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fēng)起,平地打轉(zhuǎn),捲起了冰碴捲起了塵土,變爲(wèi)冷刀子撲面而來。
偌大的演武場仍然死寂,寒風(fēng)並沒有讓人們的狀態(tài)發(fā)生變化,他們的腳下彷彿生根,一動不動的看著擂臺上那名在縣城裡人緣極好的少年,不言不語。
雖然不言不語,但內(nèi)心的激盪已經(jīng)體現(xiàn)在了人們各不相同的面容之上。
所以,王洛菡說了句:“舌頭收好。”的俏皮話。所以,眼前的世界仍然處於死寂之中。
站在擂臺上的張小刀神色複雜,他臉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劍眉糾結(jié)在了一起,這樣的表情不像是剛剛奪得團練雙魁的武狀元。更像是剛剛死了爹孃後天降災(zāi)難的困惑與難以置信。
只是張小刀畢竟兩世爲(wèi)人,矯情的情緒無法長時間佔據(jù)他的心神,取而代之的是戰(zhàn)鬥過後的熱血沸騰,心神激盪的強烈餘溫。
這是他兩生第一次有這種感覺,這是戰(zhàn)鬥的感覺!
他順從了內(nèi)心中的強烈感受,舉起了右拳,振臂怒吼!
與此同時,卻也不忘記瞥了一眼笑顏如花的王洛菡,心中想到要怪只能怪、、太強,強到遠(yuǎn)遠(yuǎn)超出他的預(yù)估。
死寂一般的演武場隨著張小刀的振臂怒吼猶如山洪爆發(fā),泰山轟塌。
盛唐崇拜強者,邊關(guān)更甚的說法在靈隱縣中的村民身上體現(xiàn)的淋淋盡致。
王洛菡在這種環(huán)境的感染之下不得不心神激盪,她瞇起了眼睛,聽著周圍近乎瘋狂的喧鬧聲音,仔細(xì)的感受此時自己內(nèi)心的感覺,輕聲道:“這纔是人間,這樣活才更有趣一些。”
沒有人聽到王洛菡的喃喃自語,王大牛第一個衝上了擂臺,用粗壯藤蔓般的手臂將張小刀抱起,甩上天際,彷彿只是丟起雪球般輕鬆隨意。
距離擂臺較勁的王鬥笑著搖頭,實在想不通張小刀爲(wèi)什麼可以這麼強,卻還是雙拳一抱,高喝道:“恭喜。”
飛在半空中的張小刀笑了出來,理所應(yīng)當(dāng),順其自然說了一句:“你還年輕。”
緊接著,擂臺瞬息間被人海淹沒,混亂的一塌糊塗。
王鬥對於‘你還年輕’這四字只能報以臭臉,回過頭來發(fā)現(xiàn)孫箭蹲在人羣外圍,笑的格外開心。
王鬥氣的不打一處來,便對孫箭吼道:“你也還年輕。”
本來笑得格外爽朗的孫箭立刻怒火沖天,這句‘你還年輕’似乎比‘【操】你媽’這粗俗的三字經(jīng),來的更鋒利,更直插人心。
不提王鬥與孫箭大眼瞪小眼的用‘你還年輕’這四字加以諸如‘**’‘去你媽’等等高端修飾詞,反覆對罵。
被反覆拋至空中的張小刀腦袋已經(jīng)有些迷糊,他大喊著:“放我下來。”卻抵不住縣城民衆(zhòng)的熱情,仍然被丟啊丟啊的,丟的死去活來。
高臺上的三人任由著鬧劇繼續(xù),週中息再次詩興大發(fā)道:“數(shù)人,一拳,拳拳臣服,氣焰,威勢,拳臻巔峰!”
張安砸了砸嘴巴,想起了之前週中息的詞道唸叨著:“十箭,十靶,靶靶潰碎,崩弦,斷弓,箭箭神威!”
學(xué)聰?shù)内w烈立刻馬屁道:“好詞。”
張安卻極爲(wèi)沒有文化素養(yǎng)的道:“我咋看著像對聯(lián),橫批是啥?”
剛剛靈光乍現(xiàn)做完好詞的週中息這次沒計較到底是詞還是對聯(lián),笑意盎然道:“橫批,張小刀。”
三人爽朗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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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練的餘溫在三天之後終於消散殆盡。
張小刀的故事配上週中息的‘對聯(lián)’早已傳遍了大街小巷,只是故事中的主人公並沒有因爲(wèi)這次的一鳴驚人而在生活中產(chǎn)生變化。
倒是王洛菡,這幾天除了仍舊賢惠外,總吵吵著要給張小刀做一把好弓。
經(jīng)歷過團練的神奇發(fā)揮後,張小刀即便在傻也明白自己娶回來了一位不得了的媳婦,所以對於修行下意識的勤奮不少。
至於王洛菡說的好弓,張小刀倒還是輕視了一番。
輕視的原因有二。
第一,靈隱縣作爲(wèi)‘冰雪獵鄉(xiāng)’並非浪得虛名,生活在這裡的家家戶戶,那有不會製作弓箭的?小孩都沒啥事自己做著玩,要論製作弓箭的純熟技藝,顯然王大牛他家是其中翹楚。
第二,則是製作上等弓箭必備的材料並不易尋,如果在製作出一把張小刀以前的硬木弓不難,但要超過硬木弓,卻是需要上等材料。而這些材料上那去弄?
不說靈隱縣沒賣的,即便是九陽城中,上等的弓箭木材,也是百金難求。
巧婦難爲(wèi)無米之炊,王洛菡手中啥也沒有,即便她製作弓箭的手法可能遠(yuǎn)超王大牛他家,但手裡沒材料卻是擺在面前的事實。
對於張小刀的輕視,王洛菡採取了較爲(wèi)激烈的應(yīng)對手段。
這天,夕陽西下,小雪飄散,王洛菡帶了點乾糧,穿著碎花小棉襖,走到了殺豬店的門口。
張小刀屁顛屁顛的追了出來,喊道:“媳婦啊,你這是幹啥去啊,不就說你兩句嗎,咋還鬧離家出走呢。”
王洛菡的俏臉一紅,轉(zhuǎn)過頭來道:“誰說我離家出走?”
張小刀雙手?jǐn)傞_道:“你看你,裝了乾糧,帶了衣服,連新作的小棉襖都穿走了,不是離家出走,是去哪兒?”
王洛菡擡頭看了看一片火紅的天空道:“這雪估計得下七天,七天之後我就回來。”
張小刀心裡一急,一副妻管嚴(yán)的模樣道:“媳婦,這夫妻之間那有不拌嘴的,走,咱倆滾滾牀單,牀頭打架牀尾和嘛。”
王洛菡白了沒正經(jīng)的張小刀一眼道:“我去找製作弓箭的材料,你在這方面有天賦,好弓必不可少。”
張小刀看著王洛菡堅定果決的俏臉,沉默了下來。
兩人對峙了半響。
張小刀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明白能夠千里尋夫的她一旦下定決心做某件事情九匹烈馬也拉不回來,只能道:“說好的七天,不管找沒找到都要回來。”
“說七天就七天。”王洛菡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轉(zhuǎn)過了身揮了揮手。
張小刀沒有阻攔,知道七天後王洛菡必然歸來,只是看著夕陽西下時,王洛菡那被拉長了的背影,被感動的一塌糊塗。
走出靈隱縣的王洛菡並沒有展露出步步生蓮的身法,但到了風(fēng)雪坡後,她看了看周圍沒有人煙,卻半蹲起了雙腿。
她下蹲的姿勢很優(yōu)雅,並沒有任何彆扭的感覺。
只是在她下蹲後,不知爲(wèi)何天象大變!
狂風(fēng)呼嘯間,無數(shù)積雪被吹起,瀰漫天際。
沒見她做出任何起跳動作,但她的身體彷彿被半空中無形的繩索拉起。
風(fēng)雪中,王洛菡的身影變得模糊,卻越來越高。
不過幾息之間,半空中的王洛菡猛然墜落,宛如隕石砸在了地面上,緊接著像是皮球一般飛速彈起,消失在了風(fēng)雪坡。
看起來有些笨拙,卻給人一種迅猛到極致的感覺。
二日後,北海無名島迎來了客人。
王洛菡穿著碎花小棉襖,啃著白麪饅頭,行走在礁石之間,只幾步卻來到了島嶼中心地帶。
這座無名島不知有多少年無人踏足,島嶼上的奇珍異獸數(shù)不勝數(shù),更有生性兇殘的靈獸棲息於此。
只是即便是傳聞中最爲(wèi)兇殘暴戾的三紋虎卻也不敢踏進島嶼中心半步,因爲(wèi)這座島嶼真正王者是那顆梧桐上的雛鳳。
王洛菡來到了梧桐靈樹下,然後瞇著眼睛看了看上方,卻發(fā)現(xiàn)雛鳳並未歸來,然後開始打量起了梧桐靈樹上的枝幹。
梧桐靈樹不粗,三人環(huán)抱足以,也並不高,只有不到十尺,其枝幹上更是無葉無果,顯得有些突兀,放在這片樹繁茂密的林子裡沒一丁點的扎眼。
可只要近看,就會發(fā)現(xiàn)梧桐靈樹的表體之上泛著淡淡的光暈,其紋理複雜玄奧,隱含天地至理。
王洛菡對眼前的梧桐樹並不稀奇,因爲(wèi)在去往靈隱縣的路途中她就來過這座島嶼暫歇,還認(rèn)識了那頭雛鳳。她只是單純的在尋找做弓身的好材料。
掃了幾眼後,她發(fā)現(xiàn)梧桐靈樹的枝幹其中有一截筆直,粗壯程度也正符合心意,便極爲(wèi)隨意的擡手一指。
那粗壯的枝幹應(yīng)聲斷裂,砸在了地面上掀翻了一地苔蘚。
正巧此時,一聲尖銳獸鳴突兀響起,音如簫笙,但不知爲(wèi)何卻讓人覺得有些刺耳,隱含憤怒。
緊接著整座島嶼炸窩了,不知多少靈獸紛紛吼叫,一時間百獸齊鳴,聲勢驚人!
王洛菡淡然的回過了頭,看到了藍(lán)天之下,一隻怪鳥飛馳而來,宛如離鉉之箭!
這鳥身許六尺,雞頭、燕頷、蛇頸、龜背、魚尾、羽色偏青。
竟是一隻早以絕跡人間數(shù)百年的神獸青鸞。
本來在空中疾馳的青鸞在看到王洛菡之後忽的減慢速度,又吟一聲,沒了不久前的刺耳,萬獸瞬間安靜,場面詭異。
看到青鸞的王洛菡笑了笑,擺起了右臂打著招呼,卻喊道:“小青,我相公練弓箭,取你一截梧桐,你別介意啊。”
青鸞一個盤旋落在了梧桐靈樹之上,神色卻有些幽怨。
這怨不得雛鳳青鸞摳門,鳳鳥一脈本就生性高貴,非晨露不飲,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棲。
如此高貴的雛鳳青鸞,看著自家被拆了一根頂樑,那能不怒?
只是眼前女子太過厲害,它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王洛菡看著神色幽怨的青鸞,卻一點沒有當(dāng)強盜的覺悟,坐在一塊頑石上道:“來,小青,咱倆嘮會嗑,我不著急走。”
青鸞極爲(wèi)人性化的翻了翻白眼,無奈的飛了下來,落在了王洛菡的腳邊,卻見聽王洛菡道:“你最近羽毛成色不錯啊,挺適合做箭羽的。”
青鸞雙眸圓瞪,意識到了不好,就要振翅高飛,遠(yuǎn)離這貌似天仙,心如蛇蠍的女子。
只是翅膀還沒忽閃起來,王洛菡只是輕輕的在虛空中劃了一個圈,青鸞就再也動彈不得。
青鸞露出驚恐神色,王洛菡卻一臉嗔怪道:“小青,你說你多摳門,你那羽毛拔了就拔了,總是能再長出來不是。”
青鸞哀鳴一聲,其聲音彷彿是盛京中豪門女子的嘆息,幽怨的讓人心碎。
王洛菡神色肅穆道:“至於嗎,不就拔你幾根毛嗎,看你幽怨的就跟深閨怨【婦】似的,哪天我出去溜達(dá),萬一碰上了凰系的鳥兒,是不也能給你倆介紹介紹,相下親。”
青鸞再次哀鳴,這次卻是羽毛被拔的疼痛叫聲。
島嶼中的萬獸聽著這聲音那還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個個驚恐萬分,紛紛躲藏了起來,生怕殃及池魚。
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