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野魔煞不住地遊說，墨離靜靜地聽著，一語不發。直到鉅野魔煞說了個夠，墨離才淡淡地道：“鉅野先生的高義先行謝過了。不過，有幾句話我卻想講給先生聽聽，不知先生是否願意？”

“請講。”比之其他魔域高手，鉅野的確別有一番氣度，講話彬彬有禮。倒是與他暴怒時候的黑煙瀰漫形成絕大的反差。如果墨離先前沒有見過他暴怒的樣子，真不敢相信他與先前那個兇神惡煞般的黑煙怪物竟是同一個存在。

“先生以前既然是長生界仙人，爲何不與我聯手，共御魔君？爲蒼生造福，本身就是一種修行。先生或許因此能得到另一次飛昇機會。如果能飛昇逍遙境，不但能長生不死，而且無拘無束，比你做魔君手下的打手自在多了。”

墨離竟然對鉅野魔煞遊說起來。

“哈哈，小子，沒想到你現在還執迷不悟。仙界有什麼好？清規戒律，仁義道德，要顧慮的東西實在太多，你修仙根本就不可能修到最高境界。只有修魔，才能爲所欲爲，才能獨尊天下。那種縱橫天下的感覺，你難道沒有體會嗎？”

鉅野魔煞的確是個人物，這一反問又把問題拋給了墨離。

不過，他這反問卻並非全是故意質問。那種天下誰大我最大的感覺，墨離曾經有很多次體會到。那都是在他殺意最盛之時的感覺，覺得憑藉自己的實力，足以摧毀一切，然後重建一切。

但每次事後想起當時的感覺，墨離總覺得那是一個陌生的自己，陌生得他都不認識。他把那個自己深深隱藏起來，不敢去面對那個自己。

然而，鉅野魔尊卻知道，墨離有時候必然是那個樣子。

只因鉅野魔尊也是修魔之士，不僅如此，修煉得還比墨離更高級，不但吸取了魔域的功法，更直接使用了三十六魔煞遺骨邪靈，重新修煉成肉身。對於那種仙魔之間的糾結，鉅野也都曾經經歷過。只不過，他是徹底拋棄了仙道的正義，而投入魔道的野心之中。

而墨離雖然也經常受到這種心態的困擾，心裡卻始終不曾忘記天下蒼生，不曾忘記自己原本的蒼黎國大將的身份，也不曾忘記太一神帝寄予自己的厚望，更不曾忘記雪靈對自己的鼓勵。

“世間總有正道，並不是強者就可以左右一切。”墨離沉默了片刻，堅定地答道。

“哼，正道？什麼是正道。從來都是弱肉強食。此刻，我魔域一方統治了大陸，對你們人類要殺便殺，你的正道呢？怎麼不拿出來我看看？”鉅野魔煞冷笑連連，很不屑於墨離的迂腐。

墨離道：“做人做到你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連自己的徒弟都殺，你確實做到了弱肉強食，可是，你不覺得這樣也很可悲嗎？”

鉅野魔煞冷笑道：“哈哈，想不到你這自稱正道的人竟然先誣賴起人來。我什麼時候殺過自己的徒弟了？”

“仙巫魔三修的鉅野魔煞就這點能耐嗎？殺了自己的徒弟卻不敢承認？”

“哼。無知小兒，你敢誣陷本尊？”鉅野魔煞的話音中已經怒氣大增，殺意畢現，那若有若無的青煙霎時間化成漆黑一團。而他那兩隻圓鼓鼓的大眼珠也更加猩紅可怖。

墨離一邊凝神戒備，一邊緩緩道：“穀神山中，你親自將你徒弟吞下了肚。還有如風仙長、蒼黎國皇帝谷乘風，我親眼看到，難道你想耍賴？”

“什麼？你再敢胡說？”鉅野魔煞忽然怒吼起來，嘭的一聲，一團烈火向墨離噴來。

墨離早有防備，猛一閃身，飄退十數丈，已躲開那團烈火。反駁道：“胡說？我親眼見到。你別以爲做了惡事就沒人知道。”其實他並沒有看到鉅野魔煞吞吃冷嶽、如風仙長、谷乘風等人，只是一直懷疑這幾人的失蹤與那黑煙怪物大有關係。此刻既已得知那黑煙怪物就是鉅野魔煞，索性賴在他頭上，試探試探看是不是他殺的。

鉅野魔煞聽墨離如此肯定，忍不住猶豫了一下，可是隻是一霎那，繼而冷冷地道：“小子，你認識我徒弟？你且告訴我他叫什麼？”

“你徒弟冷月，喜歡穿一襲白衣，人倒是挺俊朗。只可惜死在自己師傅的口中，我想他一定十分不甘。”

墨離既已把如風仙長等人的失蹤賴在鉅野魔煞的身上，索性一賴到底。他想，自己有時候難以自主，過後總覺得當時的自己不是自己。鉅野魔煞多半也會如此，如果他得知殺害了自己的徒弟，心神多少會受到一些影響，那時候再來尋機會攻擊，或許還有一點取勝的機會。

鉅野魔煞一聽墨離的話，登時一震。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墨離那十分肯定的語氣讓他多少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的確，在鉅野的記憶中，也存在一些空白區域。那些空白中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他無數次想回想，可就是想不清楚。

他依稀記得自己去過穀神山，可其他的就記得不太清楚。

聽墨離說親眼見自己在穀神山中殺了自己的徒弟冷嶽，這消息雖不知是真是假，可是卻已影響到他的心神。只因這一段記憶的空白他一直無法還原。而仙魔雙修的恐怖，就在於有些時候，自己很難完全控制自己的行動。

如果自己真的殺了徒弟冷嶽……他實在不敢想下去。

雖然他已投靠了魔君，可是卻也不是毫無人性。他投靠魔君除了因爲先後受天誅魔尊和魔君的幫助之外，還有就是他自己也認爲魔域那一套不擇手段的做法纔是生存下去的法則。

但對於徒弟冷嶽，他絕沒有無情到忍心親手殺了他的地步。

冷嶽確然是站在人類一方反抗魔域大軍，而且對魔域一方造成的殺傷甚重。好幾次，魔君大怒，幾乎準備親自出馬去將如風仙長、冷嶽等人誅滅。但穀神山的禁制並不是十分輕易突破。何況，鉅野魔煞還不斷地向魔君保證，要勸告冷嶽投降。冷嶽是自己的徒弟，如果得知黑煙怪物就是師尊鉅野仙人，多半會再度追隨師尊。

不過，魔君卻否決了鉅野魔煞的勸降計劃。只因他對鉅野魔煞還不是十分信任。他害怕冷嶽、如風仙長等人一旦知道黑煙怪物就是鉅野仙長，反會勸鉅野重歸仙人一方。而鉅野魔煞的元神正是仙元，魔域魔尊覺得讓他去勸降冷嶽，實在頗有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