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爲什麼他從來沒有說過?”
火行烈的聲音乾澀,好像沙漠中艱難前行了數十天的旅人,每說上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挖出來似的:“從沒有說過在煉器上的天賦?”
左莫也是因爲這句話倏然回過神來,他想到了那日在傳承秘窟驚見方辰引動了“影體爭鋒”的一幕,自己還開玩笑地問辛師妹——“你的寶貝弟子準備什麼時候成爲煉器師?”
自己也是一頭蠢驢啊,居然一點都沒有想到這其中的關鍵!
若不是靈魂力超級強,方辰怎麼可以引動那麼多鬥魂影體,又怎麼可能受到吳來長老影體親來?
破器術,短短半月時光,他竟已掌握了破器術!
“說?怎麼說?”於泉表情中仍然是一片冷嗤,嗤然聲中帶著無限的嘲弄:“我原先還認爲這是小方先生太過謹慎的緣故,現在才明白——”
他聲音一頓,話語中有強烈的誅心意味:“換成是我,也不願意對這樣的門派道出自己的所有天賦!”
“哼,這樣的弟子,我天寧府哪怕傾盡所有底蘊去換取也是心甘情願!反倒是尊敬的乾門,尊敬的‘二流宗派’乾門!”於泉冷笑道:“你們倒真是大方啊,居然捨得跟這樣的弟子談論什麼狗屁門規鐵律!嘿!嘿!嘿!”
每一個字,於泉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好像是一柄利劍插在了火行烈心口,可是他卻反駁不出一句話來!
內心中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悔恨,恨自己三年前對方辰的捨棄,恨自己面對柳鎮嶽壓力時的諸多退讓,恨自己在面臨真正抉擇時的左右遊移!
方辰,他確實有足夠的理由不對乾門道出隱藏天賦啊……是乾門,虧負了他!
這時候,寧無雙開口道:“火掌門,不知你可否赦免了方辰之罪?若是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保證,有關他天賦之事會爲你們保密,絕不會宣傳出去!”
她剛纔滿心都是爲了搭救方辰,只顧著以賠償等手段去挽回,因爲她在乎的是方辰這個人!而不是他的天賦!
所以,她全副心神關注於此,下意識地忽略了要借重方辰的天賦來說情!
反倒是於泉,他更爲看重的乃是方辰的天賦,看重的是天寧府日後的發展,所以一下子就觸及了問題的核心!並且,一舉將暗自取來的“韌皮珠”廢器拋出,擊潰了火行烈驕傲的心理防線!
此刻,聽得寧無雙的承諾,他一驚,不禁皺眉道:“小姐!”
“於老,不必多說。”寧無雙揮揮手,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許疲憊:只要他過得好,那便是最大的幸事,我又何必苛求太多?
火行烈苦笑,他感覺自己在此刻的寧無雙面前竟然顯得有些卑微了:一個外人,可以爲了保護方辰做到如此地步,而自己呢?
身爲他的掌門,自己本應該爲他做得更多啊!
可是,自己做過什麼?自己竟需要別人來爲自己門下的天才弟子求情?
真是莫大的諷刺啊!
左莫也沒有說出話來,他表情沉凝,儘管一直以來對方辰的維護不算是少,可是聽得於泉所言,他感覺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還是遠遠不夠!
遠遠不夠啊!
悔恨,懊惱,諸多低沉的情緒在空氣中迴盪,氣氛一時間有些靜默!
正在這時,從遠處傳來了一聲爆鳴,旋即空氣中響起了一道幽冷的喝聲:“齊蒼山,你真要攔我!”
迴應他的是一道震喝:“有我在,便不許你動他分毫!”
火行烈與左莫表情一變,是柳鎮嶽!他們沒有半分猶豫,身形陡晃,電光般朝著齊蒼山執法隊總堂而去!
寧無雙一急,身形一晃,緊隨其後!
於泉神情爲難,可是見到寧無雙此景,他還是無奈地搖頭一嘆:罷了!
他經驗豐富見多識廣,非常清楚一個真正的絕世天才對一家門派來說意味著什麼!若是給方辰足夠的時間與資源成長起來,那乾門的崛起將是勢不可擋!
剛纔衝動之下喝出方辰的天賦,於泉也不過是爲了暫時保全方辰,留待天寧府強者到來再將之招攬進府內!
可是有了寧無雙的承諾之後,事情卻是變得複雜了起來,若是方辰不能被天寧府所用,那麼……一縷隱晦的殺意在於泉眼眸中閃過,旋即,他又是無奈地搖搖頭:從方纔的表現來看,小姐怕是將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身家還要來得重要,如果自己真的出手,那纔有可能是對天寧府最大的傷害呢!
畢竟,天寧府乃是寧家的天寧府!
若是小姐不開心,因此而鬱郁的話,那麼天寧府再消滅多少潛在的對手又有什麼意義呢?
心思陡轉,於泉又不禁想到了另外一個方面,臉上不自禁浮現出了一抹神秘的笑意……他看得出眼下方辰與自家小姐的關係雖然極僵,但那大都只是小兒女間的誤會罷了,若是能夠順利解開的話,是不是會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
如果說早先察覺到寧無雙對方辰的感情,於泉心中是擔憂居多的話,那麼現在無疑是樂見其成居多了!
尤其是猜出方辰如今的靈魂力強度已經足夠施展破器術之後,他的想法便愈發堅定了!
小姐國色天姿,再加上無比尊貴的身份,就不信小方先生能夠不動心……只要將他真正與小姐捆綁到了一起,那對天寧府而言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於泉年老成精,早就看出方辰乃是重情重義之輩,心知只要他接納了小姐,那麼絕不會有負於寧家!
萬般思緒,只如電光般閃過,如此一想,於泉嘿然一笑立即飛身追去!
齊蒼山凝然而立,在他背後一層如夢似幻的半透明水光不斷升騰明滅,竟如同焰光流彩,顯得分外古怪。
“齊蒼山!你給老夫讓開!”柳鎮嶽暴喝出聲,他掌持一柄金色大劍,劍身表面有層層黃芒如同波浪般翻涌,不斷地發出了雷鳴般的嘯音!
“此處爲我執法隊總堂,任何人不得擅闖!”齊蒼山表情冷漠,看上去分毫不爲所動,可是他右手卻是悄然出現了一面圓鏡,鏡面如同銀鑄,閃爍著清冷的光輝。
“不得擅闖?”激憤地反問一聲,柳鎮嶽“哈哈哈哈”地仰天大笑:“你將殺我晨兒的兇手庇護在此,反倒是怪我擅闖?”
齊蒼山不擅長言辭,被他詰問得反駁不得,不過他也不打算做口舌上的爭辯,只是掌中圓鏡陡然豎起,淡淡地道:“今日,你不得進執法堂一步!”
“哼!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憑什麼攔我?”
柳鎮嶽再也忍耐不住,長劍橫空,於中橫斬而至:“劍裂千層幕!”
摩雲劍掌!
以他幻靈境的修爲施來,配合元器之威,縱然無法做到一劍滅消通天海嘯,其威力也是驚人之極!
執法隊常年駐守於此有十餘名內門弟子,在他們視線之中,一道虛幻的金色劍影劈斬而至,劍刃前方竟出現了一道極爲細密的白亮銀光,看上去簡直有些觸目驚心!
(大長老的攻擊力竟然如此狂悍,能夠撕裂虛空!)圍觀衆人暗暗駭然,以他們的地位也是鮮少見到幻靈境強者出手,畢竟此類強者在任何一家宗派之內都可以算得上是高端戰力了,輕易不會啓用。
雖然平日裡齊蒼山指導他們戰技之時,偶爾會親身示範,但那終歸帶著些遊戲色彩,不會動用所有底牌,比起眼下絕不可同日而語!
真正近距離接觸,感受著那股彷彿海嘯般鋪面而來壓力,所有人都是面無人色,暗暗自忖,自己在這等攻擊面前能夠倖免嗎?
答案,是否定的!
“銀月氣兵!”
齊蒼山冷然頓喝,身體陡然懸空,丹田內原力如長江大河般瘋狂地灌注進了手中元器,只見鏡面銀光一陣浮游,猶如實物般浮起,竟快速地形成了一柄長達三尺的刀刃!
看上去,刀刃氣勢絕不遜色於柳鎮嶽!
二品巔峰戰技,銀月氣兵!
這一戰技傳承自乾門早期,論及威力,絲毫不遜色於摩雲劍掌!配合以上代掌門親賜的元器,威力更勝尋常!
“轟!”
一道震耳欲聾的響聲大作,銀月氣兵一陣瘋狂地顫動,光芒暴漲了三倍有餘。可是這種暴漲並未帶來氣勢上的壓倒,反而令得它顯得有些虛幻迷濛!
當是時,柳鎮嶽摩雲劍氣猛地斬過,轟然一下便已將之從中而斷,直逼齊蒼山面門而去!看其出手,毫無同門之誼,招招直奔要害,分明存了絕殺之念!
齊蒼山神情一冷,論及修爲他比起柳鎮嶽還要勝出一階,彼此所修戰技以及身懷元器品級相當,自然沒有勝不過對方的道理。
可是,他存了一份息事寧人的心,出手間主動退讓了半分,卻沒有料想到這非但沒有迎來柳鎮嶽的回報,反而是讓他氣焰愈發囂張!
“氣刃,轉!”
沉聲頓喝,齊蒼山掌中圓鏡陡然一旋,只見面前被斬斷的半截氣刃猛地飛回,如被磁鐵所引,竟發出了呼嘯之音,直襲柳鎮嶽後心!
一種森寒的殺機逼得後心發麻,根根汗毛盡數爲之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