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希也沒有多做追究,知道這個女孩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太多,要是挨個都問一遍,估計說個幾日也說不完。
望著墓碑上那個女人和善的笑容,慕終南緊蹙的眉頭,也緩緩舒展開來。而他的嘴角,竟然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繼續(xù)跟媽媽聊著天,聲音比平日裡柔和太多:“媽媽,也不知道您現(xiàn)在在下面過的好不好,以前還在的時候,我就沒有時間經(jīng)常回來看您,現(xiàn)在您走了,沒想到我還是不能多陪一陪您,不過我知道,您不會怪我的。雖然我自己無法原諒我自己……如果我能夠多抽出一點時間陪您,或許,悲劇就不會發(fā)生了。”
何又晴沉默的低著頭,聽著沈南希的話,小腦袋開始快速的轉(zhuǎn)動,思考。
沈南希的媽媽是怎麼死的?就算是算年紀(jì),沈南希現(xiàn)在不到三十歲,照片上這個女人,怎麼看也就四十多歲的樣子,肯定是意外身亡。聽沈南希的口氣,她媽媽的死因,是一場原本可以控制的悲劇?
難不成,她是自殺?
何又晴只不過在心裡想一想,這種問題,她不太想問。自己現(xiàn)在跟沈南希還沒有熟悉到可以打聽他家世的份上。
沈南希說著話,目光看向了何又晴。何又晴嚇得一怔,他那目光,彷彿能夠一下子把別人的心事看穿。何又晴瞬間覺得自己好像脫光光了站在沈南希面前似的,渾身不自在。
沈南希只注視了片刻,隨即拉起何又晴的手,對著墓碑笑道:“媽媽,她是您以後的兒媳。別看她表面上看起來很普通,而且脾氣不好,還喜歡動用暴力……”
聽到這裡,何又晴臉色一黑。被沈南希說的,她渾身上下還有一點好的地方麼?
還沒來得及發(fā)火的,就聽沈南希繼續(xù)說道:“……但相處的久了您就知道了,其實她心地善良,而且很護犢子,她關(guān)心的人,會盡一切力量保護。最讓我喜歡的,就是她這個不知道里面裝了什麼的腦子,總是有奇怪的想法冒
出來。每一天都很有趣。”
不知道裝了什麼的腦子……
何又晴不止臉色變黑,她感覺連頭頂都有一羣漆黑的烏鴉呱呱飛過。
沈南希一向都是這樣表揚別人的麼?
仔細(xì)想想,好像還從來沒聽過這個男人表揚誰呢,何又晴是不是該偷著樂?
沈南希跟媽媽說了半天話,緊了緊抓了抓何又晴的手,好似在徵求她的意見:“你不要跟媽媽說說話麼。”
而他的語氣,卻是那樣的肯定,根本不給人反駁的餘地。
何又晴白了他一眼,小聲問道:“除非你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沈南希一怔,這她還要講條件?不過倒是也好奇:“什麼條件?”
何又晴眼神往不遠(yuǎn)處慕終南的墓碑看了一眼:“一會兒我過去跟慕終南說說話,你不能跟著。”
“這不公平吧?我看望媽媽都讓你跟著,你憑啥不讓我跟?”
“我又沒求著非要跟來,是你半哄半騙才讓我過來的好吧。”何又晴看他這一臉委屈的表情,就想擡起拳頭揍他一頓。
沈南希耍起無賴:“所以,你也半哄半騙的讓我過去,纔算公平啊。”
“你怎麼不……”何又晴剛想說‘去死’兩個字,隨即打住,這裡可是墓地,又是在人家媽媽的面前,怎麼樣都不好說這話,隨即咬牙改口:“你怎麼不去申請世界吉尼斯記錄。”
“什麼記錄?”沈南希歪著腦袋饒有趣味的望著何又晴。
“當(dāng)然是臉皮的厚度。”說完話,何又晴也不管其他,甩開沈南希的手,往慕終南的墓碑走去,臨走只丟下一句話:“一會兒再回來跟阿姨慢慢聊。”
望著何又晴離去的身影,沈南希無奈的搖搖頭,對著媽媽的照片聳肩搖頭:“你看,她總是這樣無厘頭。不過,我真的很喜歡。”
何又晴緩步走到了慕終南的墓碑前,上面鑲嵌在玻璃框裡面的照片,還是嶄新如初。
她忽然一轉(zhuǎn)頭,往沈南希那邊看了一眼。
沈南希一愣,不知道何又晴這眼神是什麼意思。隨後,就看到那個女孩兒邁步跑了過來,臉上還帶著一抹甜甜的笑容。
何又晴有一個特點,跟沈南希很像。那就是,她笑起來絕對沒有好事,好像森林裡的毒蘑菇,笑的越好看,就越危險。
女孩兒跑到沈南希面前,並沒有停下腳步。徑直走到墓碑前,笑著對墓碑上的女人柔聲道:“阿姨,我借一朵花,您不介意吧?”
說著話,何又晴已經(jīng)從花束裡取出來一根馬蹄蓮,笑著說謝謝:“您不說話,我就當(dāng)您默認(rèn)了。謝謝了哈,下次再來看您,肯定給您買一束更大的。”
說完話,轉(zhuǎn)身離開。看都沒有多看沈南希一眼。
沈南希站在原地,嘴角一陣抽搐:不說話就當(dāng)是默認(rèn)了?可就算媽媽不同意,墓碑能說話麼?照片能說話麼?
慕終南的墓碑前,一支帶著露水的白色馬蹄蓮,輕輕被放下。
何又晴有些抱歉的抓了抓腦袋:“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所以也沒有專門給你準(zhǔn)備禮物,不過,大過年的,應(yīng)該是年長的給年紀(jì)小的準(zhǔn)備禮物吧?你送我的禮物,就先攢著吧。我也不急著要。”
她本來想就地坐下,如果是以前,穿著牛仔褲和運動鞋的她,肯定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現(xiàn)在,看著身上穿著的淑女長裙和高跟鞋,何又晴無奈一聳肩:“別問我爲(wèi)什麼穿成這個樣子,我也不想,被某人逼得。我終於遇到一個臉皮比你還厚,對陌生人比你還冷的人了。我以爲(wèi)這個世界上,你就是那個特例,可是,慕終南,我好害怕……”
她靜靜的站在墓碑前面,剛纔還充滿笑意的眼睛裡,此時竟然溢滿了淚光。
“……我好害怕,真的有那麼一天,心裡屬於你的位置,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最後,成了一處很久很久都不再開啓的秘密之地,連鑰匙都被不小心丟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