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德妃對於這一胎都不太看重,雖然孫輩不豐。但皇上看來,四阿哥並非長子太子,亦非偏愛幼子。德妃本就更愛十四阿哥,有喜的還是個試婚格格,心裡有些期盼的也就只有四阿哥了。
四福晉忙裡忙外,就等著大格格的出世。她不願意宋格格出意外,引得壞了她的賢德名聲。如今當真在希冀之內的結果,對比庶長子的可能,四福晉心頭寬和了許多。歡喜的當即衷心恭賀四阿哥,讓四阿哥歡喜的不行。
就算不是阿哥,四阿哥也喜歡。
四阿哥希望的是嫡長子,他現在年輕,對嫡長子的期盼很高。如今看著一臉皺巴巴的長女,眉宇裡難得的對宋氏生出了幾分喜愛。他當初留下宋氏,就是看在她的寡言少語和本分之上。
至於長女,四阿哥最後還是放在了四福晉的身下撫養,也允了宋氏時常來照顧孩子。
論起來,這也是很寬和的法子了。
左右就是一個女兒,四福晉樂得表現自己的慈母之心,宋氏緊張的讓人送東西。出了月子又趕忙到正院請安立規矩,就爲了看上女兒一面,那副稀罕的神情,當真讓禾青唏噓長嘆。心裡愈發無奈,若是自己拔頭籌得了阿哥,興許晉升側福晉,這阿哥才能讓生母撫養。可若只是一個格格,便是四福晉不收留了,可位份低下,實在是讓自己不能照顧過來。
生來,也是堪憂的。
看了大格格滿月的熱鬧後,禾青自己回了房,摸著自己的肚子好一陣亂想。但還不等禾青想的再多一些,不甘落寞的李氏夜裡鬧了一下。生生把四阿哥從清風苑帶到了玉翠樓裡,緣故也只是因爲李氏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孕。
之前看著宋氏成了府裡衆之所望的寶貴人,臨到她了,折騰起來更是了不得。
四福晉爲此很是不喜,看著四阿哥火急火燎的走開,儼然比宋氏那一胎更看重的樣子,更讓她心頭憋悶。
其實也不怪四阿哥,宋氏不過就是一個卑微的格格。李氏多少是一代漢學大家的外孫女,身份不再多重,但至少真的懷了長子,也定然讓許多漢族的大臣所注視。這便是多少福晉,都不能的。
禾青聽著這消息的時候,打發了春夏秋冬。羅嬤嬤上前給躺在牀榻上,懶洋洋的禾青一碗茶。三兒站在跟前,看著禾青放下了手裡的玩意兒,收回了牀頭櫃裡,顯得很沉默般。三兒一側頭,扭眉看著禾青,“主子還年輕,莫急?!?
“什麼?”禾青不明白的回了頭。
羅嬤嬤臉都黑了,看著三兒滿面愁容,似乎很爲禾青擔憂。更生怕禾青爲此心裡難受,抿著嘴脣很認真的一字一句又道,“李氏總愛出挑,有四福晉在,必然得意不能太久?!?
禾青眨了眨眼,三兒更是點了頭,“再說了,主子的恩寵,也不比她薄?!?
禾青點頭,就算李氏藉著孩子不時拉四阿哥過去??傻降子辛松碓?,就不能太放肆了。這兩個月少了兩人爭寵,四阿哥來東面留宿的日子也愈發的多。可,這有什麼干係!禾青登時反應過來。瞪了三兒一眼,“你主子恩寵從來就不比她薄?!?
三兒滾著眼,狠狠的點了頭。
羅嬤嬤側過頭,看著禾青低頭準備歇息。兩主僕說話總一本正經的不著話題,開始就她一個人瞎急??煽春糖嗄亲缘闷錁?,小日子過得尤其舒坦,四阿哥也縱著裝傻,她這個奴才,自然也無法干涉。
只能在心頭,擔憂罷了。
四阿哥回來,偶爾就會去同絲方,亦或者是玉翠樓。這日四阿哥叫人備好晚膳,夜裡要到裘絮閣。雖然只是口頭上奴才來傳達,禾青也很認真的把小吃食收起來,讓人收拾好後,四阿哥那處又派人來,讓禾青早些歇息。
禾青雖有些可惜,但也無甚。底下奴才卻多有不忿,不等禾青過多吩咐和關懷,次日醒來又傳來了另一番話。四阿哥不來,也只是前頭太忙罷了。但夜裡四阿哥回來了,禾青想著四阿哥日夜繁忙,臉都尖了不少,就讓奴才送些吃食。不想,正巧看著玉翠樓的奴才去了東面,把四阿哥請了過去。
四阿哥本就鮮少女色,身疲夜歸,去了李氏那處,禾青相信也沒什麼。但一比較著,難免對這李氏如此大的爭寵之心,心生不喜。如此不顧及四阿哥的身子,加之行徑也實在是太過放肆了。
禾青心裡這麼想,但看李氏那挺著大肚子模樣,也沒說什麼。只等四阿哥來了,她多關懷,仔細著四阿哥身子便是了。
只四阿哥一心撲向了前頭,又不愛油膩葷食,禾青有心而無力,四阿哥依舊是兩袖清風。雖人越見消瘦,精神很足。但禾青每逢被四阿哥親近著那一身咯人的骨頭,就頭疼。
到了最後一個月,李氏鬧騰的越發大了,大格格近來身子不好,四福晉顧及不來,有意無意的縱著。奴才幾回憤憤不平,禾青都低著頭沒有說話。禾青秉著命裡有時終須有,花無百日紅這些道理,端坐得很是穩。不論府裡那些虛實,禾青初始是看書,在院子裡閒逛。後來總這般,禾青自己也覺得無趣。
一日手裡捧著湯婆子,禾青想著那會院子裡忙活著手上冷得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這一手拙劣的女紅。興致起來了,二話不說,讓三兒捧來針線籮筐,想著做個暖手的。
三兒手伶俐的穿針引線,禾青接過手,登時有些懵了,“針線怎麼做?”
禾青怔愣的突然,三兒顏笑依舊,“主子想做個什麼?”
“我想著天冷的時候,騰著手出來總吹著發疼。只不知有什麼禦寒的物什能便於護手?”禾青如此說著,逡了三兒的手一眼。
三兒低頭看著禾青的手,白嫩細緻,不由莞爾,“這個,奴才不知。”
平常的主子,天冷了,總有畜生留的毛圍著物什暖和,以此尊貴。哪裡有人會像禾青那樣想著,底下人做事時手冷又該如何?左不過好點的,回頭還能抱個湯婆子,或是圍著爐子取暖。這一想,還想起了當年主僕相見時,她在院子裡滿手凍瘡的清掃雪痕,還如昨日往昔。
三兒心中很是感嘆,禾青把針線放下,她女紅一般,若是織個什麼,那更是別想了。但仔細回思,將士護臂等鍛甲倒也大同小異。不過太堅硬,女子用這不方便。又轉眼,禾青想到當初在乾清宮之時,幾位外邦人士覲見皇上時,她似乎看到了名爲手套的舶來品。
那東西,倒是不錯。
禾青靈機一動,藉著給太后請安的時候,見了皇上。一陣討巧的,皇上答應讓禾青打發人去尋那手套。那外邦人士是曉得禾青的,見是其奴才來討,翻著找了一雙女式的,並連連吩咐,若禾青還要,他自當給予。
他迢迢千里,跨越萬里大海,在異國宮中步步維艱,皇上跟前也只有鮮少幾位同胞得到重任。見著禾青喜歡他方的東西,想著若是藉此傳出去,也讓他能順利許多。
禾青可不知他人的念頭,手裡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萬般歡喜的拿著研究起來,並叫了奴才拿些布料獸皮比較,更問著羅嬤嬤,很是考究認真。
這般細緻做派,讓四阿哥看了很是喜歡。一看禾青趴在案幾上如此費心,四阿哥揹著手過來打量著一番,而後沉吟,“若是成了,給我置一套?!?
“四爺不嫌棄奴才的女紅?”禾青打趣。
四阿哥一臉理所當然,點了頭,“宮中府裡有不少手藝精湛之人,你提一句,他便曉得。”自然不勞煩你,也不會嫌棄你。
禾青沒得白了一眼,嘟著嘴不願再多一句話。四阿哥見此呵呵偷笑,坐在身旁,拉著禾青依偎在懷裡。似乎是一日忙碌著很是累了,四阿哥深了一口氣,下巴蹭著禾青的腦袋瓜子,輕輕地。
禾青沒有說話,四阿哥半瞇著眼,朦朦朧朧的,似乎是睡了過去。禾青轉了個身,乾脆讓自己舒坦的窩在懷裡,也瞇了眼。
鼻尖清淡沉著的檀香,悠悠然,讓禾青聞著一陣安心。
念起李氏那下層,不依不饒的手段,禾青驀地心裡含酸。就算是她看不上,但至少李氏不會像她一樣,四阿哥來了,她才能久久好些日子一見。
四阿哥累狠了,禾青躺了一會兒,伺候著四阿哥順勢就在那處躺下歇息。直至奴才點燈,這才恍然醒來。
禾青伺候著四阿哥起身,清了臉到了時辰先端了碗糖食上來,生生的讓四阿哥狠狠的膩著了。禾青偷笑把碗端走,回頭很認真的拿起了一本書,看的十分仔細。
四阿哥瞪了一眼,擺手讓奴才擺膳。
又半月,大格格得府中上下打點看重,卻不幸。夜裡不等人驚覺,就已斷氣,早夭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