,他的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覺得似有不妥:“星彩姐……她是什麼時候來的?”

驀地,一道靈光閃過蒙昧的識海。大驚之下,他神志一清,眼前的旖旎幻象盡皆消失。

“咦,你竟然醒了!”

那圓球中,歐陽燕不知何時已睜開了雙眼,站起身來。

洛劍笙和歐陽燕數度爲敵,這還是第一次看她一絲不掛。

她也有著絕色之姿,身形比慕容星彩、楚含嫣還要豐腴誘人,修習了天魔經之後,更是魅力四射,一顰一笑之間,眼中波光流轉,攝人心魂。

洛劍笙已神志清醒,不禁老臉一紅,啐道:“臭婆娘!就這點姿色,也想迷住小爺我?”

話音剛落,洛劍笙忽然意識到不對:她怎麼會看見自己?

低頭一看,千幻羽衣果然已失效,他已完全現形,直接變回了原樣!

再看身後,那煉丹爐旁的四名黃衣少女已將他團團包圍,手中高舉著銀色雙環,杏眼圓睜,怒目而視。

洛劍笙不知道的是,歐陽燕的天魔妙相對於受制者有著微妙的感應。

當他陷入幻象,慾念大動的時候,歐陽燕便知道了他的存在,而千幻羽衣也就隨之失去了效用。

歐陽燕冷笑一聲,手一招,一襲深紫華裳已披上了的:“嘿嘿,想不到你竟會自己送上門來!呵呵,看來你對師妹果然一往情深啊!”

聽到她言語間提及慕容星彩,洛劍笙不禁心頭一熱,道:“快說,星彩姐在哪裡?”

歐陽燕一步一搖的朝著洛劍笙走來,衣裳晃動間,酥胸忽隱忽現。她不緊不慢緩緩說道:“急什麼?會讓你們見面的!只不過……是以囚徒的身分!”

話音未落,她玉手一揮,籠罩著她的半透明圓球轟然消散,可洛劍笙的四周卻忽然現出了數十個光球。

那些光球透亮晶瑩,紫光四射,驀然在空中爆開,化爲一片片紫色雲霧,交織成天羅地網,將洛劍笙籠罩其中。

洛劍笙雖有提防,但卻沒料到歐陽燕出手如此之快,片刻間,他已陷入紫霧包圍之中,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歐陽燕和四名少女的影子。

他毫無懼意,飛劍冰舞電射而出,一道藍芒朝著那紫色雲霧刺去。劍光到處,雲開霧散。

可讓他驚訝的是,紫霧在消散的同時竟不停化生,越來越稠密深厚,飛劍冰舞穿行許久,竟然依舊未能衝出羅網。

“這紫雲羅障是迷樓的奇寶,專困修真!小子,你還是乖乖在裡面待著吧……”歐陽燕笑道。

可笑聲未絕,歐陽燕忽見一道青光破開了紫霧,緊接著,一道耀眼的藍色劍光已逼至近前,登時驚出一身冷汗。

“又是青冥鏡!”

歐陽燕低呼一聲,身形一晃,只留了一個殘象在原地,霎時間真身已出現在十丈之外。

洛劍笙一劍擊碎歐陽燕的殘象,清叱一聲,劍光迴旋,再度朝著歐陽燕射去。

歐陽燕身形飄忽,間不容髮的閃過那道凌厲的劍光,猶自感到一股寒意深入肌膚,刺痛無比。

與此同時,四名黃衣少女清叱一聲,八隻銀環飛起,幻出無數寒光閃閃的圓圈,朝著洛劍笙鋪天蓋地罩來。

洛劍笙淡淡一笑,身形如煙如魅,似游魚過隙,從這陣銀圈雨中穿梭而過,出現在一名黃衣少女身邊,抓住了她的纖纖皓腕。他知道要讓歐陽燕說出慕容星彩所在恐怕難上加難,便決定從這些修爲較低的少女入手。

“她不說,你來說!”

洛劍笙真元一吐,少女頓覺手臂劇痛,冷汗淋漓,忍不住痛呼出聲。

其餘三女見狀不禁花容失色,停下攻擊。

“快說,那個姓慕容的女子關在哪裡?”洛劍笙心急如焚,顧不得憐香惜玉,逼問道。

歐陽燕眼中寒芒一閃,口中冷冷道:“臭小子,少做夢!閉嘴!”她最後吐出的兩個字聲音出奇尖銳,讓人聽來只覺說不出的難過,如有萬千利針透耳而入。

“她……”那少女剛說了一個字,聲音便戛然而止,七竅出現了細細血線,緩緩軟倒,竟已被歐陽燕所殺。其餘三女只來得及面露驚恐之色,便瞬即倒斃在地。

第七集魔蹤現第五章五行大成

“混帳!”

洛劍笙修爲深湛,未受傷害,但歐陽燕的狠毒手段卻讓他驚怒交集。

歐陽燕冷笑一聲,玉手一揚,揮出一條黃褐色的長鞭;這長鞭正是歐陽燕的得意法寶——九曲黃河鞭;長鞭連連閃動,登時巨浪滔天,朝著洛劍笙鋪天蓋地涌來。

九曲黃河鞭乃是著名水系仙器,洛劍笙當初在真武山只是遙遙見了一眼,並未真正領略過其威力,如今親自面對,不禁令他爲之一驚。

這巨浪的力道大得駭人,幾乎可比泰山壓頂,身處其中,饒是有真元護體,仍覺呼吸困難,彷佛五臟六腑都要被擠壓出來。

洛劍笙渾身真元狂涌,周身被一圈白色光焰圍繞,洶涌的水流衝擊到他身側一丈處便化爲蒸汽消散。

他怒喝一聲:“驚濤斷浪!”一記熾熱耀眼的四昧真焰刀,徑直破開滔天巨浪,朝著歐陽燕斬去。

歐陽燕微驚,隨即冷笑一聲,素手一抖長鞭,喝道:“壺口倒懸!”

只見那洶涌激流彷佛被一隻無形之手牽引,驀然拔高了數丈,傾瀉而下,恍若萬獸奔騰而來。

洛劍笙十成威力的四昧真焰刀在這洪水猛獸的衝擊下,竟然也抵擋不住,猶如一葉扁舟岌岌可危。

藍光一閃,洛劍笙終於放棄和這天上來的黃河之水正面相抗,飛身而起,身劍合一,有若一道閃電,朝著歐陽燕射去,卻被她鬼魅一般的避開。

迎接他的仍然是無窮無盡的驚濤駭浪。

慕容星彩把耳朵緊緊貼著牆壁,她聽到了他的聲音。

她感覺得到夜迷果的氣息,那是她送給洛劍笙的定情之物,他一直都掛在頸間。

她知道他就在隔壁!在和歐陽燕激戰!

她站起身來,用力拍打著牆壁,大聲的呼喊著。

可是,激戰之中的洛劍笙恍若未覺。

洛劍笙和歐陽燕已有許久未曾交手,彼此都深覺:對方現在的修爲,已經遠超乎自己的預料。

這迷樓中的一切物事原本都施加了強大的防護禁制,不畏尋常攻擊,可是在兩人全力出手下,仍然現出損壞崩毀之象。

禁不住陣陣滔天巨浪的拍打,牆面上已微微顯現龜裂痕跡,連整座迷樓彷佛都在震顫著。

歐陽燕暗叫不好,殺幾個宮女問題不大,可毀壞迷樓之罪她可擔待不起。見洛劍笙此際又是一劍襲來,她只輕笑一聲,身形一晃,便朝著樓外電射而去。

“哪裡走!”

洛劍笙化作一道藍光,急追而出,轉瞬間已衝出了迷樓外。

剛出迷樓,洛劍笙心頭便是一凜。

就見歐陽燕飄浮在空中,迷樓的掩藏禁制竟已開啓,數道流光正從皇城各處電射而來。

她竟然招來了幫手!

歐陽燕嬌聲笑道:“呵呵,不好意思,今天人家太困,實在沒心情陪你單挑了!”

洛劍笙見行藏暴露,千幻羽衣也暫時不能動用,心頭大亂。

夜幕依然低垂。

洛劍笙望了一眼迷樓的炫目燈火,一咬牙,身劍合一,化作一道藍光朝皇城外遁去。

轉瞬間,洛劍笙已出了皇城,穿行在京師的夜空。

身後風聲凜冽,至少有十多人在奮起急追。

洛劍笙穿著太虛七寶之千秋幻影靴,又是身劍合一,其遁速絕非尋常高手可比。很快,追蹤者就只剩了一人,連歐陽燕都被甩得沒影了。

洛劍笙也不停留,徑直朝著五臺山方向遁去。

兩人星飛電掣一般,轉瞬飛了數百里,讓洛劍笙驚訝的是,那人已越追越近。

驀然間,洛劍笙心頭忽生警兆,身形一側,一道黃光緊貼著自己射過。

緊接著,又是一道。

洛劍笙不甘心捱打,索性御劍迴旋,朝著身後那追趕者劈去。

那人騎著一隻怪鳥。說它是怪鳥,因爲它呆頭呆腦,渾身散發著金屬光澤,似乎和混沌戰獸一樣,是一種機關仿生物。

讓洛劍笙驚訝的是,這隻貌不驚人的機關鳥,竟然可以追上身劍合一的自己,實是駭人!

騎在機關鳥上的,正是曾在迷樓前現身過的那名白眉老者。

洛劍笙身劍合一的藍色劍光,和機關鳥口中噴出的黃光撞擊在一起。

衝散了黃光,藍色劍光餘勢未衰的朝著白眉老者劈去。

白眉老者輕咦了一聲,雙手一晃,機關鳥大放光華,鳥頭前現出一個旋轉著的龜紋古盾,藍色劍光劈在古盾上,竟然不能前進半分。

此時天色已微微發白,兩人腳下是一片連綿千里的山脈,正是著名的太行山。

洛劍笙一聲清叱,幻回身形,腳踏飛劍而立,祭出青冥鏡,一道青光衝擊到古盾上。古盾先出現了一絲細紋,隨即裂成兩半。

老者大驚道:“原來是青冥鏡,怪不得你能闖進迷樓!老夫倒要看看它有多厲害!”

說著,雙手急舞,那機關鳥變成了七彩之色,全身籠罩著一層層薄如蟬翼的各色光華。那鳥嘴一張,更射出七顆約有酒杯大小的冷光,如同星星一般晶亮璀璨。

見那七顆冷光晃晃悠悠飄來,洛劍笙頓生一股寒意,連忙一晃青冥鏡。

誰知,這七顆冷光被青冥鏡這一照,並未如洛劍笙所想的消散,而是立刻爆開。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震,億萬銀色火星迸射而出,彷佛月亮在他的眼前爆炸了一般。

洛劍笙的身體被一股劇烈的氣浪裹卷,足足衝出了數百丈,才定住身形,一陣頭暈目眩。幸好他在警惕中已祭出護罩,才未受重傷。青冥鏡雖是至寶,但也只能破防禦類法寶、禁制,對這種攻擊類法寶果然無效。

“孃的,竟然又破去了老夫的禁制!”

洛劍笙遙遙望去,卻見白眉老者正咬牙切齒。原來,儘管洛劍笙只是急促間晃動了一下青冥鏡,未能阻攔七顆霹靂子,但卻一口氣破去了老者爲機關鳥設下的數十重禁制,讓其沮喪不已。

“不玩了!還是看這個!”

老者大手一揮,亮出一桿黃色旗幡。那旗幡光彩燦然,上面繪著萬物的形象,仔細看去,天地山川、風雲雷雨,以致花草鳥獸,無不惟妙惟肖。

“萬古山河幡?”

洛劍笙一見,立刻認出了這面旗幡的來歷,這正是龍虎天師張昭陵曾經用過的仙器。

那一次,這萬古山河幡召喚的戊土真精,讓洛劍笙、慕容星彩等人曾經大吃苦頭,想不到張昭陵在凝碧崖天劫隕命之後,這萬古山河幡竟然落到了此人手中。

洛劍笙不知道的是,這白眉老者正是爲神衛軍提供混沌戰獸、幽浮戰船的機關門高人,深受搜異門器重。他不但是機關大師,還是一位精通煉器的土系修真高手,修爲已臻九階初期。

萬古山河幡在凝碧崖之戰中受損得厲害,搜異門安置好張昭陵的元神後,便將萬古山河幡交給了他,讓其設法修復。

“呵呵,你也認得它?”老者笑道。

因爲忌憚這萬古山河幡的威力,洛劍笙電射而回,搶先出手。他知道五行中木克土,便運用五行相化之術,將周身真元轉化爲乙木真元,首次用出了木系攻擊。

只見他的左掌中凝出一個墨綠色光球,低喝一聲,右拳擊在光球上,光球登時化作萬千綠色鍼芒朝著白眉老者射去。

白眉老者眉頭微蹙,搖了搖黃色旗幡,周圍的空間忽然冒出了許多土黃色精氣,正是戊土真精。萬千綠色鍼芒和微塵一般的戊土真精撞擊在一起,倏然湮滅。

洛劍笙身形驟然一閃,已鬼魅般出現在老者身後,四昧真焰刀猶如一道閃電,劈向老者的脖頸。

老者頭也沒回,只是旗幡一晃,洛劍笙便覺手臂一沉,彷佛沉重了千百倍,這一刀距離老者脖頸僅兩尺之遙,竟再也劈不下去。

不等洛劍笙再度出手,老者哂笑說道:“索性讓你嘗一次這玩意的真正威力!”

話音未落,洛劍笙的身體竟再也無法懸浮於空,被這千百粒重如山嶽的戊土真精壓著,直直往下方墜去。

片刻後,洛劍笙就覺眼前一暗,身體劇痛,原來已墜入了一處山谷。

只聽老者大笑道:“這叫做千峰壓頂!”

洛劍笙眼前盡是一片幽暗,他已被一粒粒細如微塵的戊土真精壓入了泥土之中。

如果不是護體結界猶在,他的身體恐怕早被那無匹的巨力壓扁。饒是如此,戊土真精所散發的戊土元力還是絲絲縷縷的滲入了結界中,衝擊著他的經脈。

“小爺不是孫猴子,今天也嚐到了被五指山壓住的滋味!”

洛劍笙拼力維續著護體結界,只消有一絲鬆懈,那戊土真精的重量就會完全落在他的肉身上。他連土遁離去都做不到!

纔剛抱怨完畢,洛劍笙忽然一驚,想起了這太行山的來由,頓時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原來造化弄人,這太行山正是當年鎮壓孫猴子的那座五指山。

今日,洛劍笙因萬古山河幡被壓,和孫悟空的遭遇還真有些相似。

“難道,我也要被鎮壓五百年不成?卻不知會不會有唐三藏過來救我?”

想起孫悟空的命運,洛劍笙既覺驚懼,又覺好笑。

這時,就聽頭頂傳來白眉老者的可惡笑聲:“小子,你服不服?”

“我何必驚懼?我……本不該驚懼!這裡是五行之山?莫非,這正是上天給我的機緣,讓我來領悟五行的真諦?”

大難當頭,洛劍笙的心反倒寧靜了下來。

他不再理會這老頭的聒噪之語,而是苦苦思索起五行的真諦。

恍惚中,眼前景象一變,他彷佛進入了一個土黃色的世界,一頭通體黃色的怪獸昂然而立。此獸高逾兩丈,形如犀牛,額頭上長著一根猙獰獨角,正是太虛七寶之萬古山河幡幻化的靈獸黃兕。

黃兕瞪著通紅的眼睛,充滿敵意的盯視著洛劍笙,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吼。這土黃色的空間中,驀然涌出千千萬萬個大如車輪的土黃色氣泡。這些氣泡正是戊土神雷,開山破石,無堅不摧。

洛劍笙在這萬千戊土神雷的擠壓轟擊下,縱有玄罡裙結界護身,也被震得天旋地轉,身體彷佛要隨著這衝撞土崩瓦解。

這還不夠,黃兕又昂起獨角,奮起四蹄,低頭朝著洛劍笙猛衝過來。

它的身軀由戊土真精凝結,外皮堅硬無匹,這一撞之力何止萬鈞?恐怕洪荒遠古,共工撞不周山之時也不過如此。

黃兕來勢洶洶,銳不可擋,玄罡裙結界在那猙獰的獨角前如紙帛一般薄弱,瞬間便刺得破碎。

洛劍笙忽然淡淡一笑,伸出右手,按住了那根獨角。他白玉的手掌已經盡成黃色。

看似輕輕一按,可那力大無窮的黃兕竟然不能再前進半分。

無盡的戊土元力從黃兕的獨角中流瀉而出,被洛劍笙的手掌吸納,轉入他的經脈、丹田。他周身開始散發出濃重的黃光。

不可一世的黃兕彷佛感覺到了危險,連連怒吼,想甩脫洛劍笙的手掌,但卻始終不能做到。漸漸的,黃兕的怒吼轉爲哀鳴,目中的兇光也已斂去,眼神變得溫和,周身的土黃色也淡了許多。

洛劍笙手一鬆,黃兕立刻跪倒在少年身前,溫順得如同一隻綿羊。不知何時,萬千轟轟烈烈的戊土神雷也都煙消雲散。

這一邊,洛劍笙在識海幻境中和太虛靈獸黃兕大戰,那一邊,白眉老者遙遙望見洛劍笙一動不動,不放心的喝道:“小子!你怎麼不說話?不會是掛了吧?”

“天地玄黃,化生陰陽!五行同體,萬物歸一!我明白了!”

生死存亡關頭,具備五德之身的洛劍笙終於豁然開朗,在五行山悟出了五行真諦,一舉震懾收服了靈獸黃兕。

他的體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已經將壓在身上的數百粒戊土真精吸收殆盡,丹田處凝結出一顆土黃色的圓球。

白眉老者終於察覺到了不對,騎著機關鳥衝到地面。

“小子,你在幹什麼?你……”

洛劍笙的真元達到了所能容納的臨界,那土黃色圓球轟然炸開,又依次演化成金、木、水、火四種屬性的真元。最後,在丹田中達到了均衡。

只見他的元嬰盤膝坐在青色的火繫心蓮上,身畔金系銀色雷球、木系七色奇花、水系藍色飛劍、土系黃色山峰,旋轉飄浮。元嬰頭頂的元神,更是幻化成一個青衫男子,眉目俊美,連眉毛、頭髮都清晰可辨。

就在這時,烏雲從四面八方狂涌而來,片刻間已佈滿了天空。從烏雲中垂下一條粗大之極的風柱,如龍如蛇,扭曲蜿蜒直直落下,其聲猶如萬馬奔騰,百里之外都可以聽見。

洛劍笙所在的山谷中登時亂石橫飛,連碗口粗的大樹都被連根拔起。

原來,洛劍笙大量聚集土系真元,終於五行齊聚,元神大成。氣機感應之下,竟然引來了第一次天劫!

這龍捲風自天外而來,夾帶著寒流,越吹越冷。山谷中的樹木花草,紛紛凍得僵硬,再被風一絞,便化作了粉末。山谷外,也遭寒氣侵襲,降下了厚厚的白霜。

目睹這龍捲風嘯,感受這鋪天蓋地的寒氣,白眉老者倏然色變:“竟然是天劫!小子,真有你的!”

難怪老者驚訝,對於修真者來說,天劫是至關性命的大事。

一般八階後期高手,在度第一次天劫前大多都會有所準備,會尋一個無人之地,佈下防禦禁制,再準備好度劫法寶。有條件的,還可以邀請幾位高人協助自己度劫。

可洛劍笙這一次引來天劫,純屬意料之外,既毫無準備,也無人相助,甚至還有一個敵人在身邊。

幸好,白眉老者也顧不上對付他。他也是度過一次天劫的九階初期高手,因身處天劫範圍內,也成了天劫攻擊的對象。

凝碧崖之戰,蜀山掌門羽玄真人引動五重天劫,令許多搜異門修真遭殃。只不過,那次天劫的大部分威力被通天神雷塔吸收,才使得他們有機會逃離。而這一次,洛劍笙和白眉老者就沒有那麼好運。

洛劍笙所處之地,正是天劫的中心,威力最爲強大。白眉老者見勢不妙,也不再理會洛劍笙,自己一拍機關鳥,便朝著山谷外衝去。誰知才衝出數十丈遠,便再也寸步難行。

這風柱夾裹著寒流、沙石、樹木,急速旋轉,力量大得恐怖。他彷佛身處海底漩渦之中,身不由己的旋轉,祭出幾重防禦結界,才勉強在狂風中護住自己,想要衝出風柱,近乎做夢。

而五行大成的洛劍笙,對於天劫的來臨更多的不是畏懼,而是驚喜。

他從地上那個深逾數尺的人形大坑中一躍而出。

頭頂便是黑黝黝的風眼,直直通向天穹,風聲呼嘯猶如魔鬼呼號,陣陣寒流在他的護體結界上凝出了白霜,一股強大到難以想像的力量要將他拔地而起。

洛劍笙在雙腳上注滿土系元力,身體登時一沉,泥土已沒至膝蓋,他牢牢站定,仰望著風眼。

他想起自己曾和夜千雪談論天劫。

夜千雪說,度劫方式一般有兩種,一種是被動防禦,等候天劫的力量宣泄完畢,自然大功告成;另一種則是主動出擊,將天劫擊潰。

相比而言,第二種雖然較爲危險,但卻要省時得多。

此地是太行山中的一處山谷,距離京師並不算遠,洛劍笙擔心夜長夢多,決定以第二種方法度劫。

仰望著龍捲風眼,洛劍笙清叱一聲,雙手急舞,一串銀色雷球猶如煙花沖天而起,沒入黑漆漆的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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