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在嵩山北麓,千年禪寺,一片祥和溫煦之相。
少林寺乃是禪宗第一大寺,在佛教禪宗中的地位不下於在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之資,乃是當年北魏孝文帝元宏,爲了奉養(yǎng)印度高僧跋陀尊者特意修建的,距今足足千年有餘。
此時山腳下的山門旁迎客亭前,嶽不羣正與幾名駐守山門的知客僧交涉,可不管他如何說,那幾位僧人面色謙和,卻只是搖頭。
交涉無果,嶽不羣嘆了口氣,再望了一眼山門後的諸多佛殿,無奈中轉(zhuǎn)身回返。
一羣弟子們本就候在他身後,此時見嶽不羣折返,知道這次又白跑了,心下俱是嘆息。
甯中則迎了上去,問道:“少林方丈依然不肯接見嗎?”
嶽不羣的臉色比之在金刀門時,更顯得陰柔了許多,搖頭道:“知客僧還是那套說辭,方證大師修閉口禪,閉關(guān)一月有餘,尚不知何時出關(guān)。”
聲音中偶帶尖銳之感,只是嶽不羣自己並未察覺到。
甯中則臉色冷了一冷,也不知是因爲少林寺的架子太大,又或者別它緣故,最後還是和緩下來,輕聲道:“若是再等不著,不如先去武當,求見武當掌門吧?”
“再等三天。”嶽不羣似乎是下了決定道:“再等不到,那就表示少林方丈確實不肯相見,我華山派也沒必要一定仰其鼻息。”
甯中則點了點頭,便和丈夫一起回返。
其它徒兒也依次跟上,只有令狐沖停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摸著懷中,那封被師父憤怒中隨手拋擲的書信,令狐沖暗想:“若是小師弟在此,必然不會有今日之窘境。”
心中居然暗生愧疚之情。
…………
杭州梅莊內(nèi),陽光一樣灑遍整個莊子,只是多了幾分雅韻。
徐陽見向問天和黑白子進了大廳擺棋譜去了,便和身邊的丹青子說道:“四莊主,並非在下孤傲。只是四莊主的劍法雖高,卻也高不過在下所學(xué)的劍法,那《留白劍譜》在下實在不敢領(lǐng)受。”
丹青子聽他言語中頗爲客氣,但那一副嫌棄自己劍法的意味卻是很明顯的。
不由得他酸酸地問道:“不知林老弟你學(xué)得何種劍法,敢說不屑‘留白劍法’?”
徐陽笑道:“此劍法乃是風(fēng)清揚前輩親授,並非是華山本門劍法,於其中在下也不過領(lǐng)略了三、四分,實在不敢稱什麼天下無雙。”
丹青生見他說話謙遜,之前胸中的氣悶倒是減輕了不少,便問道:“那麼不如由少俠來說,賭注到底定什麼?”
徐陽心想,這種話可不好開口,倒不如讓向問天去開口吧。
於是便道:“劍法一道始終要動手,頗爲不雅,暫時先不談。四莊主文人雅量,你我還是先喝上一杯,等他們的棋譜終結(jié),到時候再討論賭注一事,如何?”
之前聽說徐陽罵他不懂酒,丹青生依舊記恨,這時便開口道:“方纔林兄弟說我不懂酒,今日倒是要領(lǐng)教了。”
徐陽微微一笑,隨意找了張石桌旁的石椅,坐了下來,丹青生自然是陪同坐在他的對面。
從背後拿出一個小匣子,正是平時拿來放“五花釀”的酒匣,打開之後,裡面只有一個小銀壺,並四個小銀盃。
“此酒爲果酒,又爲藥酒,只能用銀盃盛之。”說罷,徐陽拿出兩個小英銀盃,各自倒了半杯“五花釀”在其中。
這銀盃本身就小,半杯倒下,怕是一口都不到。
丹青生本想責備對方小氣,卻不料空中瀰漫的淡雅酒香瞬間奪了他的魂。
“這…這是何等好酒?爲何僅僅嗅一嗅味道,我便有了三分醉意?”帶著些顫抖的嗓音,暴露了丹青生的激動之情。
似乎帶著些許遺憾,徐陽回道:“酒名‘五花釀’,這纔是天下無雙的美酒。只可惜,此酒釀造困難,數(shù)量稀缺。”
“你便錯了,此等美酒,若是數(shù)量太多,尋常人也能品得,豈不是暴殄天物?”輕嘬了一口“五花釀”,丹青生眼神一亮,這才感慨地說道。
徐陽微笑,只是不言。
良久,丹青生依依不捨地將杯中美酒飲盡,這才長嘆一聲,站起身來拱手道:“今日方知什麼叫做井底之蛙。往日裡老夫自以爲飲遍天下美酒,今日看來,不過都是些酸腐醪糟而已,林老弟,老夫錯了,在此給你賠罪了!”
徐陽忙站起身來,高聲道:“四莊主太客套了,此酒本就極爲稀有,乃是小弟自家釀製。四莊主未曾見過,自然不知道高下,實在不能說是孤陋寡聞。”
丹青生聞聽此言,眼前便是一亮,問道:“聽老弟所言,此酒難道還能量產(chǎn)?”
徐陽微微笑道:“那自然是可以的,只是需要的材料太過珍稀,步驟又過於繁雜,因此每年也就只能釀得小半壺而已。方纔四莊主所飲這杯,已經(jīng)差不多是小半年的產(chǎn)量了。”
丹青生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本意是想問徐陽購買些許“五花釀”自用,但聽他這話,此酒如此珍貴,便絕口不談了。
須知君子不奪人所好,明知對方也是跟自己一般嗜酒如命的,如何能強要他手裡這點存貨?
徐陽暗笑,這酒雖然製造起來有些麻煩,倒也不是他口中所說那樣稀有,只是一直以來他都沒有時間去釀造而已,現(xiàn)在隨身空間內(nèi),幾大壇“五花釀”都是從前的存貨。
當時爲了裝闖王寶藏內(nèi)的黃金珠寶,連銀子徐陽都扔了許多,就是沒捨得丟棄這美酒,說是極爲珍貴確也不是假話。
便道:“若是四莊主喜歡,這剩下的大半壺美酒,也作爲賭注之一,只要貴莊有一人劍術(shù)能讓在下折服,這酒便送於四莊主又如何?”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丹青生搓著手,一臉欣喜地說道。
心想這年輕人倒是有眼力價,明知道自己好酒如命,特意押了這等稀世的好酒做賭注。
自己一方到時候真的贏了,可不能如此輕待對方,怎麼也要傳授他一些真功夫,這纔算是勉強扯平了。
他出來得較晚,並沒有見到徐陽劍意四溢的那個場景,否則此刻他絕不會這麼說。
兩人重新坐回石椅之上,隨口聊些虛無縹緲的酒屆傳說。
徐陽隨口幾句後世玄幻武俠小說裡對於美酒的評論,把丹青生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心下對於徐陽更多生了幾分欽佩。
這就是信息量的差距啊。
聊了足有小半天,陽光都已開始西斜,也不見黑白子他們出大廳,徐陽便有些不耐煩了,索性起身前去了大廳。
還沒進大廳,就聽到黑白子長吁短嘆的聲音,徐陽的笑容便溢於言表。
“看來,二莊主頂不住了。”
丹青生大驚:“怎麼可能,我這二哥棋力堪比國手,這……怎麼可能”
顯然說話間,他也聽到了黑白子的嘆氣聲,不由得心下暗想:“這年輕人比我早聽到這聲音,顯然他的內(nèi)力強於我,這……怎麼可能?”
後面這半句的“怎麼可能”,其實是對著徐陽說的,只是語境相合,徐陽並未留意。
向問天的高亢聲音此時也傳了過來:“這是關(guān)鍵所在,以二莊主高見,該當如何?”
黑白子嘆道:“唉,這一子嗎?斷又不妥,連也不對,衝是衝不出,做活卻又活不成。這……這……這……這《嘔血譜》居然是真品!”
徐陽兩人走了進去,只見黑白子手中拈著一枚白色棋子,反覆點算,這一子始終無法放進棋局之中。
丹青生見黑白子的臉色越來越青,說道:“童老兄,這《嘔血譜》果然厲害,難道你真要我二哥嘔血不成?下一步怎麼下,爽爽快快說出來吧。”
向問天微笑道:“好!那我便說了,這第六十七子,下在這裡。”
於是在“上部”七四路下了一顆白子。
黑白子如夢初醒般,“啪”的一聲在大腿上重重地一拍,大叫道:“好,好,好!這一子就該下在此處,真乃無上的妙招,不愧是國手,不愧是國手!佳招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妙啊,妙啊!”
一時喜上眉梢,連連擺頭讚歎。
向問天卻搖頭道:“劉仲甫此著,固然是極爲精彩,但那也只是人間國手的妙棋。和驪山仙姥相比,卻又差得有些遠了。”
黑白子急忙問道:“驪山仙姥她老人家卻又如何應(yīng)對?”
向問天笑道:“二莊主,不妨想想看,若是你來下,該如何解困局?”
黑白子這次想都不想,搖頭道:“即是仙著,我輩凡夫俗子,怎想得出來?童老兄就不必在這裡賣關(guān)子了。”
向問天得意道:“這一著我原本也絕想不到,神機妙算,當真只有神仙才想得出來。”
黑白子是善於盤算之人,自然精於揣度人心,眼見向問天不將這一局棋的破解妙招說出,於半空中不上不下地吊著他,料想他定是有所企求,便道:“童兄,你將這一局棋說與我聽,我黑白子自然不會白白聽去,必有厚報!”
向問天擡起頭來,哈哈大笑道:“在下和林兄弟,對四位莊主絕無所求。二莊主此言,可將我二人瞧得小了。”
黑白子深深一揖,賠罪道:“在下失言,這裡先謝過。”
向問天還禮,然後說道:“還是前面那句話,我二人來到梅莊,乃是要和四位莊主打一個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