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朝朗聽完, 並未著急分析，率先詢問芮一禾的想法。一雙狹長的眼睛注視著她，好像在說：關於大鬼的身份, 你絕不會毫無頭緒。

誰能頂?shù)米∷撛S的目光？

芮一禾頂不住。

“我認爲, 可以先從和我有過密切接觸的人查起。我之前也想過, 大鬼會不會是隱藏在人羣裡毫不起眼的路人, 可接下【誅殺】任務的Poker組織成員告訴我, 我的位置一直在實時更新，以至於我剛下船，就立刻遭到攔截。這中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 我都在海上漂泊，發(fā)佈任務的人是怎麼定位我的呢？這件事徹底推翻我原來的想法, 讓我意識到：大鬼和我的距離很近。”

第五朝朗招手, 筆記本電腦飛到他的面前。

“你有哪些懷疑的對象？”

“疑似moon joker李璞……”

“嗯, 還有嗎？”

“有的，還有一個重點懷疑對象——漁夫董文。”

“董文？”

梅花J驚訝的叫出聲音。

芮一禾點頭, “離開小井島後，他一直跟我們在一起。漁船由他掌舵，對我的位置掌握得最清楚的就是他了。”

梅花J想說董文沒時間發(fā)佈誅殺令，他們倆一直在一起。轉(zhuǎn)念一想，提前設置好誅殺令發(fā)佈的時間, 並非什麼難事。要出口的話便卡在嗓子裡, 只得硬生生吞下肚。

芮一禾接著又說出一串名字, 在她心裡有印象的都被打上嫌疑人的標籤。

比如前一個酒店的客房服務人員、烹飪星空斑的廚師, 仙人掌林中嚼檳榔的老人, 還有在小井島港口接待他們的年輕姑娘——一個剛?cè)肼毑痪眠€沒度過試用期的新職員。

代號爲黑桃K的仙人掌精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芮一禾主觀上認爲她不可能是sun joker, 但出於謹慎的考慮，還是要查一查才能放心。

在兩人商量的時候，紅心2完全不發(fā)表意見，睜著一雙大眼睛，誰說話就盯著誰看。要是被發(fā)現(xiàn)的話，立刻低下裝死。

反覆幾次，芮一禾再看向紅心2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耳朵紅了。

這是害羞嗎？

紅心K也是沉默的，但她的沉默更像是沉思。

美女紅心J明顯察覺到引路使和梅花A之間的氛圍……怎麼說呢？就有哪裡不對勁，又說不出是哪不對勁。一男一女的關係有很多種，這兩個人絕不止是熟人那麼簡單。她的思緒莫名就從分析誰是sun joker，偏到對兩人的觀察之上。

存在感較低的紅心4和誰視線相撞就對誰笑，誰說話她就點頭附和，似乎是沒有主見，隨波逐流的一類人。

芮一禾心中暗道：資深玩家性格特點都很鮮明啊！

“我會盡快把他們的過往經(jīng)歷整理好，”第五朝朗問：“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給我……最好是能給我們安排兩個身份。”

“哪兩個？”

“國際反妖組織的成員和一個能令餘鯉博士信任的官/方身份，比如中情局、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軍情六處之類。”

李璞、純血人類，表面上的身份是自由美食評論家，暗地裡卻和國際反妖組織來往密切，疑似該組織派進Poker的臥底。

他做臥底做到二把手的位置，歷害之處不用多說。

芮一禾是想用相同的雙重身份去接近他，查他還有沒有第三重身份。

第五朝朗：“……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說是開個小會，耽擱的時間已經(jīng)有點長了。

第五朝朗以一句“進副本才兩天，不要著急”結束會議，玩家們各自回房，芮一禾留下來，端起咖啡聞到濃烈的苦味。

“這杯是特濃的？”

她心知玩家提出一個猜想，第五朝朗就得新增大量又枯燥又無聊的工作，往往加班加點查到的資料，只能排除某一個人是大鬼的可能性。椰島市有多少人口？約等於做無用功。

別人通過什麼方式來鎖定大鬼，芮一禾不知道，但她判斷都以第五朝朗查到的資料爲依據(jù)的。兩人心中自有默契，不管是出於遵守職業(yè)道德的操守，還是出於想要幫助她的心情，第五朝朗加班加得都心甘情願。

“濃一點更提神，”第五朝朗淡淡一笑。下一秒，本該在芮一禾手中的咖啡杯，就重新回到桌上。

“我給你熱一杯牛奶？”

“哦，好的。”

芮一禾本來是想嘗一嘗咖啡的，想法被看透了。

喝過溫度控制得剛剛好的熱牛奶，她回屋睡覺。

半夜，一陣奇怪的聲音把她吵醒，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jīng)褪去睡意，眼神清明。動靜是從隔壁傳來的，像是用吸管喝水時發(fā)出的聲響，咕嚕、呼。

幾秒種後，聲音出現(xiàn)很大的變化。有點像是杯子裡的水馬上就要喝完，吸管裡空氣流動加速，和水產(chǎn)生劇烈的摩擦，滋、滋滋、滋滋滋。

芮一禾記得隔壁住的是紅心K，擔心有情況。幾乎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的下牀，來到隔壁門外。門是半掩著的，她瞇起眼睛，直接推開門。

“咦——”

看清房間裡的情況，她沒忍住發(fā)出代表驚訝的短促聲音。

房間裡的確有情況，紅心K卻沒有出事，出事的是闖進她房間裡的不速之客。

只見一個身穿黑色緊身衣的男人跪在地上，雙手無意識地撐住地板。這個動作，讓芮一禾看不到他的臉，但也注意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出現(xiàn)不正常的衰敗現(xiàn)象。

紅心K站在男人的身後，嘴巴變成一米多長的刺吸式口器，插/入男人的頸後。

有流動的液體被吸入口器中，是血液。

芮一禾終於知道奇怪聲音的來源了。

眼見闖入者就快要被吸乾，紅心K的樣子讓她想到一種昆蟲——蚊子。

紅心K擡起頭，目露詢問之意。

芮一禾本想退出去，見被發(fā)現(xiàn)便停下腳步。

“聽到不尋常的動靜，過來看看你是不是出事了。”

紅心K放開變得皮包骨頭，撐不起一件緊身夜行衣的男人，口器回縮，恢復成人類雙脣的模樣。大約是才吸過血，飽滿的脣瓣紅得發(fā)黑。

“他是黑桃6，”紅心K從夜行衣男人身上摸出一張撲克牌，丟到桌上。

“新的‘根據(jù)地’又暴露了。”

目前被下【誅殺令】的地獄列車玩家只有三個人，根據(jù)地暴露，意味著此刻其他的玩家和引路使先生都像沒穿衣服站在大鬼的面前。要考慮不是他們被看大鬼到多少隱私，而是該怎麼及時止損。

芮一禾明白紅心K的潛臺詞，“我去把人都叫起來。”

幾分鐘後，八個地獄列車的玩家連同引路使第五朝朗在內(nèi)，連夜離開“根據(jù)地”，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奔去。

……

清晨，天還未亮。新街老字號粉店裡已坐滿食客，老闆娘繫著圍裙，操一口土話問：“！@#”

芮一禾一個字都沒聽懂，但也能大致猜出老闆娘是在問她要吃什麼。指著菜單上排在第一位的海鮮粉，用手比劃一，意思是來一份，見老闆娘點頭，她走到店外支起的簡陋桌子旁，問連連打哈欠的青年人。

“博士，你吃什麼？”

餘鯉再也說不出“我不用”，從昨天早上到現(xiàn)在，他滴水未進，早就腹內(nèi)空空，餓得腳軟。

“和你一樣就行。”

芮一禾轉(zhuǎn)身對老闆娘比劃二。

老闆娘比劃OK。

不一會，兩碗加料海鮮粉上桌。碗裡有去殼的皮皮蝦、墨魚仔、海螺和大蝦，堆得滿滿當當，幾乎看不見底下的粉。

好鮮！

不怪乎大清早的就差點滿客，把車停下來嘗一嘗做得太對了。

食物越美味，打擾她吃飯的人就越討厭。

芮一禾頭也不擡，擡手抓住襲來的長鞭，用力一扯。見面一句話不說，先揮鞭子的犬牙美女被甩出去，砸爛旁邊的桌子。

被驚擾的人先是想罵，可一看打架的還使武器，再看美女好兇還長著兩顆凸出脣外的犬牙，紛紛避開。

老闆娘：“……&**”

芮一禾面色不變，嗦完最後一口粉。

“很美味！”

她豎起大拇指，從空間勳章裡拿出一沓錢塞進氣勢洶洶的老闆娘手裡。

老闆娘前一刻還在罵人，下一刻就想露出笑臉，以至於表情十分扭曲。

這可是一萬塊的整鈔，從銀行取出來之後，封條還沒拆開。這錢可以買很多碗粉，賠一套桌椅也是夠的。

“博士，走吧！”

芮一禾扯著餘鯉上車，“打狗容易，引來主人就麻煩了。”

若非確信發(fā)現(xiàn)她的只有一個血僕，她絕不會跟人交手，也只能遺憾的放棄最後幾口粉。幸好，波爾並不在附近。

“我們?nèi)ツ模俊?

博士根本沒吃飽，吃一點比不吃更餓。但他沒說出來，配合的繫好安全帶。

“去村裡……我看看，那一片叫做三旺村。”

董文是三旺村的人，就近原則，芮一禾打算先查他。

博士目露疑惑：“我好像聽說過，是位於海岸線邊上的一個漁村。”僅此而已，村子本身並不出名。

車剛開上高速，耳機裡傳來第五朝朗的聲音。

“我將你的身份設置爲國際反妖組織的神秘高層，並給和李璞接頭的組織成員製造了一點小麻煩。從半個小時之前開始，李璞的接頭人已經(jīng)變成你了。”

“這都行，你太厲害了。”

第五朝朗短促的笑了一聲。

“我簡單跟你說一下。這個組織行事極端，認爲人類纔是世間萬物的主宰，妖怪是異端，主張通過消滅所有妖怪，來建立完善的社會秩序……”

“嗚嗚嗚——”

手機鈴聲打斷第五朝朗的話。

芮一禾：“一個陌生的電話。”

第五朝朗：“知曉你號碼的除幾個玩家外，只有李璞。”

芮一禾接通電話。

一個略顯沙啞的少年音響起。

“老闆，你的漁夫前來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