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洛緋凌微微支起身體看著秦孤月，輕描淡寫說道：“秦公子你真是說笑了，我如今已是聖賢書院的聖徒，一旦晉升星傑階就是藏經司的司堂，更有可能晉升賢者，地位超然，比之你們朝廷裡的侯爺都不差分毫，難道還懷才不遇嗎？”

面對洛緋凌掛在嘴邊的那一絲似笑非笑的輕蔑，秦孤月的回答是輕輕地搖頭：“千里馬被圈養在皇家的馬廄裡，配珠玉鞍，鑲金甲，吃著上等的燕麥，每年只有狩獵的時候，纔會出去轉上幾圈，你說，千里馬是更想這般享受錦衣玉食，在馬槽裡馬齒漸老呢，還是寧願到海山關外馳騁沙場，啃又乾又硬的野草呢？”

與秦孤月的積極回答相比，洛緋凌沉默的時間，就好像一個世紀那麼長，微微睜開的眼睛之中似乎迷離，卻又好像是在沉澱著什麼，良久，一個聲音開口了，面前的傳奇少年，洛緋凌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你說的對，我就是一匹養在馬廄裡，只能看著馬齒漸老的千里馬！”

“因爲儒門從本質上根本看不起兵家！”秦孤月得到了洛緋凌肯定的回答，頓時更加有自信了起來，“《社稷論》通篇把朝廷中執掌兵權的兵家罵得一文不值，對朝廷之人尚且如此，何況是自己書院裡的人？”

洛緋凌略微點了點頭，算做是對秦孤月猜測肯定的回答。

“顯然，與兵家，與朝廷，與我合作……”秦孤月的身體微微朝前傾著，好像是要給洛緋凌施加一些壓力，卻又好像只是要表達自己的誠意一般。“只有這樣，纔可以滿足你想要真正指揮千軍萬馬，馳騁沙場的理想。”

一聲長嘆。

“秦公子所言甚是。”洛緋凌的回答告訴秦孤月，他默許了。

“但是……”洛緋凌竟是又開口說道：“奪嫡之事，我不想插手！其他的事情，我洛緋凌必定爲你傾盡全力，如何？秦公子。”

“爲什麼？”面對秦孤月的疑慮，洛緋凌緩緩說道：“我是兵家，是謀士而不是政客，我實在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難道不是殺人？”秦孤月催問道。

“前者爲國捐軀，縱死骨香，後者……卻是身敗名裂，傾巢之下無有完卵……”洛緋凌的眼角略微抽動了一下：“婦孺尚不能免，甚至要斬草除根，這能比嗎，這可以相提並論嗎？請你爲我留一份謀士的操守，不要讓我在這皇權之中，沾了這爾虞我詐的噁心黑血！”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如果你對這權力鬥爭的骯髒鮮血，避之不及的話，我就註定是要被這黑血淹沒淋透的了。

這樣一句話輕輕地從秦孤月的嘴邊說了出來，“好吧，我答應你的請求。”

“多謝秦公子。”洛緋凌稍稍低下頭來，回禮道：“原來我還以爲，我提出不爲這次奪嫡之爭效命，你會一口拒絕，想不到居然如此豁達。”

秦孤月聽到洛緋凌的話，搖頭答道：“你高看我了，我進聖賢書院來，招攬你們，目的根本不是爲了無夜太子。”

“哦？”洛緋凌看了秦孤月一眼，不禁追問道：“難道公子想要自成勢力，借秦家天下世家之首的地位，與無夜太子和臨溪王爺分庭抗禮？”

“也不是……”秦孤月依舊搖頭：“一來，這樣的風險實在太大，再者，我秦家就算成功，也難逃後世史官如椽之筆寫下的‘亂臣賊子’四個大字，這般賠本的買賣，我又怎麼可能去做？”

“那你是想要……”

“墨君無！”秦孤月乾脆就把話挑開來說了，“我希望能夠幫墨君無日後洗刷罪名，而且我在幫助墨君無逃亡時，也知道了一些儒門秘辛，似乎亞聖也……”

秦孤月說到這裡，洛緋凌已是擡起手來，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淡淡一笑說道：“秦公子，你看來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啊！想要幫墨君無翻案，除非是……”

“不錯，洛緋凌，就是你想的那樣。”秦孤月點頭回答道。

“秦公子心思縝密，不過有一件事情，在下卻是要給你提一個醒的。”說著，洛緋凌看了看秦孤月說道：“一羣螞蟻想要佈置陷阱獵捕一頭大象，結果他們費了好一番功夫，布成的陷阱，大象自然是一腳就踩扁了，根本毫髮無傷，我的意思……”

“蚍蜉撼樹嗎？”秦孤月微微瞇起了自己的眼睛，打斷了洛緋凌的話：“這一點你放心吧，墨君無在絕地荒漠有奇遇，達到星傑階極限指日可待，而且他還招攬了一名實力與他相若的劍客，如果再加上我師父上官天琦，到時候三名星傑階強者，即便是對上亞聖，怕也能有一戰之力吧？”

洛緋凌不說話，只是看著秦孤月。

“而且我這個人最不喜歡的，就是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秦孤月側過臉來，看似在端詳著暖閣裡琳瑯滿目的書籍，實則注意力焦點落在洛緋凌的身上說道：“墨君無突破星豪階，成爲通天徹地的強者之時，纔會是我讓他迴歸聖賢書院之日！在此之前，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去準備！”

“如此甚好。”洛緋凌笑了：“那在下以後就唯秦公子馬首是瞻了。”

“客氣了。”秦孤月說完，看了看洛緋凌又問道：“我不太瞭解聖賢書院內部的規定，不知道弟子可不可以，抱成小團體的？”其實秦孤月的意思很簡單，根據他入聖賢書院之前的設計，畢竟聖賢書院弟子衆多，其中肯定不乏人才，一個一個招攬，肯定效率太低了，所以不如招攬一批重要的骨幹，然後再由他們去發展下線，這樣就可以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最終爲墨君無回到聖賢書院，打好足夠的基礎。

但是如果聖賢書院不允許弟子抱團，那下線聯絡下線時，人少一點也就罷了，以後萬一有個上千人，一來很不好管理，二來也十分容易暴露，要是時機沒成熟，就被亞聖看破了，秦孤月的心血可就全白費了。

洛緋凌聽得秦孤月的解釋，淡淡一笑說道：“君子朋而不黨，聖賢書院裡當然是不允許弟子結黨營私，分裂宗派進行抱團的。”

沒等秦孤月流露出失望之色，洛緋凌就好像剛纔是故意耍秦孤月似的說道：“不過使徒以上的弟子可以結社！”

“結社是什麼東西？”秦孤月剛想問，洛緋凌已是解釋說道：“其實就是一批志趣相投的弟子，可以彼此結成一個鬆散的組織，叫做學社，因爲聖賢書院內是按照司來分遣弟子的，相當於是一個縱向的管理，而各個部門之間的弟子也需要交流，學社就相當於是一個橫向的交流和管理……不過……”

“不過這結起來的學社對成員約束力不強？”秦孤月不禁問道。

“不是，因爲對於結社這一塊，聖賢書院的規定極少，所以無論是一個鬆散的學社，還是一個機構組織嚴密的學社，都可以存在，而且都不違反聖賢書院的規定。”洛緋凌說著，伸出手來，在面前的書，封面上撣了一撣說道：“你是因爲聖賢書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無夜太子的替身，所以根本沒有學社敢來招攬你，否則尋常的弟子晉升到使徒，早就被拉進學社裡去了，甚至有些人如果不是早早就加入了一些學社，根本就沒有辦法晉升到使徒。”

“到了使徒纔可以結社？那到了使徒纔可以加入學社？”這一點與秦孤月之前的估計還是有出入的，使徒只有那麼一些，如果要爲以後墨君無平反造勢，羣衆基礎畢竟不夠厚實啊。

“當然不是，原則上只要是聖賢書院的弟子，無論總院分院，都可以入社……只不過……”洛緋凌說到這裡，笑了一笑說道：“學社裡的人不想收一大堆童生和門徒級別的人進來罷了。”

“哦？那目前知名的學社有哪些？”秦孤月不禁問道。

“其實知名的有很多，不過像秦公子你想的那樣，組織嚴密的學社並不多……”說著，洛緋凌摸了摸下腮，想了想說道：“曾經莫礪劍一度創立過奕劍社，不過後來由於莫礪劍比較專橫，導致人心散了不少，骨幹成員被收進了律法司，奕劍社也就名存實亡了，現在比較輝煌的學社，要數起來，也就只有大風社和東林社了。”

“東林社也就罷了，大風社又是什麼社？”秦孤月聽得“大風社”的名字，不禁哂笑道。“聽這名字就很古怪。怎麼聽起來感覺像是賣風箏的鋪子。”

誰知道洛緋凌卻是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正色說道：“秦公子有所不知，這個社乃是聖賢書院裡最古老的學社之一，就連他們的社名都……”

“都什麼？”

“都很有含義。”洛緋凌說完，從條桌上信手抽出一本書，翻開幾頁，朝著秦孤月的方向，朝著他推了過去說道：“你看，這就是‘大風社’的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