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認真的？”林曉東只覺得六月天身上一陣發冷，說話都不利索了。
“你說呢？”說著，葉蘼蘼忽然又露出了那樣天使般的笑容，是林曉東初見她時候那種春風化雨的模樣，恍惚間不知道哪個是真實的她。
“說起張奶奶，我在想，有沒有必要告訴你一件不大不小的往事。”葉蘼蘼忽然說。
“這個地方最適合懷舊了，儘管說。”林曉東彷彿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繼續談論和江絮有關的話題了。
“你知道我爲什麼有段時間堅持每個週六去照顧張奶奶嗎？”葉蘼蘼忽然問。
“呵，難道不是爲了博取她的好感，藉機接近我嗎？我覺得我這個倒黴的桃花運是從你這開始的。”林曉東再說起這些事，已經沒了當初的憤慨，多有些戲謔的自嘲。他知道，發生了這麼多事，孰是孰非已經不重要了，終究躺在這裡的，都是陳家的人，就這一點，他那點小破事兒無足輕重。
“我說你油膩了，你還真順桿子往上爬了。”葉蘼蘼沒好氣地說著，“我不否認，接近張奶奶是爲了你。不過，我堅持每個禮拜去，倒不完全是爲了博取你外婆的好感。”
“嗯？那是爲了什麼？”
“爲了保住她的命。”
“啊？我知道她也患了肝癌，我們正納悶，她怎麼能自己好起來……原來是因爲你？”林曉東不由得心生感激。
不過葉蘼蘼說道：“你不用感謝得太早，張奶奶本來不用遭受這樣的病痛，是有人想要用她試水我的能力罷了。把不成熟的藥物擅自用在患者身上，要不是救命高於一切，本不應該這麼做。”
“有人？”林曉東喃喃著，“你說的是林正陽麼？”
“我們在做動物實驗的時候，會用各種手段誘發腫瘤，比如強致癌的化學制劑。我想你外婆到現在都不會知道，那個她引以爲朋友的老陽，會在她的食物裡做手腳吧。我的任務，就是證明我的研究對於抑制人體的癌細胞是有效的，你外婆是林正陽給我的第一個任務。”
如果換成從前，聽到這件事的林曉東肯定直接暴怒，但這會兒，他只是皺緊了眉頭，低聲說：“我外婆是無辜的，他已經瘋了。”
“人魔往往在一念之間，不是嗎？”葉蘼蘼看向遠處的山林，忽而說，她和林曉東都某種程度上了解了林正陽，只不過角度不盡相同。
東石油料市場，原來的建築早已經推倒成了一堆瓦礫，四周築起了白色的圍牆，彩繪著各種標語，褪色的又換。
不知道誰在圍牆上鑿開了一個豁口，附近的老年居民不會在意所謂的吉利不吉利，無事可做的他們，溜進來在這裡開墾的幾塊田地，成了臨時的農場。
難得今天來了一些人，看起來是勘察現場的。
“這個項目停了一年多了，也不知道爲什麼最近突然成了香饃饃。”其中一個人說道，多少有些怨言，“還得大熱天跑過來看。”
“誰知道啊，據說有兩家在競爭呢，這個地段很好嗎？”另外一個說著，擦了擦滿頭的汗。
“好什麼啊，之前不是都嫌棄這裡出過人命。你看看上一個要搞這個項目的江萬潮，也沒命了。”那人說著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說起來，大家都在傳江萬潮死得很蹊蹺，你沒發現，他的死新聞裡就從來沒有說清楚過嗎？說什麼的都有，還說是這裡那個人索命呢……”
“呸呸呸，大吉大利，被你說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另外一個人趕忙打斷了他，“你還說熱，太陽都要下山了，看場地的人送走了，我們差不多撤了唄。”
兩個人一邊聊著一邊離開了現場。
夕陽之下，廢墟之上，稻草人與作物泛著淡淡的金色柔光，在城市高樓大廈的背景下，組成了一幅奇異的風景。
最近柔軟時光裡的店員已經認識了這位奇怪的顧客了，永遠穿著黑色的裙子，在他們打烊之前趕到這裡，用美式咖啡的錢買下一杯冰水，坐在那個靠著書架的小角落，翻看著書架上的書到他們下班了才離開。
今天也不例外，今天店員在整理著店裡的裝飾。
“你們要把這些千紙鶴收起來了嗎？”葉蘼蘼問。
店員是個女孩，穿著咖啡館卡其色的圍裙，臉上帶著學生氣，她點了點頭：“是啊，這個是去年一個活動留下的，我們在策劃下個月的新活動，先把地方騰出來。”
葉蘼蘼伸出手，摘下了其中最特別的那隻：“能送給我嗎？”
店員笑了：“儘管拿，每個千紙鶴裡都寫著當時摺紙的人的心願呢。”
葉蘼蘼淡淡一笑，說道：“我知道，這只是我愛人折的。”
店員聽了，才注意到她左手無名指的戒指，說道：“這麼年輕的小姐竟然結婚了，還挺讓人意外的。我們的邀請函做好了到時候也給您一份，您和您愛人一起來參加活動哦？”
“那要看是7月7日之前還是之後了。”
“哦，明白了，他最近出差了？我就說最近您都是一個人過來的。”
“是的，他出差了，下個月回來。”葉蘼蘼用尋常語氣聊著，彷彿真是如此。
“哦……這麼說起來……”店員若有所思，“我大一的時候也在這裡兼職過，那時候，有一位非常儒雅的先生，坐在您每天坐的這個位置看書，該不會……”
葉蘼蘼微笑著，看著她說道：“你說得沒錯，他是我先生。”
“啊，那您一定很幸福。”店員忽然用羨慕的眼神看著葉蘼蘼，“我到現在都能想起他坐在窗邊看書的樣子，好安靜好溫柔。”
“嗯，回頭我帶他一起來參加活動。”葉蘼蘼大方說道。
“哇哦，那一言爲定哦！”
“一言爲定。”葉蘼蘼說著，獨自朝著柔軟時光那個樓梯口走去。
“明天見嘍？”店員在她身後喊道，因爲這段時間，這位女士每天都會出現，相信明天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