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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向來情深,奈何緣淺

胡斐離開後,葉鋒並沒有等他跟程靈素回來,心願已達(dá),就該離開了。

只不過離開之前,他還是逗留了兩日——爲(wèi)了將神行百變傳給苗若蘭。

當(dāng)然,苗若蘭年紀(jì)還小,小孩心性,盡纏著葉鋒給她講《白雪公主》等童話故事,自然學(xué)不到什麼。葉鋒傳授她這門輕功,偏挑苗人鳳也在的時候傳。

苗人鳳自然知道葉鋒的心思。

他性情孤傲,又不是很欣賞葉鋒毒辣的手段,原本不願接受葉鋒給出的好處。

只是妻子南蘭被田歸農(nóng)拐跑,父女倆相依爲(wèi)命,他對苗若蘭愛逾性命,苗若蘭不學(xué)旁的武功,只學(xué)這神行百變,就能自保。就算心底不情願,他也拉下老臉,硬著頭皮學(xué)了。

苗人鳳何等奇才,只短短兩日,便摸透了神行百變的訣竅。

葉鋒再無留戀,騎馬繼續(xù)北上。

哦不,其實他還挺留戀的,心底不住唸咒……若蘭若蘭,你快些長大。

……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jié),福康安將在京城舉辦天下掌門人大會。

好巧不巧,葉鋒捻指算了算時間,那日,自己也將離開。既然如此,那就更肆無忌憚了,任他是龍?zhí)痘⒀ǎ约阂驳靡粍⑺眰€稀巴爛,大不了失手被擒,自己再玩一出大變活人,嚇?biāo)罓柕龋?

葉鋒嘿嘿一笑,縱馬搭船,幾日之後,已經(jīng)抵達(dá)京城。

距離天下掌門人大會召開,還有幾日,京城繁華,不是他處可以比擬,大型生活娛樂區(qū),名聲雖比不得秦淮河畔,但妹紙們質(zhì)量上乘,不遑多讓。

葉鋒聲色犬馬,實打?qū)嵏瘮×艘话眩貌粣芤狻?

這日傍晚,葉鋒悠然踱出怡紅院,酒足飯飽,正想溜達(dá)幾圈,消消食,忽地瞧見一抹白色,但見那女子身段高挑,蠻腰苗條似蛇,體態(tài)更是婀娜。

葉鋒眼前一亮,食指大動,學(xué)一學(xué)那千里獨行田伯光的心思都有了。原本已經(jīng)吃飽,忽地又感覺飢腸轆轆,不由在心底感慨一句:古人常道秀色可餐秀色可餐,誠不欺我啊。

當(dāng)然,他也就想下,沒別的心思。好歹也是經(jīng)過法治社會薰陶的五好青年,淫i賊他是大大不屑的。

左右也是無事,碰不著,讓咱過過眼癮兒也不錯嘛。

心隨意動,身隨心動,人已跟了上去。

不久之後,白衣女子進(jìn)入一家客棧,葉鋒心頭卻疑惑起來,總覺那女子有些熟悉。

待白衣女子走回廂房,葉鋒食指在窗紙上鑽了個小洞,單眼往裡面偷窺,待那白衣女子幽幽嘆一口氣,轉(zhuǎn)過身來,葉鋒眼珠子掉了一地,差點叫出聲來。

袁紫衣!

我了個次奧,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不過……這妞腦子冒泡了吧,紫衣者,魅惑也。丫好好的,走什麼清純路線啊,風(fēng)格,一定要保持自己的風(fēng)格,盲目跟風(fēng)只會讓人迷失自我,下場是灰常慘烈滴。

葉鋒吐槽了一句,便欲轉(zhuǎn)身溜走。

然……袁紫衣古怪的行爲(wèi),卻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不由噤聲、屏息,偷窺下去。

廂房之中,袁紫衣雙手捧著一件染有血色、縫了幾條長長針線的藍(lán)色緞袍,神色……呃,神色奇詭,嘴角時而露出一絲淺笑,時而卻悽悽慘慘慼戚,端的是幽怨無比,更伴有點點淚滴。

等等,那件藍(lán)色緞袍……

葉鋒凝眉思索,頗有些驚訝地瞪大雙眼,那不是自己在佛山穿過的緞袍嘛,當(dāng)日自己滅五虎門,殺巡檢知府,當(dāng)時自己雖未受傷,袍子卻被劃了幾道口子,也染滿了鮮血,幹了那一票,順手就給扔了。

這緞袍怎的到了袁紫衣手中?

不及細(xì)想,廂房之中,袁紫衣手中揮鞭,手腕輕輕一抖,立刻纏在緞袍上,軟鞭往前一鬆,緞袍已經(jīng)飛了出去。

尼瑪,這算鞭屍的另類解釋麼?

葉鋒極度無語。

他還當(dāng)接下來,自己那件緞袍就將四分五裂,哪料情勢突轉(zhuǎn),袁紫衣軟鞭往回猛地一拽,藍(lán)色緞袍便輕飄飄落入她懷中。

袁紫衣後退兩步,一直退到牀邊,軟鞭倏然仍在一旁,雙手伸出,將藍(lán)色緞袍牢牢抱在懷中,袍子衣袖搭在她胸部,她“哎呦”叫了一聲,幽幽瞪那袍子一眼,臉頰酡紅,眼中又是羞澀,又是歡喜。

藍(lán)色的破舊緞袍合在袁紫衣身上,她呼吸急促,精緻的臉頰愈發(fā)酡紅,手足無力,閉眼欲睡,忽地,也不知想起什麼,她猛地睜開雙眼,淚珠奪眶而出,忍不住叫道:“我……我打死你這奸惡討厭的小賊……葉小鋒!”

接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抽抽噎噎哭了半天,伸手啪啪啪啪,在自己左右臉頰重重打了幾巴掌,一面打,一面罵道:“死葉小鋒,臭葉小鋒,都是你不好,打死你,我打死你……”

打到後來,大抵感覺臉頰痠痛,便住手不打,笑了出來,自顧自道:“我要打的,是那下手狠辣的狠心小賊,怎麼不小心打起自己來啦?”

抹去眼淚,袁紫衣收拾好葉鋒的舊衣,自言自語道:“狠心的小賊,你這人當(dāng)真狠心。古道熱腸,出手相助,原本那是不錯的。但你殺的那人可是我爹爹,縱然他有千般萬般不是,總還是我爹爹,我素來不求人,都低下頭求你啦,可你偏偏只當(dāng)沒聽到,你說你該不該打,別怪我沒給你說話權(quán)利……嗯,是了,知錯能改,那總是好的,我也原諒你啦,只是以後再不照我的話做,哼,那就不會如今日這般,輕易饒你了,你可要時刻記在心上。”

“你武功不弱,但也就比我強一些,咱們紅花會英雄好漢,那可不少。你沒了那把劍,肯定是打不過無塵道長的。就算你有那把劍,也鐵定贏不了天池怪傑袁老前輩。小小年紀(jì),就敢這麼猖狂,那可是大大不該。該打該打,以後有你苦頭吃的。不過呢,瞧在你殺貪官污吏的份兒上,嗯,方法雖然激烈了些,總算跟咱們是一路的,往後我跟陳舵主說一聲,讓你入了咱們天地會,那時,全國通緝也不怕啦……”

袁紫衣自言自語說了許多話。

葉鋒安靜瞧著,沉默不語,也不知心底是喜是愁,輕輕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便欲離去。

嗖的一聲,一枚喪門釘自廂房飛射而出,袁紫衣輕喝一聲:“哪個無膽鼠輩?只敢偷偷摸摸躲在暗處!”喪門釘發(fā)出,她雙掌在前開路,人已推開窗子,飛躥出去。

葉鋒本欲立即離開,可一味躲避,總也不是辦法。躲過那枚喪門釘,背對袁紫衣,站在原地不動。

袁紫衣驀地呆住,驚道:“是你?!”

忽地記起,怕是自己在廂房中的一切,全被葉鋒瞧見,臉上一紅,頗有些氣急敗壞道:“你……你什麼時候到的?幹麼要跟蹤我?”

葉鋒回過身,搓了搓手,笑道:“哈哈,那啥,一不小心走錯路,原本是想回怡紅院的,哪料走錯了門。跟蹤?誤會,我葉小鋒賭上爺爺血手人屠葉鋒的名譽向你發(fā)誓,這絕對是誤會!”

袁紫衣咬牙,恨恨瞪著葉鋒,臉上又是暈紅,又是惱恨,怎麼也沒想到葉鋒如此無賴,一句話推了個一乾二淨(jìng),一時半會兒,素來聰穎的她,竟也不知說些什麼。

葉鋒嘿嘿笑道:“那啥,袁姑娘,我牙還沒刷呢,就不陪你玩兒了。有事兒沒事兒常聯(lián)繫啊,byebye了您吶。”

“等等!”

“袁姑娘可還有話說?”

袁紫衣恨恨瞪了葉鋒一眼,深呼吸一口,粉拳緊緊握住,似是爲(wèi)自己鼓氣加油,問道:“別耍無賴,你……你當(dāng)真沒有瞧見,沒有聽見?”

葉鋒舉手向天,伸出四根手指,一本正經(jīng)道:“葉某對天發(fā)誓,倘若葉某所言有半句是假……那俺就生兒子沒屁眼!”

噗嗤一下,袁紫衣輕笑出聲,旋即嫵媚地白了葉鋒一眼,道:“什麼葷話也說!”

葉鋒嘿嘿笑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要沒啥事,我就先回去刷牙了。”

袁紫衣忽地悽苦道:“我知道你已瞧見,也已聽見,我……我的心思,你也全都知道啦。你這……你這小賊,當(dāng)真這麼狠心?”

葉鋒輕輕嘆一口氣,道:“袁姑娘,你這又是何苦來哉?嗯,或許我該稱你‘圓性’纔是。就算我知道,就算我接受,那又如何?”

人生已經(jīng)如此的艱難,有些事情你又何必拆穿。

袁紫衣驀地呆住。

她先前痛苦,又何嘗不是因爲(wèi)這個原因?她答應(yīng)過師傅,此番前來中原,仇怨一報,立即返回,接了師傅衣鉢,自此以後,六根皆斷,塵緣盡了,再不理人間凡事。只是葉鋒忽地出現(xiàn),擾亂了她的心緒,心中只覺委屈、痠痛之極,纔會說出這番話。

說罷,葉鋒不再停留,轉(zhuǎn)身離開。

袁紫衣心臟猛地痠痛,似被人緊緊攥住一般,脫口問道:“這便走了麼?你已被朝廷通緝,勢單力薄,不如加入咱們紅花會……”

葉鋒頭也不回,灑然笑道:“葉某人獨來獨往慣了,受不得約束,更受不了諸多規(guī)矩。我雖殺貪官污吏,但跟你紅花會反清宗旨不符。我殺人,單純是因爲(wèi)喜歡,心裡爽罷了。”

袁紫衣還欲說話,卻哪裡還有葉鋒的身影。

她眼神空洞,腦中空白一片,心中只想著一個念頭:他走了。

兩行清淚便無聲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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