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凝華無動於衷的模樣，步驚瀾眼中怒火旺盛：“昭華郡主，我聽聞大安朝歷來最爲注重孝道，難道你連自己的父親都不管不顧了嗎？”

這人竟然想要用孝道來壓她？

沈凝華眼神一凜：“六皇子提及我的父親，難道說你在城郊縱馬傷人的時候，竟然連我的父親都傷到了嗎？”

“我不是縱馬傷人，只是騎馬略微快了一些……”步驚瀾臉色發黑，沈凝華竟然當著他的面血口噴人。

“我不想追究六皇子是到底是縱馬還是騎馬，我只想問一下，你對我的父親還有妹妹做了什麼？他們原本在城郊別莊待的好好的，我每個月也都會派遣丫鬟送銀子過去，雖然不能保證他們錦衣玉食，但衣食無憂也是可以的，怎麼你去了一趟，人就都受傷了？若是這件事情你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只好到父皇那裡去討要一個公道！”

步驚瀾猛地皺眉，這個沈凝華真是猶如一個刺蝟，只要碰到人就會伸出尖厲的硬刺將人刺傷：“凝華郡主，我只是傷到了你的妹妹，並沒有傷到令尊，不過令尊看到你妹妹受傷心情十分焦急，臉色也很難看，我現在請你過去就是想讓你去看看，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沈凝華冷冷的掃了一眼步驚瀾，微微揚了揚眉：“自然是要去的，不去看看怎麼知道你將我可憐的妹妹傷成什麼樣子了，青雀，備馬，我要去城郊別莊看望被六皇子傷到的妹妹和受驚嚇的父親。”

步驚瀾猛地握緊拳頭，恨不得一口將沈凝華咬死，這人竟然滿口胡言亂語，原本以爲擁有這樣容貌的女子，定然也是個心靈通透的，沒想到竟然這樣黑心肝！

沈凝華心中冷笑，你敢搬出孝道來壓我，我自然就有辦法將縱馬傷人的黑鍋給你背上，到底看看誰能贏的過誰！

沈靈菡此時正滿臉煞白的躺在牀上，一條腿上沾染了血跡，痛得她幾乎要暈過去。

沈凝華快步走進來一眼便看到她受傷的腿，眼神頓時一閃，沈靈菡的運氣還真是差勁，她這條腿本來就受過傷，後來服用了藥物將身體潛能激發出來，勉強能夠讓斷腿和之前完好的時候看不出差別，可是當初骨頭碎裂，的確是傷的太過厲害了，即便看上去沒事，內裡卻脆弱的很，這次受傷正好便傷在了她的斷腿上，她不動手，便是大羅金仙也別想讓她恢復如初了。

看到沈凝華，沈靈菡眼中滿是恨意，卻被她強行壓抑下去：“大姐，你來了，你是來看我的嗎？”

沈棟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聞言也快速的轉過頭，看到一身華服與周圍佈置格格不入的沈凝華，眼底快速的閃過一絲傷痛，原本這個孩子是自己最不喜歡的女兒，現如今她卻已經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果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凝華，你來了，你妹妹受傷了，父親這裡已經沒有了銀錢給她請大夫，你幫她看看吧。”

沈凝華聞言停住腳步，詫異的看向沈棟：“父親，這幾個月我先後拿了差不多兩千兩銀子過來，怎麼會連請大夫的錢都沒有了，這些錢足夠平常百姓家生活十幾年了，這才幾個月就沒了？”

沈靈菡渾身顫了顫，微微的向後縮了縮，低下頭避開沈凝華凌厲的視線。

沈棟老臉一紅，他曾經官拜丞相，如今被自己的女兒這般質問，臉色幾乎難看的掛不住：“你妹妹吃穿住行哪一樣不需要花錢，再說不止靈菡還有語蘭和夢媛，她們都是女孩子，胭脂水粉、換季衣衫……零零總平總的算下來，兩千兩並不算多。”

沈凝華轉頭看向鴕鳥一樣的沈靈菡，眼中閃過一絲深深地嘲諷，胭脂水粉、綾羅綢緞，這人還以爲自己是相門高地的貴女嗎？都被貶成了庶民竟然還不死心！

“妹妹將被子掀開，我幫你看看傷口。”

沈靈菡極力剋制，可是聽到沈凝華清清冷冷的聲音仍舊止不住渾身發顫，她屢次被教訓，彷彿將對沈凝華的恐懼當成了一種習慣，哪怕只是聽到她的聲音都止不住心頭髮顫：“大姐，我的腿受傷了，感覺疼得異常厲害，可是要緊？”

一旁的白渃上前將錦被掀開，拿剪刀將沈靈菡染血的裡衫剪開，露出受傷的小腿。

沈凝華眉心微微蹙了蹙，沈靈菡的小腿腫的猶如饅頭一般，在腳踝處還腫了一個大包，青青紫紫的很是嚇人，這條腿算是廢了。

沈凝華掏出一方手帕，隔著帕子按上沈靈菡腿上的包：“妹妹，可是疼嗎？”

“不疼……”沈靈菡瞳孔猛地一縮，她一直覺得腿疼，現在仔細分辨出來才發現竟然只有膝蓋往上感覺到疼，膝蓋往下竟然絲毫沒有知覺，一股恐懼猛地將她擒住，“大姐，我的腿怎麼了？”

沈凝華轉頭看向沈棟：“父親，妹妹這條腿之前就受過傷，如今傷上加傷，怕是救不回來了，即便治好了，今後能沾地就不錯了，其他……”

“不，不可能，你騙我！”沈靈菡猛地尖叫出聲，她的腿廢了，她不相信！好不容易纔打聽到步驚瀾的消息，只想著藉此搏一把，沒想到竟然將自己的腿搭了進去。

被皇上親口下旨貶爲了庶民，想要藉助皇家的人翻身幾乎再無可能，擺在她面前的就有兩條路，第一是等沈棟東山再起，也許她能夠在當上之前的官家小姐，這個可能性很小，且還不知道要等多長時間，她已經及笄了，根本等不起。第二條便是認了命，就將自己當做普通的民間女子，找個人安安穩穩的嫁了。

她曾經是天之驕女，怎麼能夠容忍自己嫁給一個愚昧村漢。她兩條路都不想選就只能冒險另闢蹊徑，從聽聞大越國派遣使者前來求親的時候，她就動了心思。哄著沈棟將家中所有的銀錢都拿出來給她置辦了一身不亞於世家小姐的行頭，等著和步驚瀾偶遇。

在聽聞步驚瀾來城郊的時候，她心中異常歡喜，以爲這是上天給她的一個機會，卻沒想到機會還沒有握勞，竟然先將一條腿搭了進去。

“父親，我不相信，我的腿不是好了，這次不過是摔了一下，怎麼就這樣嚴重？肯定是大姐心中對我有仇怨，才故意這樣說的，父親，你幫我去請太醫吧！陳院正！去請陳院正，他的醫術最爲高明，一定會有辦法的。”沈靈菡抓著沈棟的衣服不斷的哀求，神色間帶著絲絲狠戾和瘋狂，竟然彷彿瘋了一般。

沈棟被她拉的差點摔倒在牀上，臉色頓時一沉：“快些放手，你做什麼？”

沈凝華示意青雀上前幫忙將沈靈菡的手掰開，開口道：“父親，二皇子和大越國六皇子和我一起過來的，現在正在正堂等候，你是不是應該過去看看。”

“父親，你幫我去請太醫啊……”沈靈菡撲在牀邊哭嚎，滿臉的扭曲讓她失去了所有的美好，彷彿一堆地上的爛泥。

沈凝華開口：“父親放心，我已經讓人去請張念大夫，過一會兒應該就到了，我會在這裡陪著妹妹的，你去見二皇子殿下便是。”

沈棟想了想最終點點頭大步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沈凝華眼中一片嘲諷，她和沈靈菡之間的仇怨，沈棟心中一清二楚，他現在離開無疑就是告訴自己可以隨意的折磨沈靈菡，當初沈靈菡是明珠的時候，她就是那個被放棄的人，若是沒有他的默許和縱容，趙蕓香再怎麼厲害也不敢聯合沈靈菡殺了她！而現在，位置徹底的調換了過來，換做她成了站在高處的人，沈靈菡這顆棄子自然而然的被當成可以肆意折磨的犧牲品。

用一個女兒的性命去討好另外一個女兒，這樣的父親還真是讓人膽寒啊！

沈靈菡哭了半晌，慢慢的停住了聲音，好一會兒才擡起頭，雙眼赤紅的盯著沈凝華：“賤人，你終於如願了？”

沈凝華冷笑一聲：“怎麼不哭了，畢竟你下半輩子將不良於行，是該多爲自己哭一哭的。”

“我這樣還不是拜你所賜！”沈靈菡低吼出聲，“你就是個掃把星，你害了母親、害了我、害了父親和哥哥，害的整個沈家家破人亡！你就是厲鬼，專門來討債的厲鬼！”

沈凝華起身，眉眼之間光華流轉，珠釵熠熠、步搖生輝，她就像九天之上落入民間的仙女，眉眼高貴不染纖塵：“你說對了，我就是來討債的惡鬼，老天欠下的報應，我親手送到你們面前，讓你們也嘗一嘗這其中的萬般滋味！”

沈靈菡渾身顫抖，嗓子緊繃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她是真的後悔了，若是知道現在落到這樣的地步，她死也不會和沈凝華作對：“沈凝華……不，大姐！大姐，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救救我吧。我知道你有辦法，你一定能救我的對不對？”

忽然一聲炸雷響徹天空，瓢潑大雨瞬間傾盆而至。

沈凝華轉頭看向窗外，視線看向迷濛的雨幕，那天鳳儀宮前也是這般大雨，她被宮人拖在地上扔入雨中，而沈靈菡卻高高的坐在寶座之上，穿著華美至極的皇后鳳袍，那個時候她求盡萬千神佛都沒有用，真正的叫天無路叫地無門，如今，一報還一報，終究是可以略微放下一絲戾氣了。

她轉身，對上沈靈菡含著希望的眼神，聲音清冷的猶如冷玉：

“妹妹，我是能夠救你，可是我爲什麼要救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