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留客
“入口的東西，當然應該小心一些。”
蘇陌拿著青蛇盟盟主的手臂，緩緩站了起來。
旁邊的楊小云也跟著站起身，隨手將龍淵槍拼裝好：
“小陌提醒我茶有問題的時候，我還有些驚訝。沒想到，竟然是真的有問題。青蛇盟主這一番手段，著實是讓人防不勝防，在下佩服。”
“你到底是怎麼會發現端倪的？”
青蛇盟盟主臉上全都是不敢置信之色，甚至連手臂的劇痛，都已經不被他放在心上。
他自問這一局謀劃已經是算盡了心機，門主親自耳提面命，自己的表演更沒有絲毫破綻可循纔對。
“你的破綻確實不多，也就把茶遞給我的時候，因爲這胖子來搶，所以緊張了一下而已。”
蘇陌搖頭一笑。
“僅僅只是因爲這一點？”
青蛇盟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胖子來搶茶的時候，他確實是有一瞬間忐忑，只因爲這茶本就是今日之局最關鍵的所在。
若是被人破壞，所有的一切前功盡棄。
不過，縱然是臉色有些變化，卻也找到了合適的理由，前後應該更不至於露出破綻纔對。
“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蘇陌笑道：“我這人別無長處，唯獨謹慎二字長持心頭，青蛇盟更是名聲不佳，青蛇盟主給的茶，縱然沒有那一變化，我也不敢輕易入口……更何況還有這一出？
“另外，盟主對自己的演技似乎頗有信心，卻也有些不足之處。
“紅雲大師來訪的時候，那兩眼多少有些多餘。
“雖然那會並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但結合前後，卻是讓我產生了不同的想法。
“故此，這杯茶那是萬萬不能喝的。”
青蛇盟盟主臉色鐵青：“你既然早就已經有所察覺，爲何不說？”
“空口白牙辱人清白的事情，蘇某從來不做。一杯茶不喝，於交情無損。
“然而平白指控你在茶中下毒……未免有些不合時宜。
“最重要的是，蘇某若是那會說了，如今又豈能輕易拿住盟主？”
他的話說到這裡，手指已經接連在青蛇盟盟主的身上點了數下：“好了，青蛇盟主不如將解藥交出來，咱們大家好坐下說話？”
“嘿……”
青蛇盟主嘴角一咧，眸子里正要閃過一抹決絕。
蘇陌在捕捉到青蛇盟主眼神變化的一瞬間，就已經單手捏住了青蛇盟主的下顎，讓他嘴巴無法合攏。
內力運轉之間，隨手一扭青蛇盟主的腦袋，又反手在他的後腦勺上輕輕一拍。
就聽到噗噗噗……
白色牙齒噼裡啪啦的就從他的嘴裡噴了出來。
蘇陌內力震動，卻是直接震掉了他滿嘴的牙。
“對不住，蘇某著實是不想挨個尋找，索性就讓你吐個乾淨好了。”
說話之間，又在他的衣服上撕下了一塊，纏成一團，塞進了他的嘴裡，直抵咽喉。
甩手讓其躺下，伸手在他的腰腹之間，還有兩袖袖口之間接連輕觸。
就聽到嗖嗖嗖……
腰腹之間忽然彈射三枚銀針，直接釘在了房樑之上。
蘇陌擡頭靜靜凝望，撇了撇嘴：“這三枚毒針怎麼就沒戳死永夜谷的人？”
“哼……”
青蛇盟主腦袋一歪，全然是一副絕不配合的狀態。
蘇陌也不求甚解，袖子裡沒有什麼東西，腰間似乎除了這毒針之外，也別無他物。
但是當蘇陌將他的腰帶摘下，翻轉之後，就看到了縫在腰帶內側的各色囊兜。
裡面的藥物則是以防水布和蠟丸密封，顯然是來這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蘇陌嘴角一抽：“這些藥都哪個是哪個啊，都不知道寫個藥名的嗎？”
“自然是以顏色區分。”
楊小云白了蘇陌一眼：“否則的話，落入了敵人掌中，豈不是可以按圖索驥？”
“這倒也是。”
蘇陌一時之間也分不清楚這些藥丸，哪一個是這婦人心的解藥，看了看那青蛇盟主，知道這會也不是嚴刑逼供的好時候。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逼問出來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這毒蛇嘴巴一歪，將毒藥說成解藥。
豈不是更加讓他得償所願？
當即只好先去給諸葛長天等人查看了一下。
諸葛長天臉色蒼白，然而這毒氣運行頗慢，想要走到心竅之中，也得一點功夫。
左右沒有別的辦法，蘇陌略微沉吟就先拉過了諸葛長劍手腕，渡入了一口內力，幾個呼吸之後，諸葛長天便噴出了一口黑血。
覺得體內狀況立刻大改，連忙說道：“多謝蘇總鏢頭。”
“未盡全功，還是得弄清楚哪一個是這婦人心的解藥，方纔能夠徹底將餘毒清除，大當家的稍待，我去給諸位運功褪毒。”
他交代了一句之後，又來到了紅葉幫主的身邊，依法施爲，無往不利。
片刻之間，就已經走了一圈。
唯有到那大胖子跟前的時候，發現這胖子體內的毒素並不影響，反而是衆人之中中毒最淺的。
就算是青蛇盟盟主的那一擊，這會也不見有太多傷勢。
之所以昏迷不醒……與其說是昏迷，不如說是在睡覺。
“這人……”
蘇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只能嘖嘖稱奇。
這一番施爲下來，在場衆人都已經勉強可以起身。
對蘇陌連聲道謝。
“好了諸位，姑且運功行氣，抵禦毒氣攻心。”
蘇陌交代了一句之後，方纔算是鬆了口氣。
擡眼看向了場中亂戰。
今夜這一場，自他察覺到了青蛇盟盟主有所異動的時候，就知道是一次不錯的機會。
鴛鴦譜究竟牽扯到了什麼，他至今爲止仍舊一無所知。
換了往日，此事不求甚解卻也無礙，但現如今，一則有天門鏢局前車之鑑，又有楊易之關鍵在後，著實是容不得他不在意。
至少也得了解覬覦此物的人到底是誰。
之前這幫人始終隱藏在暗中，讓人摸不到跟腳，這會既然自己出來了，那正合適抓住一根‘舌頭’。
只是逼供這東西，有些時候未免效果難說。
真真假假的對方也未必願意吐露。
但是當對方誌得意滿的時候，就難免會說點真話，前後結合之下，得到的答案也就越發的準確。
這也是爲什麼蘇陌假裝中毒，靜靜等待的理由之一。
原本蘇陌打算動手的時機，便是青蛇盟主對他下殺手的那一瞬。
有心算無心之下，再加上彼此武功差距太大，對方絕對逃不出蘇陌的掌心。
大胖子忽然橫插一手，卻是蘇陌和楊小云都未曾想到的變化。
卻也正是因爲這一小小的變化，讓蘇陌察覺到了暗中隱藏的李斯雲。
這其實也容易理解。
李斯雲將鴛鴦譜交給蘇陌，要送給楊易之。
這東西如果真的事關重大，又怎麼會如此放心？
可能存在的變故太多，他自然也會跟上來看看。
其目的無非是利用蘇陌在明，自身隱藏在暗，等著這暗地裡的對手出現。
不過這對蘇陌卻又似乎不單單只是利用，所以青蛇盟盟主對蘇陌出手的那一瞬間，他就藏不住了，竟是打算出手相救。
也因此大胖子倒下之後，第二個‘出手相救’的變成了此人。
至此，牽連鴛鴦譜的兩方盡數出現在了蘇陌的面前。
這一團亂局，總算是頗爲清晰的出現在了蘇陌的眼前。
“小陌……我們如何？”
楊小云此時已經將龍淵槍拼裝好。
蘇陌笑著說道：“既然李老丈神功通玄，那咱們姑且觀敵掠陣就是。”
只是一邊看著，一邊也不免思忖。
徐鹿曾經說過有一個組織，名叫三絕門。
三絕散是此門之中特有的劇毒。
青蛇盟盟主，還有這羣和尚們，也提起過‘門主’兩個字。
只是這三絕門到底是什麼門派，一時之間讓人摸不清楚頭腦。
而且，這李斯雲又是誰？
他方纔說金玉錐被盜，就已經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這金玉錐跟這鴛鴦譜，又有什麼牽連？
當日天刀門中的那夥人，與現在的這件事情，莫不是也有關聯？
這幫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心中念頭電轉之間，就聽到爲首那和尚忽然一聲呼喝：
“全都進來！！！”
嘩啦嘩啦！
大殿之外守著的和尚們紛紛衝了進來。
然而這也引起了蛟龍會水匪的注意，知道殿內出了變故，也要一擁而入。
諸葛長天擡眼之間，連忙喝道：
“都退下！！！！”
他的聲音蛟龍會的人自然能夠分辨出來，一時之間駐足不前。
有聽到諸葛長天怒聲喝道：“圍住這大殿，一個都不許他們走脫！！！”
“是！！！”
大殿之外，應和之聲如雷滾動。
諸葛長天這才鬆了口氣。
方纔如果任由蛟龍會的人涌入大殿之中，到時候必然會發生混亂，反而有可能給了這羣和尚可趁之機。
蘇陌看了諸葛長天一眼，抱拳說道：“大當家的高明。”
“……蘇總鏢頭莫要說笑，今夜算是栽到家了。”
諸葛長天苦笑一聲：“若非是蘇總鏢頭看出破綻藏了一手，咱們今天是真的死無葬身之地。”
蘇陌對此不置可否，只是擡眼看向了場中變化。
餘下的這羣和尚加入戰團之後，這姓李的老頭頓時就有點捉襟見肘了。
手中柺杖橫飛，棍法雖然仍舊犀利至極，卻已經有些顧頭不顧腚了。
眼看著自己落入下風，蘇陌還在那裡袖手旁觀，李斯雲不禁喝道：
“混小子，你還不來幫忙？”
“李老丈神功蓋世，小子一方面江湖識淺，不曉事，不知道歹人狠毒，二來武功低微，伎倆微末，著實是不敢上前來丟人現眼，還請李老丈原諒則個。”
李斯雲聞言鮮血吐血：“你，你這小子，跟你爹全然不同，竟然如此記仇？”
蘇陌眼角一跳：“李老丈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認識我爹？”
“嘿，他是英雄了得……”
剛說到這裡的時候，肩頭卻已經被人打了一拳，後退兩三步，繼續開口：“跟你這奸猾的小子，全然不是一回事。”
蘇陌和楊小云對視了一眼。
鴛鴦譜送給楊易之，卻又跟蘇陌的父親相識？
蘇陌眸光變化之間對楊小云說道：“小云姐小心這幫和尚趁勢救人，我去去就來。”
“好。”
楊小云答應了一聲，手中龍淵槍一轉，調轉槍頭斜斜向下，大上玄庭經默然運轉，警醒四方。
方纔蘇陌在這裡又是救人，又是綁人的，這幫和尚一個都沒過來，不僅僅是因爲這李斯雲武功高強，將他們全都纏住。
更重要的是，蘇陌還在這裡，他們一個兩個的衝上來，不過是送死而已。
而這種當口之下，先前謀算已經盡數成空，唯一能做的就是走爲上策。
所以剛纔這一聲斷喝，確實是有攪亂一池水，讓他們渾水摸魚的意思。
結果諸葛長天見機極快，一場盤算又落了空。
不過人多勢衆的情況下，若是能夠拿下這李斯雲，尚且還有話說，畢竟看蘇陌這模樣，是想要袖手旁觀。
卻沒想到，三言兩語之間，蘇陌也殺了上來。
當真讓人叫苦不迭。
“能走就走，不要戀戰！”
爲首那和尚一聲怒喝，兩掌分合，卻有天上長雲倏然轉瞬之感。
不經意之間，便已經到了李斯雲的跟前。
李斯雲臉色一變，手中柺杖一轉，杖頭送出，砰的一聲跟那和尚的手掌碰在一處。
那和尚接連後退三步，卻是轉身就要走。
可是這一回頭，門口正站著一個人，舉拳就打。
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這拳頭已經到了跟前。
一時之間不得拆解，只能雙手交叉擋在胸口。
砰的一聲悶響，那和尚頓時定在當場動彈不得。
蘇陌卻是看都不看他一眼，錯身而過來到另外一個和尚的跟前，隨手一掌送出，那和尚腳下步法變化三次，然而蘇陌這手掌卻彷彿是籠罩整個天地，任憑其如何變化步法，也終究無法逃開。
一咬牙一跺腳，索性運轉周身內力於掌心，跟蘇陌狠狠碰了一擊。
只一瞬，這和尚就已經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倒飛而去，血灑長空，落地之後已經沒了半點氣息。
而到了此時，爲首那中了蘇陌一拳的和尚，七竅之中方纔有鮮血流出，翻身而倒，氣絕身亡。
蘇陌的腳步卻片刻不停，隨意走入人羣之中，或者揮拳就打，或者擡掌拍擊。
這幫和尚雖然沒有一個是簡單人物，任意一個拎出來，都是沿河之上寨主當家的層次。
可是，在蘇陌的手下，卻是半招也拿捏不住。
越是硬碰硬，死的越快。
反而是抵擋不住，被蘇陌在胳膊腿上拍了一下，打了一拳的這種，倒是能夠勉強撿回一條性命。
此等武功諸葛長天等人只看得瞠目結舌。
別說見過，聽都沒有聽說過。
水牢之中就知道蘇陌武功深不可測，那手銬腳鐐如同白給。
後來跟影使交手，前後變化不過幾招的功夫，影使就已經死在蘇陌掌中，雖然知道厲害卻也看不真切。
這會功夫卻是真的讓人看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管是諸葛長天，紅葉幫主，哪怕是桀驁不馴的蛟龍水寨大寨主，亦或者是冷月宮的諸位女俠。
各個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自問若是站在蘇陌對面，怕是也會跟這些和尚一樣，根本不是對手，甚至有可能更加不堪……
而其中李斯雲更是眼角狂跳。
諸葛長天等人未曾跟這羣和尚交手，尚且不知道這幫和尚手底下的功夫。
他卻是跟這幫人交手了半天。
雖然自問單打獨鬥這幫人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
卻也知道，這幫人聯手迎敵，手段著實是厲害的緊，他都險些陰溝裡翻船。
結果蘇陌一出手，這幫人竟然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簡直就跟九尺漢子，欺負月科裡的嬰兒一般。
這小子的武功，究竟是怎麼練的？
縱然是……
他一念及此，卻隱隱不安。
不過片刻之間，周圍的和尚死的死，傷的傷，李斯雲下意識的用柺杖支撐身體，蘇陌卻已經到了他的跟前。
就見到他微微一笑：“李老丈好久不見。”
“……”
李斯雲乾笑一聲：“蘇總鏢頭神功蓋世，讓人佩服。”
“蘇某少不更事，沒有識人之明。”
蘇陌擺了擺手：“李老丈是當世高人，可不要總拿蘇某開玩笑。”
“不敢不敢……”
李斯雲連忙說道：“今日之事已經結束，老夫尚且還有要事在身，這就先告辭了。”
說完之後，轉身就要走。
可是剛走了一步，就已經定在當場動彈不得。
只覺得一股凌冽的氣機沖天而起，更有一股恐怖到了極致的劍音隱隱抵在了自己的後頸骨上。
那劍意不如天虹問心劍那般來恢弘，也沒有諸般變化。
唯獨一股深沉到了極致的意含而不發。
只要自己稍微有哪怕一絲一毫的異動……
等待自己的恐怕只有一個可能。
那便是死！
“李老丈這是要去哪裡？今日好容易見面，若是不留下來多聊兩句，豈不是白白浪費這一番良晤？”
蘇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字字句句戳入心口。
李斯雲無奈的嘆了口氣，回頭看了蘇陌一眼：
“我不信你會殺我。”
“那你信不信，你今天真的出不去這個門？”
“……我信。”
這李斯雲說完之後，索性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罷了罷了，你不讓我走，老人家我就不走了。哼，現在的年輕人，都不知道知恩圖報了……方纔我可是救你性命。結果可好，利用我老人家的善心，引我出來不說，還如此蠻橫……哎，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