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營一滯。
這纔想到，雖然他們這些外界看客都普遍將天都峰之戰視爲正魔兩道爭鋒的預演，甚至是氣運消長，劃分天下之役，但正魔雙方都沒有承認這一點！
事先更是沒有任何聲明，全是旁人自己腦補起來的。
“並且……大國之間，利益驅使之下，撕毀協議也是常有之事，縱然簽訂血誓都不管用！”
紀靈擺了擺手：“就算魔門不能主動入侵中原又如何？這次乃是本侯深受境內亂匪所苦，邀請他們來的，這便不是‘主動’了……”
夏侯營頓時無話可說，只能道：“看來侯爺之心，已經不可挽回，只是……名聲方面？”
“名聲？”
紀靈卻是詭秘一笑：“本侯乃大乾之臣，手上有著大乾太子諭令！臣從主願，天經地義，又有誰可置喙？”
“大乾太子？”
夏侯營驚道。
“不錯！太子殿下御駕已至蠻荒，更給我等州侯、總督發下詔令，宣佈三教五宗爲大乾之叛逆，要我等討伐逆臣！大義名分俱在！！！”
紀靈冷冷一笑：“爭霸天下，無非金角銀邊草肚皮，西北邊陲之地，進可攻，退可守，形勝無比，亂世之中，更是兵家所重……太子想借我等之力，我等要借他之名，這到了最後，就看誰手段要高出一籌了！”
他的臉上泛起潮紅：“這次可不僅是靈州，還有云州、趙州、青州……太子都有佈置，一舉聯動之下，整個西北都可掌握在手！”
見到此幕，夏侯營眼中的擔憂卻是更甚。
“主公之志，乃是以蛇吞象……若無萬全之策，下場恐怕……”
正當他想直言一二之時，臉色卻忽然一變，看向門外：“何人？”
“嘻嘻……妾身萬花，攜鳩盤、南宮，見過靈侯！”
香風過處，書房門扇打開，現出一名煙視媚行的宮裝女子，正是萬花夫人。
“侯爺有禮！”
萬花夫人笑吟吟地福了一福，後面則跟著一身羽衣的南宮問靈與手持柺杖的鳩盤婆婆。
“你們三位，何以至此？”
紀靈眉頭一皺，忽然對外疾呼：“靈衛呢？都死光了？”
“妾身怎敢？只是妾身配的‘三日醉’藥效非凡，他們不睡足三日三夜，是不會醒的了……”
萬花夫人笑道。
“來者不善！”
夏侯營與紀靈對視一眼，一顆心都是沉了下去
“哈哈……本侯不是早已傳下命令，讓邊軍放騎兵入靈，三位又爲何而來？”
紀靈勉強笑道。
“蒙侯爺盛情，我等不勝感激，只是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萬花夫人笑道：“能否請侯爺……去死呢！”
“不好！”
這個死字一出口，紀靈當即渾身汗毛倒豎，彷彿靈貓般躍起，罡氣爆射中，已經向後躍出數丈！
別看他靈侯之尊，日理萬機，但赫然也是練到了先天罡氣的高手！
“可惜呢！”
萬花夫人還是笑吟吟的，素手忽然往前一探，如飛雲出岫，輕描淡寫地一擊，就彷彿跨越了空間，來到紀靈的面前——對於一個宗師而言，先天罡氣，還是太弱小了一點。
“靈侯快走！”
這個時候，夏侯營幾乎是本能一般，雙手如抱太極，一股柔和的勁力發出，將紀靈推開，左手翻轉，右手探出一爪，抵住了萬花的一招。
但旋即，他就發現對方此招有形無神，勁力空空蕩蕩，心裡又是一驚：“不好！此是誘敵之計，他們的真正目標……是我！”
砰！
這個念頭同時生成的，還有萬花玉手上的粘力，連連綿綿，雖然傷害不高，卻將羽木真人夏侯營的手腳徹底絆住。
說時遲，那時快，一柄黑色怪杖，還有五根帶著赤橙紅綠青五色的飛禽之羽，瞬息間就來到了眼前。
咔嚓！
鳩盤婆婆的柺杖乃是異金所鑄，沉重非凡，再加上她宗師級的真氣與神力，夏侯營當即胸口凹陷一截，吐血飛退。
嗤嗤！
便在他飛退的同時，五根羽毛已經帶著足以洞穿金石的力量，落在了他的眉心、胸口、咽喉、丹田、會陰要害！
啪！屍體落地。
一代宗師，羽木真人，靈侯麾下僅剩的大高手夏侯營，便這麼死於非命！
“先……先生！”
紀靈也不跑，似乎已經嚇呆了。
原本，以夏侯營的能力，雖然絕非三大宗師的對手，也是想走就走。
甚至，就算被逼入絕境，困獸猶鬥之下，還是可以拉上這三人中的一個墊背，又或者給兩人留下難以彌補的傷勢。
但現在，只是利用了一個紀靈，便當即一招殺了，永無後患
。
這三大宗師雖然看似每人只出了一招，但每一個動作，甚至語言、眼神、站位……之前無一不是經歷了成百上千次的推演，甚至剛纔那一招已經大量損耗了他們的真力，令他們只能暫時調息一二，一時沒有動作。
紀靈的臉上呆滯，彷彿已經被徹底嚇傻了。
他實在不能相信，前一刻還在跟對方談論大好前程，逐鹿之望，但下一刻竟然便是永訣！
“爲什麼？本侯還有五千靈衛，數萬大軍！你們魔門過河拆橋，就不怕被天下英雄恥笑寒心麼？”
紀靈掙扎道。
他沒有跑，因爲他知道，在夏侯營去後，縱使他的書房內還有十八種機關，五條密道，乃至每一條密道中都有著足以坑殺先天的陷阱，在三個宗師之下也是全無作用了。
“嘻嘻……怎麼是妾身等出手的呢？”
萬花夫人笑道：“靈侯乃是我魔門的大功臣，我等保護都來不及，爲何要殺你？這刺殺你的，自然是正道那些假仁假義之輩，狗急跳牆……你放心，我等不僅不會毀你基業，還會扶持你兒登上候位，世襲罔替呢！”
“哈！原來如此！”
紀靈居然還能笑的出來：“本侯有野心，你等自覺不能掌控，是以要換上我那七歲小兒？”
他默然片刻，臉色卻是平靜下來。
“萬里青山依舊在，是非成敗轉頭空……”
紀靈慢慢吟著，忽然正了正衣冠，從容道：“可容本侯先見見家人？”
“倒也是個人物，可惜……不行呢！”
萬花夫人臉上笑容不減：“侯爺風姿高雅，我等不願動手，便請自去吧！”
“大善！”
紀靈抽出佩劍，以袖撫之，目光似悲似憐，驟然又化爲了堅決，對頸一抹。
啪！
血花四濺！
“還真是個明白人，知道若讓婆婆出手，嘿嘿……”
鳩盤婆婆瞥了眼還在地上抽搐的屍首，卻是冷笑道。
“已死之人，不用管他，其它方面準備得如何？”
萬花夫人望向羽衣怪客南宮問靈：“我等上次差使砸了，已經惹得派內不快，這次萬萬不可再失手！”
“放心！嘿嘿……靈衛中已經有兩個統領是我們的人，還有一個今日也會送他下地府……”
南宮問靈嘿嘿冷笑：“大軍也已至靈州，再也無可抵擋……”
……
“奉侯爺之命，開關
！！！”
就在靈侯紀靈身隕之時，北境關口，高聳入雲的關門之前。
一名靈衛軍高舉金牌令箭，發號施令。
“這……這……遵……遵命！”
雖然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但看著外面黑壓壓一片草原蠻子，以往的士卒都是一路與他們廝殺血拼過來的，現在突然一下子‘化敵爲友’，還真是大大不適應。
“開……開關！”
然而，軍命不可違。
守關的又早早被換成了知道內情的自己人，檢查了一遍令箭，確認無誤之後，將領終於下命。
吱呀！吱呀！
沉重的機括聲之中，一重重鐵門打開，吊橋落下。
原本阻擊了草原蠻子百年的防線，就這樣輕易地從內部被破開。
“走！”
踏踏！
一波波騎士分批入關，每個騎士均是精壯彪悍，裹著皮毛，揹負箭囊，腰間還挎著彎刀。
雖然裝備比靈州軍差上一籌，但那種骨子裡的兇悍還有血勇，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
“中原……”
在騎士羣當中，還有一些特殊的人存在。
他們或者垂垂老矣，或者芳華正茂，唯一不變的都是身上那股魔道氣質，還有眸子中激動的感情與刻骨的恨意。
“中原！”
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下了馬，抓起一抔黃土，抹在了臉上，似要將這股泥土的芬芳深刻記憶在腦海裡。
“太祖、曾祖、祖父啊……一代代繼承下來的願望、仇恨，終於要在老朽手裡完成了！”
白髮蒼蒼的老頭手若雞爪，驟然攥緊：“這次……吾等縱使戰死九州，也是不走的了，復仇！復仇！復仇！”
“復仇！復仇！”
可怖的喊聲，聲嘶力竭，一浪接著一浪，竟似衝上了雲霄。
“各位……敝人成矛，靈侯請汝等來，可不是爲了……”
見此情況，每個靈州軍官都是眉頭大皺，一人就策馬上來。
啪！
誰知道，他半句話還未說完，頭顱就被那名老者硬生生擰了下來。
“你們……你們做什麼？”
“做什麼？當然是殺啊！”
老者哈哈大笑：“阿力古！去吧！殺死你見到的每一個男人，掠奪他們的女人，糧食，還有財富
！”
草原騎兵的眼中都露出嗜血的神采，驟然呼嘯，彷彿洪流般將大地淹沒……(。)