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敗了，毫無意外地潰敗了。

甚至比大部分軍官預料得還要乾脆利落一些，史塔西軍隊好不容易纔構建的包圍了炎龍要塞的圈子，在法肯裡奇第一次大規模反擊之後就崩潰了。無數個陣地甚至沒有等法肯裡奇的軍隊正式進攻就放棄了抵抗。

這個時候的維斯才知道艾洛爲什麼能夠如此自信，當然在同一時刻，他手下的軍官和大臣們，比如直接負責前線指揮的伊戈爾將軍，也都在爲國王的明智而感到振奮。

看著這些餓著肚子，帶著滿腹怨氣被逼迫著上了戰場的來自陶卡巴公國的士兵，伊戈爾覺得用軍隊來形容他們實在是太侮辱軍人這個詞彙了。

這些人真心不比那些農民和暴徒好上多少，陶卡巴的情況伊戈爾大概知道，卻沒想到會這麼差：糧食被拿走用來支援史塔西的本部軍隊，出產的裝備優先被送給史塔西人，青壯年則被強制加入戰爭——這也是陶卡巴如今接近三十萬僕從軍的由來。

當然，經過半個月以來的戰爭，三十萬已經沒了五萬。

前期那些最爲瘋狂的進攻多數都是由幾支主力史塔西部隊，藉助地行龍騎士團的可怕戰鬥力完成的，這些非主力部隊跟在後面，負責保護兩翼不受夾擊——顯然，這些軍隊連這個任務也沒能完成。

十幾個艾洛預先佈置好的口袋陣地此刻發揮出了真正的作用，僅僅只用了一上午的時間，就被法肯裡奇大軍兩翼的鉗形攻擊紮緊了袋口，這些沒有補給也缺乏武器的陶卡巴僕從軍，統統成爲了法肯裡奇的甕中之鱉。

這些計劃內的情況一點也沒有讓伊戈爾將軍感覺到有什麼不妥，唯獨有些讓他疑惑的是，這些被圍困的陶卡巴部隊，想也沒想就舉手投降了。

你能想象一下幾萬人同時投降的壯觀景象麼？現在正身處前線親自指揮邊境的反擊戰役的伊戈爾將軍就感受了這樣一場輝煌的勝利。史塔西軍隊，準確地說是其中的陶卡巴僕從軍，居然成建制地投降，在忙了一個下午後，丟下武器等待他處理的陶卡巴公國部隊現在還有一萬多人呢。

其實這也是和法肯裡奇的防禦作戰打得太出色了有關，如果一切順利那還好，可現在沒有一個人能踏過炎龍要塞半步。

一方面前線遲遲無法取得突破，另一方面史塔西的後勤又是個大問題，兩方面綜合起來，就讓陶卡巴軍隊徹底失去了打下去的信心。

法肯裡奇軍隊開始反擊之後，其實史塔西的這支先頭部隊自己先亂了起來，有仇報仇有怨抱怨，這些平日裡早就看不慣頭頂上一直作威作福的史塔西軍官的士兵們，開始了對自己軍隊裡史塔西人的血腥報復。等到法肯裡奇真正打過來的時候，這些一直厭惡者史塔西的僕從士兵們就一身鮮血地等著法肯裡奇軍隊的接收了。

不過，誰都清楚，雖然看起來隨著法肯裡奇軍隊的這一次大規模反擊，很多小的戰場都迅速地出了結果，可是真正艱難的戰鬥，今天才剛剛開始。

這不僅是因爲法肯裡奇今後很可能將要進入史塔西的領土作戰，也是因爲史塔西從現在開始，會擺脫之前的浮躁，真正將法肯裡奇視作同樣級別的對手了。

這一天，法肯裡奇的軍官和士兵們迎來了一件真正能讓他們感到振奮的事。

“喂，我聽說史塔西有人開始投降了！”

“真的假的？他們不是很厲害嗎？”

“嘿嘿，看來我們更厲害一點啊。”

“別說了，要開始了！”

隨著遠處那些大人物們的到來，幾個還在小聲議論著的士兵立刻停了下來，他們按照事先被吩咐的那樣，雙手緊握住剛剛發下來的嶄新的武器。

下一刻，所有人都儘量展現出自己精神的一面，就連平時顯得最邋遢的人也好像是百戰精銳一樣。

有時候，所謂的集體榮譽感就是有這麼大的作用。

這倒不是他們想要表演什麼，而是因爲今天要在訓練場上舉行的，是受降儀式。

準確地說，是炎龍要塞最高指揮官伊戈爾接受史塔西的一支陶卡巴僕從軍的指揮官的投降。

按說一般情況下，作爲實力上仍然處於弱勢的法肯裡奇，比起有閒心做這樣的事，更願意去多訓練一下士兵，或者多修建一些防禦陣地。

不過考慮到首戰告捷的意義，維斯在與大臣們商量後，還是決定大張旗鼓地舉辦受降儀式，一方面加強人民和士兵們的信心，另一方面也打擊一下喬恩大公。

“將軍，我代表我麾下指揮的陶卡巴僕從軍，共計三萬五千人向您投降。”

一名身穿史塔西紅色戰甲的指揮官低頭無奈地說道，他的話非常緩慢，說的也落寞無比，所有人都知道他如此低三下四到底是因爲什麼，沒有人願意看著自己的親戚朋友被送上絞刑架，也沒有人願意讓自己的妻子兒女被暴怒的喬恩大公送去幹苦活。

不過喬恩大公的鐵血手段一向如此，他幾乎不會給那些投降、戰敗或者沒有完成他其他命令的人第二個機會——實際上喬恩大公在史塔西也是實行獨裁的，只是他用頗高的個人魅力將這個事實掩蓋起來了。

不過他沒有艾洛那可怕的物資基礎，也沒有艾洛的頭腦，因此他的獨裁很多時候並不如艾洛的效率高。

喬恩大公當然不會不知道這件事，然而他也算是有苦自知。因爲史塔西同樣缺少時間，幾十年的積累，打敗法肯裡奇是足夠了，可想要和明伊斯克爭奪一下第一王國的位置？

別說幾十年了，可能一百年也不夠。

所以哪怕他的獨裁只能讓效率提高一點，他也會這麼做的。

總之，這個不成文的習慣就這樣一直保留到了現在，十多年來，不知道有多少他的反對者和無辜者因此而死去——更不用說爲了確保戰爭的順利進行，喬恩大公還特別在前線建立了督戰隊，一天前就有人因爲進攻不力而被絞死，死者的家屬也被當場宣讀了判決書。

在場的那些如喪考妣的史塔西軍官是真的喪了考妣，他們今天爲了自己的生命投降，明天可能就會讓自己的妻子兒女們提前上了天堂。不過他們終究還是投降了，投降得義無反顧。

最終在士兵們的歡呼聲中，說完了這些話的指揮官將一面史塔西軍旗交給了伊戈爾將軍，代表受降儀式的結束。

“你們的防禦比進攻還要厲害。”解散的時候，史塔西的指揮官跟在伊戈爾將軍身後，顯得非常沮喪，“我們想著先發制人，結果現在看來你們是早有準備……爲什麼？”

伊戈爾對自己麾下的部隊這一次作戰非常滿意，所以臉上一直掛著和煦的笑容。對於敗軍之將他也沒有隱瞞，微笑著回答道：“很簡單，我們知道你們一定會進攻，所以我們決定先消耗你們一部分的兵力。”

“消耗？消耗一部分兵力？然後呢？”那史塔西將軍一愣，然後開口繼續問道。

“當然是解放陶卡巴公國了！我們覺得並不是所有人都向往喬恩大公的統治，至少國王陛下相信陶卡巴的人民就並不嚮往史塔西的欺壓。”說著，伊戈爾把戰利品旗幟交給了手下，揹著手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

“你們會反擊？”那將軍大吃一驚，有些顫抖著問道。

“都已經被打了，總不能捏著鼻子認了吧？”伊戈爾聳聳肩，“我們這邊也損失了不少人啊……所以你們主動進攻法肯裡奇的那一刻開始，就要做好承受法肯裡奇報復的準備。”

然後伊戈爾看向了遙遠的東方，指了指那灰暗的地平線說道：“反擊已經開始了，一個小時前，我們的部隊就跨過了邊境地區，你們的攻擊我們防守住了……現在，輪到我們出招了！”

“……”

陶卡巴公國的將軍自然知道史塔西的弱點所在，可以說除了第一線的作戰部隊是真正意義上的“戰鬥狀態”之外，其他的後方部隊一多半都根本沒有做好戰鬥準備，後方大部分軍隊都處在一個極端混亂的“趕路”狀態下。

其實就現在而言，史塔西的本部軍隊沒有及時趕來與陶卡巴僕從軍會合，除了本就是打著消耗陶卡巴實力的想法之外，也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確實不好趕過來。

所以在這種時候，只要擊潰了進攻的史塔西軍隊，那麼法肯裡奇軍隊的反擊在那些缺少人手的防禦陣地前，簡直就和屠殺沒有什麼本質區別。

如果後面督戰的是史塔西公國裡那些新生代的精英將領，他還覺得多少可以避免戰敗的下場，現在那裡卻是幾個平庸的指揮官，因爲喬恩大公不想讓他寶貴的將領們和陶卡巴軍隊摻和在一起——可以很負責任地說，史塔西已經不可能守住自己的邊境了。

不過這名陶卡巴將領想到這裡之後，似乎有一種解脫，既然一線部隊註定崩潰了，那麼被當做西部屏障的陶卡巴地區，就會變得與伊考特山谷這一帶差不多，成爲被戰火波及到的混亂區。這個時候自己的家人應該可以趁亂自保吧？畢竟想在戰火紛飛的地區找幾個人，並非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於是這個陶卡巴公國的將領深深出了一口氣，然後對走在前面的伊戈爾說道：“我還有一些利用的價值……”

“我知道！我知道你惦記著自己的家人。”伊戈爾點了點頭搶先說道：“我答應你，如果我們及時趕到，你的家人會得到法肯裡奇的庇護。至於你說的那些價值，和我們的國王陛下說去吧，他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